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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都是些普通的精神病人。」

測試者又嘟噥了一聲，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新一代『靈圖測試』啊，當然要看了。」

他和龍揚君還稍微熱絡點，或許是因為龍揚君第二次執掌獵妖師協會的大權之後，又給他送來源源不斷的研究經費以及「樣本」的緣故，他一見到龍揚君就兩眼放光，乾脆把李耀這個「黑風王」晾在一邊：「東方會長，你來得正好，我們剛剛完成了最新版本『靈圖測試』的改進，準確率比舊版本又提升了2.5%以上，要不要看一下？」

測試者卻是一個長著酒糟鼻和啤酒肚的中年人，目露凶光，一看就絕非善類。

研究員攤手道，「例行測試而已，你知道我們這是全帝國最棒的療養院，以你犯下的罪行原本不可能被轉到這裏來的，算你運氣好，但是我們必須確保你不會對別人造成傷害，所以……」

龍揚君說完，自己也笑了，「不過，會送到諸葛院長這裏來的精神病人，也談不上『普通』啦，他們大多是窮凶極惡的殺人犯，十惡不赦的狂徒，滅絕人性的野獸，犯下的罪行可不只是單純的殺人——至少要一口氣殺死幾十上百人的連環殺人犯，面不改色將自己一家老小統統殺死的畜生，或者毫無心理負擔毒死一所小學所有孩子的瘋子，才有資格被關押到這裏，他們是真正的人渣，徹底的敗類，披著人皮的惡魔，人性層面上的畸形兒和類人猿，總之，你不必有任和_圖_書何心理負擔，倘若你看過記載他們累累罪行的卷宗，你一定會用比諸葛院長更殘酷十倍的手段來對待他們。」

這五彩斑斕的光影，就是所謂的「靈圖」。

研究員是一個溫文爾雅，面帶微笑，讓人一看就生出好感的年輕人。

斑斕的光影投射到研究員和測試者身上，以及四周冰冷的牆壁和雪白的天花板上，把小小的測試室映照成了精神病人的腦室。

這就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了。

「黑風之王，禿鷲李耀」的名字，現在整個帝國都是如雷貫耳，但是龍揚君將李耀介紹給他，他也只是簡單道了一聲「黑風王」，就雙手亂搓，不知該說什麼好。

李耀小聲問龍揚君。

他們穿過了一座被鐵絲網隔離起來，好像透明迷宮一樣的廣場，廣場上有很多身穿藍色條紋病號服的病人正在曬太陽，所有病人的手腕腳踝和脖子上都佩戴著金屬環，腦袋上還粘貼著許多感應貼片，每時每刻輸出著他們的腦電波數據。

龍揚君乾咳一聲，掃了李耀一眼，有些尷尬道，「不過，諸葛院長，我上次就和你說過，『東方明月』是我打入逆賊內部的假名字，我的真名是龍揚君，你還是叫我『龍會長』好了。」

「話又說回來了，有時候我還蠻喜歡這些精神病人的——正常人受到社會和道德的制約，往往會隱藏甚至扭曲自己最真實的一面，修真者有修真者的道德，修仙者有修仙者的道德www.ｈetubｏoｋ.cｏｍ•ｃｏｍ，所有人都在心靈上佩戴了一層假面具，只不過面具上的圖案稍有不同而已。」

「人死過一次就不會再死，崩塌的高樓沒辦法再次崩塌，精神徹底崩潰的患者，大概就不可能被再次洗腦了吧？」

研究員專心致志地敲擊著微型晶腦，時不時還抬頭沖測試者露齒一笑，顯得既訓練有素又充滿人情味。

「這是什麼，這他媽是什麼！」

「你瞧，我也不知道這些光斑和圖案究竟算什麼，都是上面的人，那些自以為是的聰明人弄出來的，大概唯一的目的就是證明他們很聰明，而我的工作就是每天坐在這裏，面對形形色|色的人，打開開關，問你們一些問題，然後你們去享受陽光和大海，我下班回家，就這樣，例行公事，所以我們快點兒解決，各走各路，好嗎？放鬆，深呼吸，放輕鬆，開始正式回答，好嗎？」

