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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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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萬夫力 第一百一十七章 放不下

第一卷 萬夫力

第一百一十七章 放不下

良久,孟長安坐直了身子深呼吸,起身準備離開。
孟長安坐在那,眼睛微微發紅。
而就在這時候水師外面來了三個外鄉人,在水師大營外稍稍駐足隨即離去,他們選了鎮子里一家客棧住下,這一路風餐露宿每個人看起來都快到了極限。
他往外看了一眼:「茶兒呢,是不是因為擔心我而吃不下飯?」
其中一個人說道:「明知道不可為,不如我們就此離開隱姓埋名,大將軍會以為我們在封硯台一併戰死了,不會連累我們的家人。」
剛說完就看到茶爺端著一個比沈先生那個碗大一號的碗走進來,一邊走一邊吃,兩個小腮幫子鼓鼓的,看起來別提多可愛。
而沈先生他們自庄雍家裡回來之後三個人幾乎都是一夜未眠,庄雍說的那些話給沈先生觸動極大,皇后當年那般惡毒那般決絕以至於讓她苦撐了後來的近二十年,終於還是讓她賭贏了。
沈冷連忙過去在她肩膀上輕輕拍哄孩子一樣說道:「在大人眼裡孩子都是別人家的好,在我們眼裡何嘗不是一樣呢,長輩也是別人家裡的好。」
掌柜的臉色發白,低著頭看著桌上那錢袋,忽然嗷的一聲哭了出來,手顫抖著想去觸碰那錢袋,卻不敢捧起來,兩鬢的白髮都揉進了眼睛里,好疼。
「我見過。」
他叫癸巳,他是裴嘯的親兵隊正。
癸巳往後靠了靠長長吐出一口氣:「從今天開始我會像是一棵在這扎了根的野草,我會一直等下去,等到機會出現的那一天,我殺不了孟長安難道我還殺不了一個水師里的野小子?能打探出來這消息多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容易,所以必須得有人把消息帶回去,你們兩個跟著我也有幾年時間應該了解我,也應該了解大將軍,我沒有保護好將軍就算是我回去了也一樣是死,還會禍及家人,還不如我拚死在這為我家人拼一個餘生平安。」
「將軍,用不了這麼多的。」
沈冷出去看了看自己那碗面,看似尋常,用筷子往下翻了翻果然又翻到了一顆荷包蛋,他端著碗進屋,茶爺一瞪眼,沈冷就只好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吃面。
而為了這一天,包括皇后在內的整個家族用了同樣長的時間來隱忍來布局,他們都知道皇帝有多厭惡皇後有多厭惡這個家族,所以他們不得不讓自己夾起尾巴做人,然後在見不得光的地方一步一步經營一步一步發展。
茶爺拍了拍胸脯:「噎著了。」
他把頭上的斗笠摘下來放在一邊,打開包裹將錢袋取出來數了數分成三份,自己那份只留了二兩銀子,大概二三百兩都分給另外兩人。
他抬起頭,絲毫也不擔心會在這江南道被人認出來,他本就是個不起眼的人,用他自己的話說他是一個小人物,永遠也不可能幹出什麼大事的小人物。
「先吃了飯再說。」
沈冷也噎著了。
面上鋪著一個金黃色的荷包蛋,旁邊有四五粒蔥花,兩三點油星,還有一棵翠綠翠綠的菠菜。
「將軍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孟長安走出酒樓抬頭看了看刺眼的陽光,刺的他流了眼淚。
「這是第八次,也是最後一次。」
茶爺吃不下去了。
所以哪怕現和-圖-書在他要做的事可能會驚天動地他依然不覺得那有多了不起,因為這件事在他看來只有一個意義……報仇。
與此同時,在距離安陽郡萬里之遙的北疆邊城,孟長安帶著斥候隊伍第八次進入黑武境內歸來,因為已經升任了將軍所以調離盧蘭,如今駐守安城。
掌柜的臉色一變,瞬間心口有些發緊。
他抬手拍了拍孟長安的肩膀:「總是會有人先走一步,是因為上天垂憐讓他們早點歇歇。」
「想喝酒。」
癸巳把銀子往前推了推:「這些都是這兩年將軍賞賜我的,我也拿不出更多了,你們倆把銀子分一分,帶著我的書信明天一早趕回東疆去,告訴大將軍北疆發生的一切也告訴大將軍我癸巳不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將軍的血仇我會親手報了。」
他不想多說什麼,擺手示意不要繼續爭下去,然後把自己扔在床上沒多久就沉沉睡著,這段日子以來他們好像鬼一樣東躲西藏,想盡辦法才打聽出來仇人是誰,盧蘭城裡那個叫沈冷的傢伙留了字但很快就被將軍郭雷鳴讓人擦了去,這些都是癸巳買通了歸雷鳴親兵隊里一人才知道的。
那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眼神里都是驚慌。
「先生。」
沈先生看著窗外嘆道:「大事我們左右不了,那就做好自己的事,總不能有些人想我們死我們就把脖子伸出去,急著站隊的人總是會付出代價的……冷子,你見過白尚年嗎?」
