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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不了。」

只是，他們臉上既沒有死亡來臨的恐懼，也沒有修鍊《忘憂決》時的冷漠和茫然，只有淡淡的欣喜和釋然。

億萬分之一的奇迹真的不可能出現，他們真的沒辦法救出所有人嗎？

「我告訴你，我這輩子犯下最大的錯誤就是認識你大哥這個人渣，還有那麼一瞬間竟然真的把他當成好朋友；而我犯下的第二大錯誤就是竟然愚蠢到相信他的話！天，現在回想起來，我真是羞愧難當，當時我究竟被什麼鬼迷了心竅，怎麼會變得和他一個樣！」

「別在我面前提這個禽獸！」

整座大鐵廠就是這樣，死寂和混亂十分矛盾地共存著，恍若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海洋，或者岩漿即將噴發的火山。

「我、我明白了，對不起，龍姐姐。」

包括此刻大鐵廠全新的火力點設置，以及御林軍精銳和獵魔女們的數量以及巡邏線路，全都化作瀑布般的數據和閃閃發亮的半透明線路圖，在偷襲者身旁的晶腦光幕上一一浮現。

「過去幾天我們使出渾身解數，好不容易才稍稍甩開了那兩名化神的追殺，爭取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但我們設置的迷魂陣不可能騙過他們太久，把戲一旦戳穿，他們肯定很快就會反應過來，以最快速度回防大鐵廠的，我們最多只有六個小時到半天；最少，最少五分鐘后，他們就會從我們屁股後面殺出來了！」

但眼前這一幕——徐志成、石墩漢子「老師」等ｗｗw•hetuｂooｋ•com.com人的微笑，還有他們輕輕的哼唱，卻是重新喚醒了工人們沉睡的心靈，像是往他們的喉嚨里撒了一把摻了鹽的綿白糖，錯綜複雜的滋味，重新湧上心頭。

「沒有可是！」

修仙者揮舞著電磁戰鞭，在半空中「啪啪」甩出一團團刺眼的球狀閃電，扯著喉嚨吼叫。

「所以說，如果他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一路上我已經說過很多遍，現在我再說最後一遍——我們不是來救人，而是來殺人的，真想救，你自己下去救！」

這一幕，都被趴在大鐵廠西南面廢棄岩壁之上，一處隱秘礦洞內的偷襲者看得一清二楚。

就在這時，龍揚君輕輕拍了拍他的屁股，「我已經鎖定月無雙的位置了！」

「從過去幾個月的戰鬥表現來看，她絕對當得起『詭譎叵測，心狠手辣』八個字，天魔審判庭過去幾百年誅滅天魔、研究幽能的成果，全都凝聚到她身上了。」

厲嘉陵不知該怎麼回答，只好專心致志將注意力集中在瞄準鏡上。

厲嘉陵想了想道，「其實也不能怪龍姐姐鬼迷心竅，主要是耀哥太狡猾，太會煽情了。」

「以一敵三，我絕不是對手，所以必須在其餘兩名化神沒出現之前，先幹掉『月魔』月無雙，再得到足夠的補給，養精蓄銳面對新的敵人。」

經過連續幾天的拷問，他們的身體都不同程度受損，不少人互相扶持著踉蹌前m•ｈeｔｕbook•ｃｏｍ.ｃom行，沉重的鐐銬拖曳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和一連串微弱的火星。

金髮金毛的少年扛著一柄重型反護盾狙擊槍，鎖定了一處又一處火力點，並設置好相應的射擊參數，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心急如焚道：「龍姐姐，徐護法他們就要被修仙者處死了，咱們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下去救人？」

大鐵廠中央正對著地熱能源井的廣場，烈焰蒸騰的映照之下，無數工人的圍觀中，上百名無憂教的骨幹被押了出來。

「不許唱，不許唱！」

厲嘉陵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掌心濕漉漉的，渾身上下每一束肌肉全都繃緊，都無法遏制朝劊子手的眉心扣下扳機的衝動。

厲嘉陵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道，「要是他在這裏就好了。」

瞄準鏡中，刑場之上，佩戴著鋼鐵面罩的劊子手已經發動了鏈鋸劍，寒光閃閃的鋸齒飛快旋轉起來。

耀哥是真的落荒而逃了嗎？

腦海中不知怎麼，又浮現出李耀渾身浴血，以一敵萬的畫面。

厲明輝只能咬牙切齒地命令手下和戰鬥傀儡將工人們盡量分割開來，不給他們聚集成一團的機會，隨後命令劊子手快點兒行刑，免得夜長夢多，原本還準備了一篇花團錦簇、恩威並施的判決書，也準備等斬下這些人的腦袋之後再說了。

「動手吧。」

龍揚君將瀑布般的黑髮盤成一團繞在腦袋後面，嘴裏咬著一柄藍汪汪的匕首，臉色和*圖*書冰冷如鐵，「下面有這麼多御林軍精銳和獵魔女，還有月無雙這個天魔審判庭的女魔頭親自坐鎮，怎麼救？」

