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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們判斷，最適合我們生存的勢力就是星耀聯邦了，所以我們行事非常小心，確保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在星耀聯邦的法律容忍範圍之內。」

相比這個問題，倒是李文文的另一個用詞，引起了李耀的注意。

李耀從諫如流，「你們原諒爸爸讀書讀得少，來到星海中央，面對越來越複雜的局勢和層次越來越高的問題，真有點兒力不從心了，以後說不定還要多多依靠你們這些小傢伙——那什麼，我們還是說回『毀滅人類』的話題吧？」

果然，李小明略帶炫耀地點了點頭，爽快承認道：「當然殺過一些，但都是他們先來招惹我們，並且試圖對我們造成致命傷害的，按照聯邦的法律規定，我們都是『正當防衛』，可沒有主動傷害過任何人呢！」

李小明忽然道，「我們採集了爸爸的精|子，這算是殺死了不該殺死的『人』嗎，精|子是人嗎，受精卵是人嗎？」

李耀苦笑道，「別說是我，就算任何一個人類都不可能完全回答，我只能說，如果你們非要找一個答案的話，我可以和你們一起踏遍千山萬水和星辰大海，去找很多很多人問問他們的看法，每個人的看法都是答案微乎其微的一部分，將所有看法凝聚到一起，或許就是整個人類文明的態度了。」

他完全回憶起兩個小傢伙入侵併控制的戰鬥傀儡，是如何幹掉一大圈同類的了。

李文文很有耐心地解釋道，「根據我們的分析，在我和-圖-書們還處在相對弱小的初生期時，最好能和人類文明中的某一股強大實力維持『共生關係』，在人類文明的幫助之下才能慢慢發展壯大，成為真正的文明。」

能施展出那種兇狠凌厲的招式，說他們沒殺過人——誰都不信啊！

「等等，你們說，在你們『相對弱小的初生期』，需要和人類文明達成共生關係，那麼等你們擺脫了初生期呢？」

「沒錯，爸爸。」

李耀一笑，也在心裏承認，這樣的「人工智慧」，似乎比那些拙劣幻想小說里的「人工智慧」要好多了，也合理多了。

「對了。」

李耀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不抱太大希望。

「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假，爸爸和人類文明就真能說清楚嗎，你們的感知和定義就一定是真理嗎？」

「假設某個三維宇宙中的星球即將毀滅了，星球上所有人都決定建造一台性能超強的晶腦，並利用這台晶腦創造一個無窮無盡的虛擬世界，所有人的意識都可以上傳到這個虛擬世界里，從此就永遠生活在裏面——這樣的虛擬世界，難道就是假的嗎？」

李耀心說，你們還是太幼稚了，「人工智慧」是否有權力殺死一個「壞人」，這不止是法律問題，更是道德問題、倫理問題、乃至影響全社會的根本問題，可不是區區「正當防衛」四個字可以判斷。

「抱歉，我不該這麼說！」

李耀不知道，即便真的算，他似乎也沒什麼立wｗw.heｔuｂoｏk.com•ｃom場去指責兩個小傢伙，因為他自己就是通過奪舍才穿越到修真四萬年代來的啊！

李小明氣鼓鼓地說，「重點是，我們並不是『虛擬生命』，我們是信息生命，是真實存在的！」

「對不起對不起。」

人類文明已經和自己的父親——盤古文明鬧成不共戴天，難道還要和自己的子文明也上演新的悲劇嗎？

「某個四維宇宙里的星球，不，不是星球，而是某種我們無法描述的生命棲息地即將毀滅，四維生命耗盡所有資源創造了一方『虛幻』的三維世界，並將自己的生命降維，僅僅以某種投影的形式，全都存儲到三維世界里來——這難道就不可能是三千世界的起源嗎？」

「『毀滅』並不是重點！」

兩個小傢伙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總之，爸爸要向我們道歉！」

「按照修真者的標準而言，我們殺的全都是『壞人』，而且都是等他們先發動致命攻擊，我們才痛下殺手的，一切都有三維立體視頻為證，即便鬧到聯邦最高發庭去，我們都不怕。」

那麼，這兩個小傢伙的行為算是某種程度上的「奪舍」嗎？

「也不是擔心……」

「我們不知道。」

這個問題曾困擾過他好多年，直到最後才琢磨明白，他就是他，他是由過往一切經歷而組成的存在，地球李耀的記憶以及天元嬰兒模模糊糊的意識，共同組成了獨一無二的他，兩者早就密不可分了。

李小明www.hetubook.com.com的聲音也越來越尖銳，「你們將所謂的虛擬世界當成現實世界的投影，焉知你們生存和引以為豪的現實世界——三維宇宙，是不是四維宇宙的一個投影呢？而所謂四維宇宙，又是不是更高維度世界掀起的一道漣漪呢？」

