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韓拔陵點頭道，「我相信當勝利的消息傳來時，當得知黑色漩渦號被擊沉，帝國的星空之門也被毀滅，更重要的是，域外天魔統統被發現和擊潰時，金屠異一定也是欣喜若狂的。」

他的表情變幻不定，時而咬牙切齒，時而橫眉立目，時而驚恐不安，時而又怒髮衝冠，最終卻一次次陷入了黑色的絕望。

月光如水，泛起萬千漣漪，籠罩著朦朧的小院。

「赤潮計劃成功了。」

「對於金屠異來說，他已經做了在那種局面下，所有能做的事情，已經將自己的整個生命都一滴不剩地燃燒掉，已經釋放出了神魂最深處，最華麗、最堅韌、最強大的力量，那麼接下來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祈禱……這個宇宙中，真的存在奇迹吧？」

李耀微微一怔，喃喃道：「所以說，『孩子』比同胞、理念、國家和文明更加重要嗎？」

丁鈴鐺從後面走上來，輕輕按住了他的肩膀：「你在想什麼，感覺你非常緊張，神魂相當紊亂。」

李耀覺得自己怎麼越陷越深了，他拚命撓著頭髮，腦子完全變成了一鍋熱粥：「以前我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畢竟我們兩個還是風華正茂，含苞待放，又胸懷大志，有遠大理想的嘛，我們不是還要去把真人類帝國的皇帝陛下打成豬頭的嗎，哈哈哈哈！」

金心月忍不住道：「但是他——」

「更重要的是，雖然百花城和黑風艦隊里的域外天魔統統都被斬殺，但仍有可能，還存和_圖_書在著一點點『隱患』，就在金屠異的腦域深處。」

「奇迹不是祈禱出來的，而是金前輩自己創造的。」

丁鈴鐺笑了：「這還不簡單嗎，他們有孩子，但你卻沒有，你可以說自己是在為同胞啊，為理念啊，為國家啊，為文明啊……這些冠冕堂皇、大義凜然的東西而戰，但所有這一切加在一起，又怎麼比得上一個真真切切、有血有肉的孩子更加重要呢？」

丁鈴鐺停止了動作，嘴唇咬得更深了：「所以呢，你想要孩子了？」

他未必真是一個低調和謙遜的人，原本也頗為自己的「華麗回歸」和「奇迹出現」而暗爽不已。

「那也不是。」

「沒錯，他選擇了死亡，因為他知道戰爭還沒有結束，他還要向卑鄙無恥的域外天魔，傾瀉無邊的怒火，做一個最後的了斷！」

丁鈴鐺眯起眼睛，捏著李耀肩膀的手勁加大了幾分，「所以說，我以前說話，都很沒哲理的是嗎？」

「但我相信，整件事的核心就是這樣，金屠異才是隱藏在幕後掌控全局，給了域外天魔致命一擊的，真正的英雄！」

「至於現在嘛，我倒也談不上排斥孩子，真要有了當然也不會拒絕，但最好我們再仔細研究一下，這個這個，這個問題一定要慎重，要穩妥，要深入學習和思考，要從長計議，畢竟不是小貓小狗，說不定是很可怕很可怕的熊孩子，一旦生下來，肯定要好好教育，要很負責任的，對吧？」hｔｔｐs://ｍ.ｈｅｔｕｂｏoｋ•com•cｏm

李耀想了想，搖頭道：「不對，倘若不是我們在百花城的破壞，和及時出現搗毀了星空之門的話，光靠白老大一個人，他的奇襲再華麗，都是於事無補的，但金屠異再怎麼算無遺策，都不可能算到我們會突然出現的吧？」

韓拔陵真不愧是十二古聖中推演能力最強的元嬰，又或者他本就是局外人，故而能站在更高的層面來分析整件事，寥寥數語，抽絲剝繭，竟然將前前後後散亂的片段，統統像是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珍珠般串聯起來。

「為同胞而戰，為國家而戰，為文明而戰，但究竟什麼是『同胞、國家和文明』呢？或許沒那麼複雜，就是千千萬萬團肉乎乎、粉|嫩嫩、嬌滴滴的東西而已，這些東西就在你的背後，他們的未來有無限可能，但現在只有你才能捍衛他們——這樣的想法，是否能帶來更加強大的力量呢？」

「以域外天魔的陰險狡詐，在炮製金屠異的大腦時，往裡面植入一段小小的尾巴，很正常吧？」

韓拔陵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即便在古聖界，一顆小小的星球上，要爭霸天下的話，誰又敢保證自己有天命在手，肯定能一統江山呢？還不都是將自己的智慧、意志、膽魄都激發到了極限，去搏那萬分之一的渺小希望？」

李耀沉吟片刻，瞪大眼睛，驚呼道：「一百年不見，老婆的境界越來越高了，竟然能說出這麼有哲理的話！和_圖_書」

「不過，經過這件事，感知到白老大和金屠異的那種力量，又聽你這麼一說之後，我忽然覺得，或許生兩個小寶寶出來，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啦。」