「我有幾個兄弟前陣子在你這吃飯賒了賬,臨死之前我問他們還有什麼事放不下,有個兄弟對我說欠了你的錢一直沒來得及給,一定要還,m.hetubook.com.com咱們當兵的不能無信。」
一壺酒喝完,孟長安趴伏在桌子上像是累壞了一閉眼就能睡著,可是肩膀卻在微微發顫,臉壓著的那條胳膊上衣袖似乎濕了一片。
沈冷倒了一杯溫水給她:「你碗里的荷包蛋呢?」
「總得有人回去東疆給大將軍報信,我是將軍的親兵隊正,將軍死了我卻活著……」
一個手下臉色發白的站起來:「隊正,你打算自己一個人留下?」
那天夜裡,甚至在更早一些的時候,趁著陛下忙著為進京做準備的時候王府里到底發生了多少齷齪事,誰能說清楚?
他從懷裡拽出來一個帶血的錢袋放在桌子上,邁步往外走。
「隊正,何必呢?」
「沒見過。」
沈冷把面碗遞給沈先生,沈先生點了點頭:「想也白想,不是我們能左右的事,吃飯吃飯。」
她的兒子李長澤就要成為太子,后族終於等到了崛起的這一天。
他倒酒,喝酒,倒酒,喝酒,動作有些機械。
他在街上打聽了好一陣,在一家綢緞莊找了份工,如沈冷當初在魚鱗鎮的時候一樣做苦力,每天把綢緞布匹送到江邊裝船,管吃管住賣力氣就能生存,幸好他有的是力氣。
皇后比誰都了解皇帝,她知道皇帝是個心有多狠的人,所以有些事不能做卻不能不準備。
茶爺喝了一口水:「荷包與荷包蛋,哪個好?」
為首的那個人在椅子上坐下來的時候不由自主的哼了一聲,走的太久以至於雙腿都有些麻木,坐下來的那一刻感覺人生最舒服的事莫過於此。
「明天一早就是分開的時候了。」
「為什麼?」
www.hetubook.com.com第二天太陽剛升起來,癸巳的兩個手下就不得不離開,癸巳起床后梳洗更衣又颳了鬍子,看著銅鏡里自己重新精神起來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雖然笑容有些發苦。
他只留了二兩銀子所以需要省吃儉用,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抱定必死之心留太多錢也沒意義,不如交給手下人還能買他們一個忠誠,那封信是必須要送到東疆去的。
孟長安嗯了一聲,將酒壺拿起來倒了一杯,沒喝,灑在地上。
安城是封硯台被廢棄之後新建的邊城,這裏頗繁華,安城一千二百名邊軍是他的了,除此之外大將軍鐵流黎從整個北疆鐵騎之中精選出來一個標營的人交給孟長安訓練,大將軍說自己不會插手不聞不問,孟長安想怎麼練兵就怎麼練兵。
所以他覺得人生真他么的是一件很扯淡的事……他沒死,可並不幸運。
道觀前院已有飯菜香飄到後院,庄雍沈先生還有岑征三個人依然在書房裡壓低聲音交談,沈冷拉著茶爺從書房裡出來看了看東廂房那邊便是廚房,拎著帶來的蔬菜魚肉進廚房收拾準備晚飯。
沈先生怔了一下:「看你那吃相,昨天見了庄雍的閨女你以後也要多學學。」
沈先生看了一眼外面已經亮起來的天空嘆了一口氣,想著自己這些年想為陛下查明真相可最終卻什麼都左右不了,該發生的終究還是發生了。
沈冷從外面進來端著一碗麵條,雖然只是一碗清湯麵,可味道依然讓人垂涎欲滴,尤其是在這一夜未眠的早晨。
「這酒名字其實還有個意思。」
掌柜的親手做了幾樣小菜端上來,拎了一壺酒坐在孟長安對https://m.hetubook.com.com面:「以後早上還是少喝酒,郎中說肝主排毒早上喝酒會傷肝。」
孟長安在大堂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此時酒樓才開門,遠遠沒到午飯的時間所以只有他一個客人。
另外一個手下連連搖頭:「隊正你一個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怎麼好找機會下手,沒人幫你也不行,畢竟這可是水師的地盤。」
癸巳搖頭:「我和你們不一樣。」
回到安城之後稍稍休息了一會兒孟長安連甲胄都沒卸,去了上次和沈冷吃飯的那家酒樓,頭髮已經花白的掌柜看到孟長安進來之後笑起來,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兒子一樣欣慰。
沈先生沉默了一會兒,笑了笑:「面相不好,早死的那種。」
茶爺狡猾一笑:「吃完了啊。」
第二杯酒孟長安一飲而盡,依然是烈酒一杯封喉,依然是那般辛辣火熱,一杯酒下去整個肚子里都好像燒起來一樣,那天夜裡弟兄們就是被這酒放倒了的。
裴嘯死的時候他不在封硯台,邢可達陳生裴強死的時候他又不在盧蘭城,所以命運跟他開了一個很殘酷的玩笑,當他完成了裴嘯的交代趕去封硯台的時候只看到殘城裡那滿地的血,趕回盧蘭城的時候只看到那三個人家裡的死氣沉沉。
掌柜的知道早上喝酒傷肝,卻沒有再勸什麼,只是靜靜的坐在那靜靜的看著他。
掌柜的沉默了好久,苦笑著說道:「一杯封喉……一杯封候,從軍的人哪個不希望自己封候拜將青史留名,我以前逢人便說喝了這一杯封喉以後就一定能做個萬戶侯,他們都笑,都說我是胡說八道,可是喝酒的時候一個個都帶了些虔誠……」
「我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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