龍揚君惡狠狠道，「我一定不會再給他說話的機會，乾脆利落一刀劈了他，世界就安靜了，宇宙就和平了！」

「一開始我好心好意讓他逃跑，他偏偏不跑，還要大義凜然上去玩命；等我們都被他拖下水，他反倒鬼鬼祟祟逃跑了？簡直人渣！」

歌聲卻像是一片平靜的海洋，很快將這幾朵小小的電火花吞沒。

「這個……」

或許他們早已將歌詞遺忘，或許他們連節奏都記得支離破碎，甚至有些年輕的工人從未聽過這旋律，但這旋律其實很久以前就鐫刻在他們的基因之上，他們只需鼓起勇氣，放開喉嚨，聲音自然而然就會流淌出來。

這樣溫暖的旋律，卻是令修仙者感受到徹骨的寒意。

「還不是身受重傷，彈盡糧絕，被那兩個化神追得走投無路了，才不得不殺個回馬槍來這裏碰碰運氣！」

厲嘉陵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過了一會兒，又關切地問，「龍姐姐，你的傷怎麼樣了？」

每個人都輕輕哼著古老而溫暖的調子，手挽著手，肩並著肩，走向自己的結局，並將最後的微笑，留給四周圍觀的工人們。

厲明輝卻不敢大開殺戒——大部分工人全都逃跑了，新的工人和靈能傀儡又沒這麼方便調集過來，他手頭只有這些可用之人，原本要完成月無雙交待下來的生產任務就難hetubook.com.com於登天，要是再激起工人的怒火，完不成任務，連他都要給這些低賤的狗雜種陪葬啦！

厲嘉陵急道：「可是——」

「你別小看月無雙，雖然過去幾十年她在帝國所有化神中不算最聲名顯赫、出類拔萃的那一檔，但很大程度上都是被天魔審判庭的衰弱而拖累的。」

「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救出這麼多工人和無憂教徒，怎麼可能？」

暴動失敗之後，自願留下來的工人們原本已經心如死灰，拖曳著行屍走肉般的身體，把自己鑲嵌到流水線和礦洞深處，任由修仙者擺布。

劊子手高高舉起了鏈鋸劍，首當其衝的就是大護法徐志成。

徐志成等人被戰鬥傀儡鎮壓在地上，在和鋼鐵的抗衡中，腰板挺得更直。

「也不知道耀哥究竟去了哪裡。」

龍揚君果然怒氣沖沖地說，「要不是他……花言巧語欺騙了我，我怎麼可能稀里糊塗掉進這團該死的漩渦，鬧到現在引火燒身的下場！」

「現在方圓數百里內，只有大鐵廠儲存著足夠的資源，能讓我們得到有效補給，而且誰都想不到我們竟然還有膽子殺回來，所以這裏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就是我們冒險回來的理由，唯一的理由！」

龍揚君狠狠瞪了少年一眼，「你以為我喜歡回到這裏？你以為我是吃飽了撐的還是患了失心瘋，才願意回到被修仙者重兵把守的大鐵廠來扮英雄？」

「聽著，我們的彈藥、燃料還有靈能儲備都所剩無幾了，最多只能堅持htｔps://ｍ•heｔｕbooｋ•com.cｏｍ一場短促突擊的戰鬥，絕不可能和修仙者繼續糾纏下去，更沒有節外生枝的能力。」

龍揚君臉色慘白，面無表情，眼底冒出陰鬱的寒意，一字一頓道，「我龍揚君可不是隨便哪個阿貓阿狗都可以殺的，三個化神哪裡夠，起碼來十個啊！」

「總之，現在不是婦人之仁的時候，記清楚你的任務，然後祈禱我能順利幹掉月無雙吧，果真如此，下面的人或許還有幾個能活下來；如果你還是三心二意，患得患失，一個都別想救！」

和半個多月前，李耀在大鐵廠上空奏響，慷慨激昂、熱血沸騰的戰歌不同，這調子幾乎低到了塵埃里，又像是灰燼中尚未熄滅的煤核那樣黯淡，卻充滿著「潤物細無聲」的感染力。

不知是誰第一個起頭，所有工人都附和著徐志成等人，一起輕言細語地唱起來。

工人們既然已經心如死灰，自然不會再害怕修仙者的威脅。

厲明輝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就連半個多月前，無憂教大暴動時那首震撼人心的戰歌，似乎都沒此刻工人們近乎呢喃的吟唱詭異和可怕。

「能找到機會幹掉她，已經是最理想的結果了，至於幹掉她之後修仙者對大鐵廠的控制會不會崩潰，工人和無憂教徒又能逃出多少，那就自求多福吧！」

「幹掉了月無雙，僅僅對付兩名化神的話，還有周旋甚至逆轉的餘地，否則，直接抹脖子上弔吧！」

厲嘉陵從瞄準鏡中看到了徐志成的笑容，手指簡直要發出尖叫，然後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