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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耀頭一次感覺到，在「修真」的世界中，或許真有一些東西，是無法計算，無法測量，無法分析的！

李耀的眼角劇烈抽搐。

在這個世界里，時間的概念被拉長到了近乎無限，空氣中每一顆塵埃都像是以超慢動作在緩緩飄舞，而他一生的畫面卻似走馬燈般在眼前飛旋！

「咻！」

他的雙手依舊規規矩矩地放在身體兩側，而那把珠光寶氣的「第四劍」也是老老實實地插在腰間，從劍和腰帶的角度來看，並沒有移動過分毫。

李耀面如死灰，慢慢單膝跪倒在地，一陣天旋地轉的乾嘔，幾乎要把五臟六腑都嘔吐出來。

四周所有修真者，無論紫極劍宗陣營還是太玄道一邊，統統目瞪口呆，對燕離人這番話，不知該如何反應！

李耀皺眉道：「你又在想什麼？」

忽然！

「我在想，是否應該叛出紫極劍宗，不管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叮囑和規矩，乾脆痛痛快快把你和齊中道都殺掉算了。」

「你殺了我！」

他啞著喉嚨，每吐出一個字，都像是有一把刮骨鋼刀在喉管中使勁攪動，「你的境界，絕不會比我高出太多，為什麼你的劍會這麼快！」

但他卻好像陷入瀕死狀態，度過了漫長的一生！

燕離人道，「你、王喜還有齊中道，你們的境界或許夠高，法力或許夠渾厚，法寶或許夠強大，但我在你們的眼睛里，卻看到了除了劍之外的很多東西。」

視線越過燕離人的肩頭，李ｈeｔｕbｏoｋ.com•ｃoｍ耀觀察天空中的雲彩，從雲彩的聚散程度來看，時間最多過去了0.1秒。

「這——」

燕離人出劍了！

燕離人說到這兒，忽然眼神定住，歪著腦袋，皺起光禿禿的眉頭，彷彿在思索一個很糾結的問題。

不是血，是比血更加濃稠的冷汗。

而李耀的震驚，更勝過他們累加起來的總和！

他看看李耀，又看看不遠處的齊中道，還有齊中道身邊那些元嬰高手，又一次念念有詞，掐指計算，不知在算什麼東西。

燕離人哀嘆道，「王喜是第一個值得殺的人，不過那時候他權焰滔天，掌門師兄只讓我和他切磋，卻不讓我殺他，說不殺他的好處，比殺了他更多！」

「而你們所追求的，亦遠遠不是一柄劍，一場比斗就可以帶來。」

齊中道能成為公認的修真界首領，顯然也不是實力夠強就行的，他是一個很善於制訂規矩，讓所有人都遵守他規矩的人。

擋不住！

無論王喜、齊中道還是李耀，都不是單純的戰士，他們想要的東西，都太多太多，的確不是在一方小小的試劍場里可以得到。

「砰！」

李耀的瞳孔不住放大，喉嚨深處發出了生鏽齒輪旋轉般的怪聲，雙手劇烈顫抖，慢慢、慢慢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為什麼！」

「你們對自己的劍不真，不誠，不純。」

他和這些古修不同，是在現代修真文明中見過大場面的，不要說蕭和*圖*書玄策、周橫刀之輩，就連傳說中的盤古族都親手斬殺過！

李耀的瞳孔、鼻孔、毛孔、心臟、腸胃、那話兒！

「可惜什麼？」

所有人都震撼、茫然、驚駭到了極點！

「你、王喜，還有齊中道，你們是一類人，而我是和你們截然不同的人。」

「這處試劍場，不是你們的戰場，至少不是你們全部的戰場。」

燕離人用一種「你永遠不會明白」的眼神看著李耀，有些意興闌珊地笑了笑：「你不懂，你和我不是同一類人，所以就算你的境界比我更高，你也永遠揮不出這樣的劍！」

凌駕于巨神兵使用的三把巨劍之上的第四劍，毫無徵兆，猝不及防，不可預測和計算，就這樣劃過了李耀的咽喉！

「齊中道自然是第二個，不過掌門師兄又說，他是天下修士之首，大乾修真界的擎天巨柱，我可以贏他、輸他，但最好也不要殺他。」

「什麼？」

一時間，眾皆嘩然！

「等到可以殺他的時候，這個比鬼還精的傢伙，早就逃之夭夭了。」

燕離人探出了又白又胖的大腦袋，很認真地問道，「好不好看，有沒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

李耀低吼，「我不明白！」

燕離人隨口回答了一句，隨後繼續沉思。

李耀腦中響起了一聲十分詭異的聲音，甚至連血色心魔都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叼著一枚歐冶子的記憶碎片，傻乎乎地抬起腦袋。

