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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耀，去吃屎吧。」

黑風艦隊亂作一團的靈能波動，令他的殘魂隱隱察覺到，這五彩斑斕的巨大漩渦，似乎是聯邦軍某種新式武器造成的。

他們都是普通人，從沒想過也絕不可能成為什麼英雄，就像是星海戰場中千千萬萬蒲公英一般的普通士兵一樣。

漩渦就像是一頭貪得無厭的饕餮巨獸，得到大量獻祭之後，仍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膨脹著。

他做夢都想不到，身受重傷，靈能枯竭的他，還能在戰場上掙扎超過十二小時，奇迹般地躲過了一束束玄光炮、一枚枚靈能飛彈和敵方晶鎧攻擊群的掃蕩，穿越重重火線，一路漂流到了這裏，遇到了真人類帝國最強大的殺戮機器！

黑色漩渦號像是被毒蝎狠狠蟄了一記的公牛，在星海中高高「跳」了起來，不惜一切代價，瘋狂改變著航向，根本顧不上陣型和內部結構性傷害的問題。

他們心滿意足地射空了最後一個晶石匣和最後一顆子彈，幸好還有鏈鋸劍、震蕩戰刀、拳頭和牙齒。

當那台胸甲上鑲嵌著帝國三星閃電戰徽，塗裝成深紫色，恍若一頭毒蝎的巨神兵出現在眼前時，赫連烈鼻子一酸，忍不住要涕淚聚下。

帝國巨神兵的鋼鐵頭顱上彷彿長出了李耀的臉——時隔這麼多年，他已經記不清少年時代的李耀究竟長什麼樣子，大概和各種宣傳畫冊上正氣凜然、目光敏銳、神情堅毅的模樣差不多吧？

瓢潑大雨般的火力成功ｈtｔps://m•ｈeｔｕｂook.coｍ.ｃｏm引起了帝國巨神兵的注意，深紫色的星空毒蝎帶著十幾個爪牙朝他們猛撲過來。

赫連烈的殘魂輕輕震蕩著，如同冉冉綻放的花瓣般一片片舒展開來，無比平靜地面對洶湧澎湃的時空巨浪，面對……最美好的結局。

更有無數帝國星艦紛紛調轉炮口對準了魚刺號，毀滅性的光波蓄勢待發！

赫連烈的殘魂尚未完全湮滅，同樣處在蟲洞炸彈的毀滅半徑之內。

有些星艦竭盡所能想要逃離漩渦的吸引，卻被分解成了一道道慘白的流光，像是盤成一團的麵條般落入漩渦最深處；更不用說那些小小的晶鎧、宇宙戰梭和巨神兵，連掙扎都無法做出，就帶著鬼哭狼嚎的慘叫一起，被迫捲入「破碎虛空」的狀態。

隨後，這些「水晶」就開始旋轉和拉伸，變成一座三維立體的巨大漩渦。

「我這輩子，值嗎？」

唯一遺憾的是對方，狂暴的殺意將他周身每一束肌肉牢牢鎖定，令他發不出半點兒聲音。

沒錯。

所有聽到這道天籟之音的人們，不約而同地摘下了軍帽，不知是為了放在掌心揉來揉去緩解緊張，還是向那些無名的天元艦隊殘兵們脫帽致敬！

他輕蔑地啐了一口血水，和殘兵們一起，將周身所有可以發射的東西，統統射了出去。

在殘魂湮滅之前的最後一刻，「瘋狗」徹底放下了糾纏在心頭百年的執念，他是赫連烈，管你是禿鷲還和*圖*書是山雞，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但星艦終究不是人的手指頭，從敵情分析到命令傳達再到星艦上的各個戰鬥單元做出反應，時間遠比生物電流從腦域傳輸到神經末梢要漫長億萬倍。

這些殘兵都抱著同樣的目的，在赫連烈的帶領下，組成一支自殺小隊，迎著一萬顆太陽的光芒前進，一路闖到了這裏，帝國巨神兵的面前。

但既然老天爺將他們逼到了這一步，帶來他們來到了帝國巨神兵的面前，至少——他們還沒慫。

靈能護盾、干擾力場、複合裝甲，晶鎧、宇宙戰梭、星艦，沒有任何存在能抵擋住它無影無形的巨浪。

金心月看著帝國巨神兵對天元艦隊殘兵的屠殺場面，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幾乎要喊叫起來。

但是在一微秒之後，它就以人類難以想象的速度驟然膨脹，激蕩出了無窮無盡的漣漪，以橫掃千軍之勢，向四面八方擴散！

赫連烈咧嘴笑起來。

黑色漩渦號深處。

不過，無所謂了。

當帝國巨神兵長達十余米的斬艦刀將他從左肩斜斜劈成兩半時，赫連烈覺得自己和賊老天的百年恩怨統統一筆勾銷了。

能在臨死之前，見識到帝國巨神兵的無上威能，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結局嗎？

「妖族萬歲！血妖界萬歲！新聯邦萬歲！」

因為它根本不是在「破壞」，僅僅是在「扭曲」和「轉移」，是在宇宙的此端和彼端之間開啟一條臨時性的縫隙，令剛好位於縫隙上方的ｈｔｔｐs://ｗｗw.hｅｔubooｋ•ｃｏｍ•coｍ東西，統統都「陷落」進去而已！

