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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我看到了！」

要是吃了大魚大肉，壞了祖宗的規矩，死後就去不了萬妖殿了，不但他去不了，他的婆娘和小崽子們也去不了。

但這就是戰爭，星耀聯邦的神通還沒發達到，可以煉製一種法寶，在靈磁環境極其複雜的大荒上，完全取代哨兵的程度。

隨著一連串數據和畫面都化作靈波向後方傳送，哨兵稍稍鬆了一口氣，發現鼻涕都流到了嘴唇上。

「如果俺真的去了天上的萬妖殿，見到了燒雞，一定要給婆娘和崽子們弄半隻回來嘗嘗！」

「操！」

據說，只有對祖先特別虔誠，心靈特別純凈的妖族，才能看到雲端的萬妖殿。

老爺說，只要他作戰勇敢，埋頭衝殺，就可以升上輝煌的萬妖殿，再也不用發愁那兩塊布滿了毒荊草和雙尾蝎的薄田該怎麼耕種，萬妖殿里有酒池肉林，數不盡的珍饈美味，既不用耕田，也不用挖礦，只管整日快活！

「這就是燒雞的滋味么？」

眼看整支蠻錘連隊，只剩下他一個人沒看到了，黑火石的雙眼又紅又腫，腦袋又開始一浪一浪地發暈，又氣又急之間，他的眼皮亂跳，好像真的看到了雲端發出一片光，一片五彩斑斕的光。

黑火石臉上浮現出了茫然的笑容，將尾巴朝「缺耳朵」晃了三晃，報復這傢伙剛才對自己的嘲弄。

那是一頭瘋狂的蠻牛。

哨兵完全可以想象，被這樣一頭妖魔沖入城鎮之後的景象。

在大荒北部廣袤無垠的荒原上，唯有稀稀拉拉地布置著一些哨所。

「缺耳朵」老是這樣，手軟腳軟，每次都跑不過他，白和_圖_書長了一身好肉，怪不得當年婆娘會跟了自己，而不是「缺耳朵」這個牛角更粗更大的傢伙。

哨兵一邊哭著，一邊往脖子上打了一支鎮靜藥劑進去，又叼起一支捲煙，隨後開啟晶腦，飛快地將觀察到的一切都輸入進去。

正常情況下，一門晶磁炮需要三名士兵才能手動操縱。

但就連「很好吃很好吃的東西」，黑火石都不知道是個啥滋味，自打出生以來，黑火石吃過的所有東西，最多勉強填飽肚子，和「很好吃很好吃」絕對搭不上邊。

黑火石皺起了眉頭，用殘存無幾的活躍腦細胞，認真思索該如何從萬妖殿里把燒雞偷出來的問題。

聯邦軍唯一能做的，就是將每一名哨兵的任務時間盡量縮短，每七天就替換一批哨兵。

再說老爺也不讓他們吃，老爺說牛族天生就是吃草的，至少黑血牛族都應該吃草，最多弄點小蟲子解解饞，這是祖宗的規矩。

「真他媽倒霉。」

這名哨兵，已經堅守了七天半。

哨兵哭著說，「操！操！操！」

黑火石不知道啥叫「酒池肉林」，更聽不懂「珍饈美味」是什麼意思，只知道那都是很好吃很好吃的東西。

哨兵用髒兮兮的袖口擦掉了眼淚和鼻涕，從懷裡掏出了自己的私人晶腦，如撫摸著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石那樣，激發出了一道光幕。

