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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冷往前湊了湊：「我們還有很多未完之事。」

於是茶爺起身，空手。

「寧人，給了我五萬兩銀子讓我殺寧人。」

戲院的東主也是個女人，不常來，誰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到底是什麼，只是聽說，紅袖招還曾經去宮裡唱過戲，是五年前那位深居簡出的皇後娘娘親自點的名，那時候皇后說，想看看她到底什麼樣子。

沈冷和茶爺對視了一眼，隱隱約約感覺到一絲不安。

說完之後進了裡屋，沈冷站在客廳里好一會兒，再次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右臂，那只是一滴茶水……當初在安陽郡的時候接過楚劍憐的劍，後來沈冷覺得自己距離楚劍憐已經不是遙不可及那麼遠，甚至有些沾沾自喜，現在才知道，那時候的楚劍憐留了多少力。

一直坐到了天亮依然平靜如常，葉流雲想著總不能是那些人慫了，如果換做是他的話必然不會輕易放棄這千載難逢，可若不是慫了，為何不來？

當夜過後，暗道勢力大大小小，少了一十八。

楚劍憐輕蔑的笑了笑：「你卻覺得不合適？」

五年前有人要殺她，他攔了，長安城的夜裡伏屍十里，倒在街上的屍體斷斷續續，天還沒亮就又乾乾淨淨。

他伸手將不遠處的黑線刀抓起來，橫刀于身前。

茶爺伸手拉了拉沈冷的衣袖，沈冷卻不為所動。

沈冷深深的呼吸，低頭看了看，右臂上繃帶裂開了兩條細細的口子，接那一滴茶水的時候不由自主的會發力，於是繃帶就斷了一點。

楚劍憐剛剛吃了一口面，放下筷子后坐直了身m.hetubook.com.com子看向沈冷：「你覺得以我的身份，殺寧人，殺誰不合適？」

「很多，長安城暗道上那些不管是真服還是假服的勢力，都想接單子，五萬兩已經足夠讓人瘋狂，更讓人瘋狂的是如果東主死了，長安城的暗道第一人就將換人，貪慾讓人瘋狂，這個世界上瘋狂的人本來就數不勝數。」

「有些不太開心。」

沈冷笑起來，很狡猾。

葉流雲抬起手抹了抹自己的額頭：「這麼低？」

她伸手去握破甲。

一杯熱茶喝下去，楚劍憐準備告辭：「長安城那院子你們兩個是不是還沒有去看過？我之前找了些工匠裝修，已經可以住，拜堂的時候絕不許去別處，只能在那院子里。」

禁軍精銳盡出，廷尉府精銳盡出，連他流雲會的精銳也都不在長安城，對於那些人來說此時此刻是殺他最好的機會，不管是哪一方面要出手都應該明白這機會有多難得。

葉流雲一邊走一邊說道：「可五萬兩刺|激的他們還不夠，你去散個消息出去，就說我給自己加了五萬兩，誰殺了我，我補給他。」

茶爺搖頭，眼睛已經發紅。

他問。

當夜，暗道勢力大大小小蠢蠢欲動的有一十八。

楚劍憐問：「他不傻，你選他？」

「阻止先生殺人？」

沈冷看著那厚厚的一沓銀票，又推了回去。

「殺誰？」

「東主。」

「那你還說那些話刺|激他。」

楚劍憐道：「我自然不在意，地方越小，你死的越快。」

那座本該早就打烊了的酒樓里，葉流https://www.hetubook.com.com雲端坐，他身邊立著一把劍，看起來長劍尋常無奇，整個酒樓一層大廳里只有他一個人，四周安靜的連呼吸聲都顯得有些刺耳，他閉目養神，劍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可是等到現在也沒有人來，他覺得有些意外。

「我只是好奇。」

茶爺下意識的問了一句，然後很快反應過來……楚先生在搖擺，只有看到他們兩個之後才會讓本心固穩，因為她自己和沈冷可能是楚先生最不想殺的寧人，再加上一個沈先生，楚先生是在借他們兩個人的情來壓自己的殺念。

沈冷拉了她一下：「坐著就是，我來。」

距離酒樓大概三里之外有一座叫紅袖招的戲院，比長安城裡任何一家青樓還要名氣大，哪怕這裏的姑娘們只是唱曲兒唱戲不賣身，可是不管是什麼樣的男人，都會在這裏找到自己心中最完美的那種女人，於是趨之若篤，一場戲下來，捧場的銀子能把那條案堆滿。

