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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心魔道，「任何文明的進化，都沒有按部就班、一路順風的可能，很多時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得不面對萬丈深淵，進行『最驚險的一躍』，躍過去了，文明延續，更上層樓；跌入深淵或者不敢跳躍，結果都是一樣，文明瞬間或者漸漸消亡，早死晚死的差別而已。」

「那些一出生就無憂無慮，飽食終日的新一代人類，會有我們這些戰爭年代淬鍊出來的『舊人類』獨有的危機意識么？」

「乍一看，他的想法非常魯莽，很有點兒不管不顧的味道，根本不在乎自己萬一暴露，會給盤古宇宙的人們帶來何種災難性的後果——別忘了，留在這裏的人們，還有他最心愛的兒子！」

「哎呀！」

「為什麼女媧族不能耐著性子，再等待幾千年甚至一萬年，等洪潮漸漸退去，條件更加成熟一些，再以比較和平的方式，奪取盤古文明聯盟的領導權，展開新的遠征呢？這樣不是更好嗎？」

「如果盤古文明聯盟就按照盤古族某些人的想法，龜縮在盤古宇宙之內，平平安安地蟄伏一萬年，五萬年甚至十萬年，絕不可能保持十萬年前最先進的技術水平和積極向上，勇於進取的精神風貌，只會變成好像光明市居民一樣，白白胖胖的可憐蟲，身體上的成年人，精神上的嬰兒！」

李耀道，「但現在想想，倘若『聯邦、帝國和聖盟解決矛盾，盤古宇宙大團結』這件事要消耗一千年，而『組建遠征軍，衝破黑牆』這件事要消耗一萬年和_圖_書，中間這看似風平浪靜，沒有任何威脅的九千年，人類文明又會如何發展呢？」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生於安樂，死於憂患，無論個體還是文明，都是如此。」

李耀道：「既要當那什麼，又要立牌坊，是嗎？」

血色心魔道，「你怎麼捨得這樣說自己？」

「他們能理解陰謀、背叛、血腥、殘酷、滅絕、犧牲和奉獻……諸如此類的意思么？」

李耀道，「即便最基本的『跨越黑牆』這一項，如果沒有外力介入和機緣巧合的技術大爆炸，只怕再過五千年都未必能完成。」

「或許，女媧族也知道他們當時的行為太衝動，太激進，太冒險，希望極其渺茫，一旦失敗就是萬劫不復。」

「咦？」

「太誇張了吧？」

李耀道，「有沒有你說得這麼玄乎啊？」

「盤古族的擔憂未必沒道理，盤古宇宙外面的星海太浩瀚，多元宇宙太黑暗，而洪潮背後的敵人又太強大，不做好萬全準備就倉促行動，的確有自取滅亡的可能。」

「一個文明沒有內憂外患，或者內憂外患還要幾萬年之後才會降臨，總是要滅亡的，女媧族就是醒悟了這個道理，所以明知道準備工作尚未完成，都要不顧一切地冒險衝出去，甚至發動一場內戰來『打醒』部分同胞，提醒他們不要忘記使命！」

「別忘了，還有多元宇宙，還有洪潮，還有地球。」

「或許有，或許沒有，但即便白老大沒有想到這一點，你也應該認真想想，不要讓整個和-圖-書盤古宇宙，都變成永恆光明號上的樣子。」

「你知道，早在『多元宇宙』的真相尚未被完全察覺之前，他就立志要單槍匹馬衝出去，打遍什麼四維、五維、六七八維宇宙了。」

「我，我不知道。」

「光明市的居民，何嘗不是背負著『復興人類文明』的偉大使命，但這項使命實在太宏偉，太遙遠也太沉重了，遙遠和沉重到他們不知如何開始的程度，最終，不也就被他們漸漸放棄和忘卻了么？」

「人性如此，無法苛求，不可能要求每個人都放棄現世的幸福，去追尋幾千年幾萬年之後，才有1%幾率找到的希望。」

「但是今天，看到了光明市居民的精神面貌和生存方式，我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雖然我竭力阻止星海間的每一場戰爭，希望讓和平永久降臨，但你說的……似乎也有道理，我的確沒想過，永久的和平究竟會對人類文明帶來什麼。」

「哈，我忽然發現，白老大很可能也是抱著這樣的想法。」

血色心魔打斷他道，「為什麼你們這些自詡為正派中人的傢伙，總是這麼婆婆媽媽，猶猶豫豫，既要——」

「白老大可是吞噬了嚴心劍殘魂的『雙料星盜之王』，對人性的深刻洞悉，不會比金屠異差多少，或許，他早就推演出了『一旦人類文明失去威脅和對手，究竟會墮落成什麼樣子』的圖景。」

「太遠了，這些目標都太遙遠了。」

「人是有惰性的，當你知道，已知所有任務都已經完成，所有m.hetubook.com.com眼前的威脅都不復存在，而下一項任務至少要奮鬥五千年才能看到結果，結果還不一定正確，下一個威脅或許還在億萬光年之外，甚至遠到用『光年』都無法衡量時，你還會殫精竭慮，燃燒一切去奮鬥么？」