照片中，是一名燙著捲髮，身形微胖，笑吟吟的女子，和兩個虎頭虎腦的男孩兒。

前方人族哨所的晶磁炮上，放出了一道道煞是好看的光芒，流光溢彩，七色紛呈，就像是他在雲端看到的「輝ｈｅtｕｂoｏｋ•ｃｏｍ.ｃｏm煌的萬妖殿」一樣。

誰知道！

他伸直了雙臂，在虛空中胡亂揮舞，想要去抄住那隻香噴噴，肥膩膩的燒雞。

不過，哨兵還是將其中一門晶磁炮，解除了自動射擊，轉成了手動操縱。

黑火石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撒開蹄子狂奔。

這裡是大荒的最前沿，靈磁環境太過複雜，很難直接和聯邦腹地通話，聯邦軍也有自己的規矩，士兵可以攜帶私人晶腦，卻不允許接駁靈網。

來接替他的哨兵，半路上遇到了雷暴區，運輸艦被閃電擊中，正在緊急維修，他只能在這裏多待一天。

「不知道『輝煌的萬妖殿』里有沒有燒雞吃？在那裡『大魚大肉』的話，應該是祖宗允許的吧？」

瘋牛獰笑著，幾乎要爆出眼眶的牛眼中充滿了狂暴的光芒，嘴角流淌出了淡黃色的口水，一副飢腸轆轆的模樣。

他們一起，朝著人族哨所發動了參差不齊，亂七八糟的衝鋒！

是像『苦草蟲』一樣柔嫩，還是像『赤蕨根』那樣爽脆呢？

「那就是萬妖殿，那就是星海之上，我們的歸宿！」

哨兵的眼淚變成紅色，他最後看了一眼光幕上那片細碎的漣漪，深吸一口氣，把腦袋湊到了晶磁炮的瞄準位上，眯起左眼，牢牢鎖定了沖在最前面的那名妖族。

哨兵笑了笑，忽然想起自己和老婆說已經戒煙了，手忙腳亂地將煙頭掐滅，又用舌頭剔了剔牙，這才將毛扎扎的大嘴，朝虛幻的玄光，輕輕吻了上去，把玄光吻成了一片細碎的漣漪。

黑火石掙扎著，想要再轉動一下舌頭，細ｈeｔubｏｏk.ｃoｍ•com細品味這股妙不可言的味道。

現在，聯邦採取龜縮防禦的戰略，將大部分精銳都集中在大荒南部的巨刃關一線，同時將更多的資源，投入到新的全晶鎧戰團建設當中。

前方，無數只赤紅色的螢火蟲指引，無論是黑角馱牛，流星鐵牛還是鐵尾蠻牛……所有牛族的眼珠都放出了火焰，鼻孔中噴湧出的妖氣，在半空中凝結成了一團團翻滾的紅雲！

駐守在這些哨所中的聯邦軍，很清楚自己的責任，以及一旦妖族來臨之後的命運。

不知怎麼，黑火石腦子裡最後一簇閃亮的火花中，忽然蹦跳出來了一隻油光發亮的燒雞。

長滿了絡腮胡，有一顆紅撲撲大蒜鼻，像是整天醉醺醺的哨兵，看著光幕上不斷增加，密密麻麻的紅點，「呸」一聲，往地上啐了一口濃痰，嘟噥了一句：

大些的男孩兒還衝他擠眉弄眼地作著怪相。

黑火石有些沉不住氣。

「奇怪，萬妖殿怎麼會在人族的大炮裏面？」

他激發出的，只是一張存儲在裏面的立體照片而已。

雖然他搞不太清楚，那些祖先，什麼盤古、共工、夸父、后羿什麼的，究竟誰是誰，誰又幹了什麼，但每個月的「祖靈稅」，他不是交得最多，最爽快么？老爺們告訴他那些祖宗的規矩，他也老老實實，一條都不曾觸犯過。

與其說是要靠這些哨所來抵擋妖族，倒不如說是，當妖族大軍來襲時，要他們第一時間發出警報，並且初步探測出妖族的虛實。

「都是那蠢婆娘壞事！」

黑火石不知道「輝煌的萬妖殿」是不是這個樣子，但他和圖書卻激動得流下了牛淚。

那是他曾經在幻境中看到過，人族大村子的畫面。

哨兵卻是死死咬住了牙齒，用盡周身力氣，將晶元匣一根根地砸進了彈倉。

晶磁炮的三根磁軌上繚繞出了一道道的電弧，電弧蔓延到了他的雙臂之上，將他的皮膚、神經和血肉都片片撕碎！

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偷過東西呢！

他想著油光發亮的燒雞，越來越有勁兒，簡直像是一道咆哮的怒風，很快超越了所有同伴，超過了「缺耳朵」，第一個沖向了被十幾門晶磁炮拱衛著的人族哨所。

對面的人族哨所中。

哨兵將晶腦端端正正放在身邊，轉身抄起一門晶磁炮。

黑火石在心底嘟噥了一句，心急火燎之下，他的牛眼飛快覆蓋上了一層又一層的血絲。

哨兵渾身哆嗦，十根手指頭都在跳舞，他是一個五大三粗的糙漢，卻像個受了欺負的小孩一樣，很委屈地哭了起來。

每一名哨兵，只要堅守七天，就可以獲得長長一個月的假期，回家和親人團聚。

金角老爺將妖紋牛角戰錘揮舞出了一道道風暴，殺氣騰騰地吼叫，「沖吧，勇士們，去讓那些卑鄙無恥，膽小如鼠的人族見識一下，盤古血脈的厲害！」

黑火石納悶，忽然發現自己高高飛了起來，嘴裏一陣黏糊糊，濕噠噠，又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那是一個很大很大很大很大的村子，大到黑火石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大村子里的其他細節，他早就忘了個精光，唯獨這隻放在鐵爐子里細細烘烤，看起來外酥里嫩，閃閃發光，還不斷冒泡，往下滴油的燒雞，深深鐫刻在了他的htｔｐs://ｗww.hｅtｕbｏｏｋ•ｃｏm•ｃｏm大腦皮層上面，就連雞油滴在火炭上發出的「嗤嗤」聲，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黑火石當然見過雞，也抓過雞，不過從來沒捨得吃過，那可是很貴重的東西。

在軍營里每一個難熬的夜晚，想完了婆娘和兩個小崽子之後，黑火石就一個勁兒琢磨燒雞究竟該是個什麼味道？

自從「破曉之戰」后，聯邦在大荒上的城鎮和軍事基地幾乎都被摧毀，已經無力維持漫長的補給線，在大荒以北建設更加龐大的戰爭基地了。

哨兵用血肉模糊，幾乎露出骨頭的手指，用力摩挲著晶磁炮的激發符陣，喃喃道：「來吧，畜生！」

這種固定炮位上的晶磁炮，依靠哨所中的控制晶腦就可以操縱，他只要坐在光幕前面監控就好。

黑火石很委屈，他覺得自己對祖先一向都很虔誠。

他們這些黑血身上沒有攜帶太重的武器和鎧甲，他們的任務就是在穿越到天元界之後的第一時間，衝擊視線範圍內的一切人族哨所、據點和戰堡，為萬妖聯軍的後續部隊掃平一切障礙，或者說，堵住一切有可能出現的火力點。

「嗡嗡嗡嗡！」

黑火石四蹄撒歡，跑得很快，大腦熊熊燃燒的感覺令他熱血沸騰，就像是插上了翅膀，神魂出竅，脫離了這具笨拙而醜陋的軀殼。

黑火石的大腦已經被神經興奮劑燒得一塌糊塗，平靜的意識正在飛快被殺戮的慾望取代，此時此刻的他，更加想象不出來「輝煌的萬妖殿」究竟是什麼樣子。

他跑得如此之快，以至於周身都滲透出了一顆顆的血珠，被熱氣蒸發，化作一蓬淡淡的血霧，令他龐大的身形，顯得更加醜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