「爸爸……」

「無論敵人有多麼強大，他們都必須贏得這場戰爭，因為一旦輸掉的話，被毀滅的除了他們自己，還有他們的孩子，白開心和金心月。」

雖然不能說嚴絲合縫，無懈可擊，但也是合情合理，能夠自圓其說了。

「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支撐著他們在絕境中堅持下去，打敗了嚴心劍和域外天魔這樣不可戰勝的強敵呢，我好像……找不到這樣的力量啊！」

李耀蹲在小院里，看著虛擬技術營造出來的明月，十指交錯，陷入沉思。

李耀一不留神把自己給繞了進去，急忙齜牙咧嘴地求饒，拚命轉移話題，「我的意思是說，呃，其實我一直都非常討厭小孩子的，特別是那些滿地打滾、亂吼亂叫、隨便搞破壞的熊孩子。」

「是的。」

「根據我的推演，整件事大致就是如此，細節上肯定有許多出入，還有很多疑問是我們還未解開，說不定永遠都無法解開的。」

先是白老大，再是金屠異，這兩位老前輩用實際行動告訴了他，究竟什麼才叫「奇迹」！

「那未必是真正的域外天魔，更有可能是某種類似『種子』的東西，姑且稱之為『魔種』好了，或許當魔種感應到別的域外天魔本體統統被消滅之後，就會自動孕育出來，繼續為禍人間和圖書。」

聽到這裏，金心月早已泣不成聲，蜷縮在椅子上，肩膀一聳一聳，彷彿回到了一百多年前，那個妖族聖女第一次看清楚父親真正的樣子，聽到父親對自己所有希望和期許的那天。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

她淚流滿面，止不住地喃喃道，「您苦心經營了百年的計劃成功了，您真的拯救了我們的文明，或許還包括……整個世界！」

……

李耀沒有回頭，卻按住了肩頭丁鈴鐺的手，感覺老婆的手無比溫暖和柔軟，「我實在很難想象他們究竟是如何打贏各自的戰爭——無論是白老大對抗嚴心劍，還是金屠異對抗域外天魔，後者的力量應該遠遠凌駕於他們之上才對，反正換了是我的話，絕對做不到他們這樣。」

韓拔陵很難得地笑了笑，看著李耀道，「我記得這是你曾經說過的話，在很多版本的《李耀傳》裏面都有，而這一次，你也的確給金屠異，給白老大，給星耀聯邦的所有人，都帶來了新的奇迹。」

李耀大聲咳嗽起來。

「目擊者不是說，看到金屠異的大腦中竄出了黑色火焰，火焰中彷彿還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在手舞足蹈，瘋狂掙扎，最後灰飛煙滅的嗎，說不定那就是金屠異用自己最後的生命，將『魔種』一起拖入了永不超生的九幽最深處。」

韓拔陵勾起手指，輕輕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道，「我相信在和域外天魔殊死搏鬥的這麼多年裡，金屠異原本就支離破碎的神魂和渾渾噩噩的大腦，ｗｗｗ.ｈｅｔｕｂooｋ•ｃｏｍ•ｃｏm一定雪上加霜，受損更加嚴重，早就到了要全盤崩潰的程度，僅僅憑藉最頑強的意志力勉強支撐著而已。」

「嗯？」

「我把自己代入到白老大和金屠異的視角當中，在琢磨他們面臨絕境時的心態。」

「對，所以金屠異也是在賭，或者說他別無選擇，只能去賭一個奇迹的出現。」

九號星空戰堡的空間十分緊張，即便以李耀和丁鈴鐺的身份和眼下的狀況，也只能分配到一間比高級軍官再稍稍奢侈一些的休息室，這處模擬天然環境的幻境小院，就是他們唯一的享受。

但現在……

李耀認真道，「不是我帶給他奇迹，而是金屠異帶給我，帶給女兒金心月，帶給全聯邦所有人，同時也帶給他自己，一個最大的奇迹！」

丁鈴鐺很認真地想了想，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咬著嘴唇道，「我想是這樣，只有當一個人擁有了孩子，親眼看到自己的血脈以如此奇妙的形式傳承下去，能親手觸碰到那團肉乎乎、粉|嫩嫩、嬌滴滴的東西，感受到他帶來的無窮快樂和煩惱，這個人才能更好地去理解同胞、國家、文明和諸多理念吧？」

「他或許是全聯邦最了解前因後果的人，最知道域外天魔可怕的人，亦是最明白此戰的勝利有多麼艱難和多麼不可思議的人，這樣的勝利，怎能不叫他情難自禁，仰天長嘯呢？」

「但域外天魔怎麼都沒有想到，金屠異的意志竟然能頑強到這種程度，他們這次實實在在是選錯『宿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