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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只能自欺欺人，不斷用至善上師的謊言來麻醉你自己，讓你傷痕纍纍、鮮血淋漓的神魂結痂——只要結上了痂，便沒有那麼痛苦了，是不是？」

他就像是陷入一座到處都是鏡子的迷宮，四周牆壁和天上地下統統都是鏡子，鏡子裏面還套著新的鏡子，不斷反射、折射和衍射，七個關七星又變成了七十個，七百個，七千七萬個關七星。

「那時候，即便永恆光明號上所有人都死了，你死了，連我都死了，但人類的精神就能永恆流傳下去，人性的光輝就將照亮這個邪惡國度的每一個角落，會有千千萬萬的人，千千萬萬我們的同胞站起來，繼承我們的遺志，像是我們一樣痛快淋漓地愛，咬牙切齒地恨，轟轟烈烈地戰鬥，無限精彩地活著！」

四周熊熊燃燒的鮮血烈焰中，除了他從「魔童項目」的資料庫中竊取的，楚之曉從小到大接受嚴酷調製的畫面，又多了十幾副新的畫面。

她的神魂劇烈顫動，幾乎無法在幻境中凝聚出自己的實體，身形如一縷縷煙靄般不斷消融和飛散。

「很抱歉，我的本意並非要你們陷入幻境，只是要撕開包裹你們神魂的厚重痂殼，讓你們面對真實的自我，試圖喚醒你們塵封已久的人性，讓你們品嘗到真正的人類的滋味，哪怕只能當半天，當一個小時，當一分鐘，當一秒鐘的人也好啊！」

「很抱歉，要用這種方式，撕開你剛剛結和圖書痂的傷口，一定很痛吧？」

每一個自己混亂的眼神，令他愈發迷茫，幾乎瘋狂。

旁邊幾幅畫面中，則是這個小男孩躺在手術床上，接受各種恐怖調製和強化改造的全過程。

楚之曉不敢相信，「怎麼可能，你的實力——」

「啊啊啊，別過來，不要過來，痛，好痛！」

「關七星亦是如此。」

「只可惜，在你們和每一個聖盟人的體內，都隱藏著心魔，這個心魔的名字就叫做『人性』。」

「他說得太對了！」

「倘若『魔童項目』最出色的實驗體之一，歷經無數次洗腦和忠誠教育的『少校』楚之曉，都可以綻放人性的光輝，那放眼整個聖盟，還有誰不可以呢？」

傀儡王不動聲色地說著，再次輕輕打了個響指。

「光明市的市民們究竟能否逃出生天並不重要，同樣，倘若你能覺醒，能否推翻五名至善上師的統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覺醒自我這一事實，就代表著人性的勝利，這就夠了！」

「倘若你們真的對至善上師和諸天神佛都絕對信仰、無比忠誠的話，我的致幻能力再強，都不可能侵入你們的神魂之中。」

李耀說，「別被這些大反派隨便一蠱惑，就這麼快動搖好不好？」

「哈，秩序，哈哈哈哈，什麼樣的秩序？」

畫面的主角，赫然是「巨靈」元寇和「七星」關七星！

「你竟然同時入侵了他們的腦域，令他們陷入幻境和_圖_書！」

「我……自然知道這些畫面的存在，亦知道我被『創造』出來的意義！」

楚之曉的嘴唇幾乎咬爛，艱難喘息道，「但是，但是必須有人來承受這一切，才能維持最重要的秩序！」

「只要我能提取到你覺醒一剎那，神魂爆發出來的波紋形態，就有可能研發出新的……你們稱之為『大腦病毒』的東西，並且擴散到整個聖盟的神經末梢，讓所有聖盟人都能體會到你破籠而出，找回自我的感覺！」

她滿臉痛苦，雪白的肌膚上出現了一條條又細又長的紅線，真像是神魂傷痕纍纍，皸裂成無數碎片。

傀儡王愈發得意和不屑，黑洞般的雙眸放出犀利的光芒，直刺楚之曉的神魂深處，粗短的手指搖晃更快，「不，你的眼睛告訴我，你並不相信這套鬼話，你對自己的身世充滿了疑惑、痛苦和憤怒，但你卻不知道該如何反抗，該向誰反抗，更不知道萬一反抗成功之後，又該怎麼樣。」

「這樣的世界，才是未來應有的樣子，對嗎？」

「你還是不明白，並非我的實力有多強，製造幻境的技巧有多麼高明。」

楚之曉周身的紅線越來越密集，雙眸也漸漸失去了剛剛的色彩，她苦笑道，「既然你也知道，至善上師的力量無比強大，根本不是凡人可以抵抗，就算你能『喚醒』我，又有什麼用呢？」