諸葛經綸將李耀和龍揚君帶到一面單向透明的落地鏡前，鏡子里是一間狹窄的測試室，寬大的金屬桌兩側，分別坐著研究人員和測試者。

「好的，東方會長，龍揚君是吧，我記住了東方會長。」

也有一小部分病人的眼窩深陷，雙眼紅腫，喋喋不休，顧自轉著圈圈，不壞好意地打量著旁人——這些病人大多被鐵絲網隔離開來，享受著單間的待遇。

數百年來，聖盟人一次次改進他們模擬情感的技術，成功欺騙了一代又一代的靈圖測試。

那神氣活現的樣www.hetubook.com.com子，頗像是一個發明了新遊戲的大孩子。

而「靈圖測試」，就是精神研究領域，用來鑒別「真實情感」和「虛擬情感」的一種手段，亦可以說是帝國防禦聖盟秘諜滲透的最後一道防線。

研究員終於往微型晶腦上敲下了最後一個符文，大功告成地揉了揉脖子，沖測試者充滿歉意地笑了笑，「沒有晃花你的眼睛吧，告訴我，你覺得他們像是什麼，看上去像什麼？」

研究員微微一笑，又打開桌上的一尊微型法寶，看上去有些像是放大鏡和瞄準鏡的混合體，通過它，可以清楚看到測試者飛速顫動的眼球，以及眼球上的血絲和瞳孔中的倒影。

研究員清了清嗓子，道，「第一個問題，想象一下，你無意間抬起手臂，發現手背上叮著一隻綠色的黃蜂，你會怎麼做？」

絕大部分病人都相當平靜，沐浴在暖烘烘的陽光下，靜靜遠眺著近乎黑色的海洋。

李耀和龍揚君對視一眼，跟隨諸葛經綸進入了地下三層，「靈圖測試區」。

測試者卻被柔性金屬條牢牢捆綁在座位上，神情焦躁，坐立不安，深深凹陷的眼窩中，不時綻放出野獸般的光彩，喉嚨深處還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而兩人之間的金屬桌，竟然是一塊巨大的平板光幕，流動著五彩斑斕如漩渦般的抽象圖案，每時每刻都在變幻，呈現出極盡絢爛，千變萬化的姿態。

「這他媽是什麼意思？」

諸葛經綸十分符合他想象中那種「研究瘋m.hetubook.com.com子」的形象，滿頭鳥巢般亂蓬蓬的頭髮簡直比李耀更加不堪，一身髒兮兮的白大褂上塗滿了各種可疑的污漬和液體，不知道幾天沒認認真真洗臉，臉上每一個褶子里都藏著黑黢黢的污垢，兩隻耳朵後面起碼夾著三四支不同色彩的筆，一笑起來，嘴巴裂開到了耳根，和外面那些研究對象沒任何差異。

「放鬆，放鬆，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工具而已，我在這個房間里坐了三年，從來沒關心過它究竟是什麼，別管它，我們開始，好嗎？」

「不好意思，我沒辦法取消這些……亂七八糟的光斑。」

測試者像是一頭被困在陷阱里的野獸，縮著脖子，充滿警惕地說，「測試開始了嗎，這也是測試的一部分，我非說不可，嗯？」

「只有這些精神病人，這些被域外天魔侵蝕了大腦防線，解放了最深層內心的傢伙，才能毫無保留、肆無忌憚地綻放，呈現出人類最純粹，最本源的一面，如果說『修真』就是尋找真實自我的話，這些傢伙，或許早就找到屬於他們的『真實』了。」

諸葛經綸興奮得直搓手，「這邊請，東方會長，還有黑風王！」

聖盟人被「至善之道」束縛，本身並沒有七情六慾，但為了滲透帝國，在正常人的社會中潛伏和活動，卻又可以模擬出惟妙惟肖的情感。

見到李耀和龍揚君穿過透明迷宮中間的通道，有些病人不為所動，繼續靜靜看著大海，也有些病人含混不清地向他們說著些什麼，甚至有些病人好似ｈtｔps://ｍ•ｈｅtｕbｏoｋ.ｃｏｍ•com野獸般扒在鐵絲網上，沖他們發出怪誕的笑聲和低沉的嚎叫。

李耀在龍揚君的指引下，終於見到這位隱居孤島的精神領域專家「諸葛經綸」。

「不不不，別緊張，放鬆，放輕鬆，這隻是——」

「將這樣的精神病人和聖盟人放到一起對照研究，就是第三研究所最大的特色——我們常說聖盟人都是一群毫無人性的瘋子，卻又很難直接對他們展開研究，那麼，就找另一群相對容易研究的，毫無人性的瘋子過來，兩組瘋子放到一起，研究他們極其微妙的異同，通過『精神病人』這樣一個『參照物』，去探索聖盟人的奧秘，這就是諸葛院長的方法。」

「你相信嗎，武英奇掀起的那場太陽風暴肆虐整個極天界，天極星上絕大多數地方都受到了影響，偏偏第三研究所這裏，無論精神病人還是醫生，受到的影響卻是最小的，很多最嚴重的病患，即便直接暴露在『洗腦光波』之下，都沒有絲毫異樣。」

他就是那種「兩耳不聞窗外事」，最典型的研究者，無論外面的局勢怎麼變化，上面的領導者換成是誰，甚至連昨天轟動整顆天極星的登基大典，和他都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他們就像是經過一座年久失修的動物園，兩側籠子里是餓了三天三夜的猛獸。

測試者再次緊張起來。

「這些都是聖盟人嗎？」

而帝國人也不斷升級靈圖測試的方式和內容，力爭更敏銳，更複雜，更精確，能通過極其細微的差異，將隱藏在正常人中的聖盟人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