「一個文明的生長和延續是有周期的，文明的成長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斷然沒有『平穩發展一萬年』的道理。」

「所以——」

「他們願意將自己的一生，將自己所有的幸福，都投入到一個萬年之後才會見到結果，而結果極有可能是滅頂之災的宏偉計劃中去么？」

「過去，我們在和龍揚君、白老大他們探討這個問題時，都認為女媧族是被來自盤古宇宙外面的聲音，那些被洪潮吞噬的文明的『亡靈』，所發出的呼喚深深吸引，陷入狂熱的泥淖，不可自拔。」

「有道理，所以還是先集中精神，抓住傀儡王——呂輕塵再說吧！」

「是的，我原本以為，我們還有幾千年甚至上萬年時間，可以慢慢發展，不徐不疾地組建遠征軍，等到萬年之後再探索外域。」

「哪怕只有一艘星艦衝出去，就算是在黑牆之外的多元宇宙中，留下了『盤古宇宙智慧生命』的記號，就有可能被洪潮察覺，那麼，整個盤古文明聯盟就沒有退路，只能將一切智慧、勇氣、生命之火和無窮資源，都投入到『遠征外域』的宏偉計劃中，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嘛！」

李耀很想使勁撓頭，「我既不想揠苗助長，操之過急，違背進化和圖書的規律；卻也不想眼睜睜看著人類文明失去進取心和使命感，浸泡在庸庸碌碌的蜜糖中，不斷墮落而不自知……」

李耀道，「這麼重大的決策，不是我一個人的意見可以左右，到時候還是聽聽老婆的意見，交由議會民主決定，甚至來個全民公投啥的——黑鍋大家一起背，真完蛋了誰也別怪誰，是吧？」

「所以，他才不惜一切代價都要衝出去，不單單是實現自己『多元宇宙最強星盜』的夢想，更是要為人類文明尋找新的對手，新的威脅，足以激發我們最深層的勇氣和智慧，去瘋狂進化、瘋狂吞噬、瘋狂強大的新任務！」

血色心魔說完，忽然笑起來，「所以，這就是我們這些『天魔』存在的意義啦，特別是我這種最喜歡殺戮和破壞的天魔，一開始你還對我無比抗拒呢，但是仔細想想，如果永遠沒有殺戮和破壞，不知道戰鬥的方法和意義，人類文明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倘若有朝一日，洪潮真的衝垮黑牆，侵襲盤古宇宙，這些一萬年之後的人類，究竟是用鏈鋸劍和矢爆槍去迎接它，還是想光明市的居民一樣，展開雙臂，用鮮花和蛋糕去歡迎它呢？」

李耀的神魂深處，蕩漾出了無比複雜和深邃的漣漪，他喃喃道，「我忽然有些能理解，當年女媧族的所作所為了。」

血色心魔道，「這幾個目標里的每一個，都是足以鼓舞人類文明繼續奮鬥一萬年。」

李耀愣了很久，獃獃看著半空中無數腰間捆綁著氣球，自己也像個大氣球一般笨https://www.hetubook.com.com拙的光明市居民，一邊傻笑，一邊用蛋糕互相打來打去，還有人讓自己的寵物狗騎在自己背後，簡直分不清誰是誰的寵物，更有一些親朋好友或者素不相識的路人，將他們滑稽可笑的畫面拍攝下來，輸送到高樓大廈的玻璃幕牆甚至艙壁的三維立體光幕中播放出來，供人評頭論足，給他們獻花和添加各種裝飾，好像還很驕傲，很可樂的樣子。

血色心魔道，「昔日的女媧族正是和你一樣想法，認為漫長的等待只會消磨所有同胞的意志，侵蝕他們最寶貴的神魂，為了喚醒同胞，只能破釜沉舟，先衝出去再說！」

李耀沒來由一陣陣心寒。

「反正我不說，也會被你說的。」

血色心魔道，「我亦很想聽聽呂輕塵的意見，看看在他的虛擬世界里，是如何規劃人類文明的未來，解決這些問題的，既然呂輕塵將他的老巢設置在這裏，若非巧合的話，就一定對這些問題有深刻的研究，你說呢？」

「但他們卻別無選擇。」

「要知道，雖然我們反對當年盤古族故步自封，閉關鎖國，當縮頭烏龜的做法，但女媧族那種將情感和慾望都釋放到極致，心急火燎，不惜打內戰都要衝出盤古宇宙的做法，似乎、似乎也太激進了一點。」

「僅僅是自大和愚蠢嗎？我不這麼認為。」

血色心魔道，「反正我們也要去探索地球，無論如何都是要衝出去的！」

「這個猜測，很有意思。」

「他們能理解人類文明的使命，知道我們為什麼要衝出黑牆，去面對不可預測的危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