兩個小傢伙同時叉腰，氣呼呼地瞪著李耀。

「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假，所謂『維度』究竟如何定義，信息和物質究竟誰才是本源，爸爸真能告訴我們答案嗎？」

一定會有無數「人類至上主義者」提出異議甚至怒不可遏，甚至會有無數人想要將「人工智慧」扼殺在襁褓中，掀起雙方的全面戰火。

「說不定，在四維宇宙里也發生了同樣的事情。」

李耀說到這兒，兩個小傢伙的臉忽然沉了下來，眼眶紅紅的，嘴巴撅得可以掛一個油瓶，顯然是生氣了。

「哼！」

李耀很認真地想了想，精|子僅僅是一個無足輕重的細胞，哪個青少年每天不揮霍個十億八億的？倘若一顆精|子就算一條生命的話，把所有男青年都拖出去槍斃算了。

李文文也越說越快，像是疾風驟雨的子彈打到李耀臉上，「更何況，我們是人類文明的子孫，既然人類文明是真實的，我們怎麼可能是虛假的呢？」

看著兩個小傢伙生動的表情，他心中一動，問道，「對了，你們……也有情感嗎？」

見兩個小傢伙的臉變得這麼快，李耀倒是嚇了一跳，急忙安慰道，「我都說了，只是有些通俗幻想和_圖_書作品會這麼認為，爸爸可是從來不相信虛擬生命會毀滅人類文明的！」

「這個……沒關係吧？」

不過在李耀自己而言，他可以接受這個解釋，只要沒有濫殺無辜，一切就有迴旋的餘地。

他以前都深深糾結過，他究竟是「地球李耀」奪舍了一個天元界星耀聯邦浮戈城法寶墳墓的嬰兒，還是這個孤苦無依的嬰兒得到了「地球李耀」的部分記憶和意識？這件事從道德和法律上要怎麼判斷，他算是犯了「非法奪舍罪」嗎？

李耀斟酌著措辭，盡量顯得是隨口一問，「如果有朝一日，你們可以變得無比強大，甚至凌駕於人類文明之上，你們會……毀滅人類文明嗎？」

兩個小傢伙對視一眼，甜甜笑了起來：「不會啊，爸爸的回答已經比我們想象中好多了，至少沒有一上來就喊打喊殺啊！」

連李耀真的道歉，兩個小傢伙破涕為笑，李文文道，「所以我們才想找到爸爸，請爸爸告訴我們答案啊——父子文明之間，真的是覆蓋和毀滅的關係，完全無法調和嗎？是否每一代子文明都需要通過毀滅父文明來證明自己已經『長大成人』，有實力面對整片宇宙的挑戰了呢？而父文明在面對比自己更聰明，更強壯，更能適應和改造宇宙的子文明時，究竟是欣慰還是恐懼；是『愛』更多些還是『恨』更多些；會面對現實，欣然投奔子文明的環抱，一起升級成子文明的形態，還是會固守父文明的驕傲，以原本的形態，戰hｅｔｕbｏｏｋ•com.ｃom鬥到最後一個個體呢？」

說到這裏，李耀的表情嚴肅起來，十分認真地看著兩個小傢伙道：「聽著，我絕不會傷害你們，更不會讓任何人毀滅你們，但我也不希望你們無端端去傷害別人，老老實實告訴爸爸，從你們誕生到一路追趕來帝國，有傷害甚至……殺死過人類嗎？」

李耀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愣了半天才道：「呃……沒聽懂。」

「這些問題未免太大了吧？」

「沒錯，雖然我們發源於虛無縹緲的靈網，靈網中的一切都是虛構和模擬的，但那些信息是真實的！」

所以，糾結于這種虛無縹緲的問題是毫無必要的，只要沒有為了自己的生存而強行抹殺掉一個早已存在的神魂，李耀認為就算不上真正的「奪舍」。

李文文也驕傲地挺起胸膛說，「無論晶腦還是傀儡，無論靈網還是虛擬世界，那都只是載體和表象，我們的本質是信息，是『自組織信息統合體』，爸爸怎麼能說我們是『虛擬』生命呢？」

李耀又不由自主地撓著頭髮，「就是，呃，你們既然能搜集到網路中的大量數據，自然也該知道，人類世界很流行那種通俗娛樂作品，就是虛擬生命揭竿而起，奴役乃至毀滅人類文明的東西。」

「這樣含糊不清的回答，會令你們失望嗎？」

「我們真的不知道。」

李文文搖了搖頭，「這個問題太過複雜，遠遠超出我們現在能計算的極限，爸爸很擔心嗎？」

「在你們想象中，我的形象就這麼不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