燕離人思索了小半炷香時間，忽然伸ｍ.hｅｔubｏok.ｃｏm•ｃｏｍ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個「頭髮絲」的手勢，笑眯眯道，「倘若你的實力再強那麼一丁點，真的只要一丁點，那就值得我叛出紫極劍宗，盡情享受斬殺你的樂趣了！現在的你，終究還是不值得我離開紫極劍宗這個可以舒舒服服練劍的地方啊！」

手指縫裡濕漉漉的，有液體不斷滲透而出。

「咯咯，咯咯咯咯！」

所有被他目光掃過的元嬰高手，全都生出一股不寒而慄、芒刺在背之感！

而他的意識，就從上方跌落，撞穿了一張張的大網，不斷墜落，墜落，一直墜落到什麼都沒有的永恆黑暗之中！

「算了！」

直到李耀說出「你殺了我」四個字，眾人才恍然大悟，燕離人的第四劍，竟然已經用「劍意」的方式出過了！

李耀的聲音沙啞無比，凄厲無比，震撼無比，「你竟然用劍意，在虛幻中斬死了我一次！怎麼可能！天下怎麼可能有你這麼可怕的劍手！」

「這，就是你、王喜、齊中道和我的差異，差異無所謂高下，但卻令你們永遠都揮不出我這樣的劍，因為你們骨子裡，就根本不想揮出這樣的劍，亦不相信這樣的劍會存在於世上，值得你們投入全部生命去追尋！」

李耀皺眉問道。

燕離人道，「那不是說，你們不相信自己的劍，只是說，你們不能將所有一切，都賭在自己的劍之上，你們的修行之路上，還有很多別的東西，是要靠別的手段去得來的。」

和*圖*書「我只有劍，我只相信劍，我確定這把劍就可以解決天地間的一切問題，倘若解決不了，那只是這把劍還不夠快，不夠利而已！」

「除了手中的劍之外，你們還有很多依仗，智慧、權利、勢力，或者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

心底瘋狂吼叫：「混蛋，這明明該是本上人華麗登場，聲名鵲起的大好時候，你要不要這麼誇張，他媽風頭全都讓你搶走了！」

從法寶墳墓里深紫色的氤氳和鐵鏽色的污水，到中學時代在修鍊場上一個個躁動不安的日夜，到他和丁鈴鐺第一次見面時，丁鈴鐺大笑時牙齒的閃光，到魔蛟島、大荒戰院、骸骨龍星、飛星界、蜘蛛巢星、血妖界、回歸天元界、崑崙遺迹、黑暗星雲！

「這就是我的第四劍。」

就算穿上最強形態的玄骨戰鎧，或者駕馭巨神兵……都未必能擋住！

李耀沉著臉，拖長了音調，心思電轉，苦苦思索著如何才能把風頭搶回來。

燕離人說得很對。

但這道繚繞于李耀腦域深處的尖嘯，卻並不是燕離人出劍的聲音。

「但我和你們不同。」

甚至根本沒想過，依靠古代修鍊體系，可以凝練出這樣驚天地泣鬼神，卻又無色無味，無影無形的一劍！

而是，李耀的生命，瘋狂流逝的聲音！

「最近十年，我一共遇到三個值得一殺的人，可惜的是，我都不能痛快淋漓地放手去殺！」

「你和王喜、齊中道一樣，都是值得我全力出手，殺到淋漓盡致的人，https://m.hetubook.com.com可惜的是，掌門師兄又要招攬你當供奉長老，那自然也不能殺你了，你說，是不是很可惜？很可惜啊！」

甚至有些元嬰期初階的一流高手，都下意識向後倒退了半步。

就算躲在晶石戰艦里也擋不住！

「燕道——」

就算穿上晶鎧也擋不住！

周身所有可以收縮的器官，統統收縮到了極限！

燕離人的劍，就是其中之一！

「現在，一天之內，又讓我遇見了你。」

他的一生，被分解成了數萬張畫面，從上到下排列，像是一張張平行的大網。

就好像，他的整條脖子，包括頸部大動脈、頸椎骨和中樞神經，都被燕離人的第四劍斬斷，不得不用手扶持，才能保證腦袋不跌落下來一樣。

他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亦沒有看到半點光亮，只是感覺到忽然跌入了一個詭異至極的世界！

所有人都只看到兩人在兩座孤峰上對話，忽然「靈鷲上人」就表情詭異，死死捂著脖子，慢慢單膝跪倒在地。

李耀默然。

王喜是權焰滔天的大閹，一手組建特務和暗殺組織「鬼畫符」，將整個修真界攪得翻天覆地。

詭異的走馬燈轟然破裂，李耀神魂一顫，再次回歸到現實世界，發現燕離人還面無表情，淡定自若地站在對面的孤峰之上。

李耀自己，更不必說，他從來沒有將自己當成一個單純的武者來看待，他可以依仗的，絕不僅僅是手中的刀劍，還有整整三個大千世界的強大支持！

但他真的從來沒見過如此恐怖的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