手術台上的小男孩嚇得哇哇亂叫，甚至尿了褲子。

血色心魔有些和_圖_書激動地對李耀說，「我也是這麼想的，這個傀儡王——呂輕塵，簡直就是我的知音人啊！」

只是，畫面中的元寇不再是那個虎背熊腰，力拔山河的超級壯漢，卻像是瘦弱而惶恐的孩童，抱著腦袋哇哇大哭。

「表面看，他是一名沉迷於技術，極度冷靜的專家，從不在乎晶腦和靈網之外的任何東西，包括他究竟是誰，這個無解的問題。」

「倘若反抗是不可能的，那便只有服從，並且不斷麻醉自己，強迫自己相信服從是唯一正確甚至神聖的事情，唯有如此，你的神魂才不會痛苦到支離破碎的程度，才能勉強活下去，像條蟲子，像台機器一樣活下去，我說得對嗎？」

傀儡王道，「而是他們——你們自己體內藏著心魔。」

「這就是他的心魔，難道你能說，這樣的心魔不該存在么？」

「但是，呵呵，怎麼可能有人真的對『我是誰』這個問題不感興趣呢？他表面越冷靜，內心的煎熬就越強烈，這個問題就像是一條充滿了毒液的蟒蛇般死死糾纏住他的神魂，令他的神魂在不知不覺中，分裂成了互相仇恨的七塊，每一塊都想要吞噬其餘六塊，成為獨一無二的『關七星』。」

那血腥和殘忍的改造，即便李耀看了，都暗暗心驚，咋舌不已。

楚之曉低吼道，「在不遠的將來，諸神終將蘇醒，給我們所有人，都帶來終極的答案！」

「不，不用千年萬年！」

傀儡和*圖*書王微笑道，「從長遠看，任何人都是要死的，任何文明都是要毀滅的，關鍵是我們如何活著，如何在這片星海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楚之曉說不出話來。

他猛地一頭朝鏡子撞過去，將鏡子撞成萬千碎片，卻只是在每一枚碎片里，增加了一個新的自己。

「雖然他從五臟六腑到外表都變成了黑鐵塔一般的鋼鐵巨獸，但是在神魂深處，他依舊是那個害怕痛苦和鮮血的小男孩，他害怕每次廝殺之後，都要被送回手術台去『修復』，所以他竭力不讓自己受傷，在自己流出哪怕一滴血之前，就用最瘋狂的火力將所有敵人統統轟爆！」

傀儡王雙手捧腹，誇張地笑道，「是那些『工蜂』在礦洞深處一聲不吭、勞作至死的秩序；還是『兵蜂』在充滿高熱、輻射和毒氣的星艦底層，毫無防護地作業，平均壽命只有五六十年的秩序；還是眼前這些光明市民一樣，在人造的美夢中，如豬玀般渾渾噩噩，一代又一代充當實驗體，被人研究的秩序？即便這所謂的『秩序』真能持續千年萬年，又如何呢？難道你不覺得，人類永遠生活在這樣的秩序中，本身就是最大的悲哀嗎？」

而在另一幅畫面中，關七星卻不斷分裂，分裂成了七個乍一看一模一樣的人，咬牙切齒地盯著彼此。

「立場，你的立場呢？」

而另一張畫面中，身為超級巨漢的元寇也嚇得縮成一團，哭得稀里嘩啦。

「也對ｈｔtｐs://ｗｗw•hetubｏｏk.coｍ•cｏｍ，即便你是堪比化神的強者，是號稱『殺戮天女』的終極兵器，但是在五位至善上師和他們一手掌控的國家機器面前，你的任何掙扎和反抗都是那麼微不足道和荒唐可笑，你的那麼多兄弟姐妹都被他們扼殺了，只剩下你一個，又能如何呢？」

「哈哈，諸神，你真相信諸神的存在嗎，楚少校？」

「請允許我再重申一遍，『朝聞道，夕死可矣』。」

楚之曉的臉色一片慘白。

傀儡王致歉道，「只有這種方式，才能讓你面對真正的自己，所以，對不起了。」

關七星卻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和鏡子里的鏡子里的鏡子里的自己，惡狠狠道：「你不是我，我才是我，我究竟是誰，我是誰，誰是我，誰是我啊！」

但遍布全身的細長紅線，卻不斷朝面部，特別是朝兩個眼窩中鑽進去，像是要吞噬她的眼球。

「『巨靈』元寇一開始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小男孩，甚至比同齡人更加瘦弱一些，是經過了常人無法想象，比你更嚴酷百倍的調製，才變成今天這副樣子，這既是他的幸運，也不是他的不幸，他與生俱來的超級自我愈合能力，令他不得不忍受長達幾十年的折磨，無法像早早死去的同伴那樣永享安寧。」

「人性是抵擋不住的，無論至善上師還是諸天神魔都抵擋不住的，看看你的同伴吧。」

「沒人渴望和他人共享一份記憶、情感和身體，這就是人類，對『自我』極端重視的人類！」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