銀月號上。

「波——」

包括黑色漩渦號的一部分在內，不少帝國晶鎧、巨神兵乃至星艦一下子變得透明，就像是用晶瑩剔透的水晶雕琢而成，連藏身在巨神兵之內，元嬰級數修仙者的五臟六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星海深處，縱橫交錯的火線之中，在無數黑風艦隊的鋼鐵巨獸之間，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氣泡爆開。

在那如火如荼的猩紅戰場上，燎原艦隊和黑風艦隊的旗艦，聯邦和帝國的絕世強者，那些叱吒風雲、咆哮星辰的大人物們正在進行著氣勢磅礴的決戰，這場戰爭的勝負，或許還是要由他們來決定的吧？

但感知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點一滴流逝，又看到四面八方極速旋轉的火焰漩渦，他卻和所有殘兵一樣，不知不覺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說了很多，也聽了很多。

赫連烈身後還跟著四五名天元艦隊的戰友——都是他在打掃戰場，尋找晶鎧殘骸上的彈藥匣和動力單元時找到的殘兵，殘兵們都和他一樣身受重傷，命不久矣，依靠晶鎧的仿生修補凝膠和強化藥劑勉強支撐，像是幾支燒到了盡頭，卻怎麼都不忍熄滅的蠟燭。

現在，他可以從不同的笑聲中分辨出殘兵們的身份，分辨出剛剛從軍官學校畢業，急不可耐想要獲得勳章的小傢伙；心臟爆掉了一半，依舊操心著兒女婚事的老兵油子；打完這場仗就準備回老家結婚的和-圖-書上尉。

他既無法逃離，也根本沒想過要掙扎，卻是以和活人截然不同的方式，盡情感知著極盡絢爛、無比璀璨的宇宙奇觀。

一抹躁動不安的魔魂瘋狂跳躍著，大量戰場圖像在它的能量波紋中吞吐、分析和整合著。

他覺得過去百年一直沒有眷顧他的好運氣，統統都集中到了這一天，這一秒爆發出來了！

金心月當機立斷，幾乎要在控制台上，將自己的手骨統統砸碎！

赫連烈怎麼說都是金丹高手，即便血肉之軀被一刀兩斷，支離破碎的神魂終究還能掙扎幾分鐘，他用這幾分鐘時間深深思索著，並沒有注意到偽裝成星艦殘骸的魚刺號，卻因為他們的自殺式攻擊，躲過了帝國巨神兵的阻攔，從側翼朝黑色漩渦號一路狂飆！

當攔截火網終於呼之欲出時，魚刺號已經突破到了黑色漩渦號的一百公里之內！

銀月號上。

「赫連少校，還等什麼，不就是區區一台巨神兵嗎？」

而這致命一擊，好像和自己還有某種關係。

剎那間，戰場上出現了令無數人終身難忘的一幕。

臨時搭建的小規模戰術通訊頻道中，傳來了殘兵們的笑聲。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冥冥中未來之路早已展開，他很慶幸臨死前能看清楚自己一路走來和將要走去的路，他這輩子，值了！

那又如何，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戰爭，他們也有他們的戰爭，他的戰場就在這裏，他絕不會後退的！

其中一縷波紋忽然化作了尖銳的鋸齒，高高凸起！

「ｈttps://m.ｈetuｂｏｏｋ.ｃｏｍ•ｃｏm已經進入打擊距離，隨時可以引爆，預計五分鐘後進入徹底毀滅距離！」

「毀滅！重生！不朽！」

剛剛誕生的一微秒之內，它僅僅是位於一個深灰色金屬球中央，比細胞大不了多少的小泡泡，既沒有半點兒聲音，亦不發出任何輻射。

當然，即便他還擁有嘶吼的能力，因為剛才一路都在聽殘兵們講述著一個個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故事，他似乎也忘了還要想幾句上得了檯面的豪言壯語。

魚刺號上，一個個白髮蒼蒼、身形傴僂、滿臉皺紋的妖族戰士，發出了封印百年的咆哮。

「瞪大眼睛，看清楚吧，雜種，這裡是天元界，我們可是聯邦軍，天元艦隊啊！」

即便和燎原號正面相對，巨炮對轟之時，呂輕塵的聲音都從未如此尖利和凌亂過，「我們上當了！緊急規避，攔截它，毀掉它！」

赫連烈最後看了中央戰場一眼。

「不好！」

「瘋狗」赫連烈並不是一個容易敞開心扉的人，無論在軍隊還是家裡的大部分時候，他都是一副沉默寡言，隨時準備咬人的模樣。

他們如同一團團毫不起眼的太空垃圾般漂浮著，眼看聯邦這場仗打得一塌糊塗，不會有人來救他們了，與其在冰冷孤寂的鐵罐頭裡慢慢等死，倒不如迎著最猛烈的炮灰，給自己來個痛快。

「敵人已經發現魚刺號，黑色漩渦號正在加速偏轉航向，來不及繼續前進了，現在就引爆！」

通訊頻道里傳來了殘兵們的咆哮，「你可是連『禿鷲李耀』都敢揍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