沈冷回答：「對楚先生來說，只要是寧人做官的，掌權的，殺誰都合適，可是對於我們來說，楚先生殺誰的錢我們拿了，都不合適。」

楚劍憐看了看那布包：「我收寧人的錢想讓兩個寧人的孩子過的更美好一些，而你在這裏給我講道理，你說……是收買我殺人的寧人可笑，還是你可笑，又或者是我可笑？」

「因為你沒收我的銀子，我還要殺你們寧臣。」

「你確定師父不會真的出劍？」

沈冷抬起手揉了揉眉角：「誰比我貴那麼多？」

楚劍憐搖頭：m.hｅtubｏｏk.ｃｏｍ•cｏm「那是我的劍。」

「接下來做什麼？」

沈冷笑了笑：「沒那麼容易死。」

紅袖招里一共有六十二個人，除了看門的老狄和后廚的老吳之外全都是女人。

葉流雲把信接過來拆開，裡邊的信紙都顯得那麼素凈，素凈是因為字很少。

茶爺怔住，不知道如何回答。

楚劍憐端起來面碗吃面，吃了一口看向沈冷：「為什麼不阻止我？」

紅袖是不會自己招動的，會動的是袖子里的手。

茶爺看著他認真的回答：「晚安。」

「確定。」

楚劍憐走了，想來的時候沒人攔得住，想走的時候自然也沒人攔得住。

「欠著吧。」

兩炷香之後，葉流雲洗了澡換了衣服，還很踏實安穩的吃了早飯，一碗粳米粥三個小籠包，再加上一塊腐乳，一小碟豆豉，一小碟鹹菜絲。

紅酥手。

那一次皇帝並沒有去看戲，他不喜歡去延福宮，更別提和皇后坐在一起看戲，只是那天宮中禁衛不知道為什麼往延福宮那邊聚了一些，似乎也想隔著牆聽聽是什麼樣的天籟之音。

酒樓的門被人從外面吱呀一聲推開，年輕氣盛的白牙進來，快步走到葉流雲身前之後他俯身一拜：「東主，昨天夜裡長安城內，咱們的各個堂口都平安無事，不過……屬下剛剛得到消息，有人在暗道上發了生意單，誰拿了東主的人頭，可得銀五萬兩。」

他站起來走到客廳正中：「別去院子里了，稍有大些的響動就會驚了四周的人，不只是禁軍還有廷尉府的人，楚先生應該不會在意地方大小。」

葉流雲將hetubook.com.com長劍扔給白牙，自己舉步往外走：「有多少人要接這單生意？」

就這六個字，字很秀氣。

茶爺的臉色驟然一變：「師父，他重傷未愈。」

他看了看沈冷雙臂上的繃帶：「這一次，沒有沙袋了吧。」

楚劍憐瞪了他一眼：「沈小松那點鬼心思，都被你學了去。」

「為什麼阻止先生吃面？」

辦事歸來的白牙腳步有些急，手裡拿著一封信遞過來：「有信。」

看過之後皇后嘆道，原來這就是不可抵抗的樣子。

楚劍憐起身，看了看那布包里的銀票又看了看茶爺：「收起來，無論如何，我也是出了一劍。」

茶爺想著這個傻子在此時此刻居然還會想如此幼稚的問題，果然是個傻子……當初楚劍憐接了世子李逍然兩萬兩銀子殺沈冷，如今是接了五萬兩，於是沈冷略有不服。

白牙楞了一下，沒想到東主在意的居然是這個。

「楚先生的本心，不殺人才好，不管是寧人還是別的什麼人，可如今他的本心怕是被什麼東西左右了，他在殺與不殺之間搖擺，所以他來見了咱們……」

茶爺搖頭：「哪有幾個比他傻的。」

楚劍憐問又問：「你是在給我講道理？」

太陽帶給人的不只是溫暖還有明亮，天亮之後所有的陰謀詭計所有的腌臢齷齪都會藏起來，等著月亮重新接管大地。

「好玩。」

「為什麼？」

沈冷上半身微微向後仰了一下，可雙腿穩固如山。

沈冷問：「楚先生追求的是什麼？先生應該知道，你殺再多的寧臣也滅不了寧國，復不了楚國，如果只是為了噁心一下大寧皇帝，hｔtｐs://ｍ•ｈｅｔｕｂoｏｋ•ｃoｍ.ｃｏm楚先生可以繼續去殺，可我不覺得楚先生這樣做是對這片土地上的人好，不說寧與楚，只說這片土地上的人。」

葉流雲苦笑著搖頭，心說你果然還是會把這句話還回來。

不等沈冷回答，楚劍憐繼續說道：「老規矩，我出一劍，你接住了，不管我是要去殺哪個寧臣，我都不會再去，兩萬兩也好五萬兩也罷，買的都只是我一劍，可我這一次不會留手。」

沈冷點頭：「沒了。」

白牙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想著東主果然還是那個霸氣的東主。

楚劍憐淡淡道：「那麼，你替他接一劍？」

「我做的，不客氣。」

楚劍憐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酒菜與茶，伸手拿了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也不知道是手抖還是茶壺不夠好，有一滴茶水落在桌子上，他看著那一滴茶水沉默片刻，忽然屈指一彈……那一滴茶水便激射過去直奔沈冷，迅疾如穿越了虛空。

沈冷看著楚劍憐離開的方向：「他若是真如自己說的那樣已經願意為錢殺人就不會來。」

茶水撞在沈冷的黑線刀上，黑線刀隨即發出嗡的一聲響，刀身劇烈顫抖起來。

楚劍憐笑起來，吃的很快，似乎也很滿足，吃了面喝了幾口麵湯，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肚子里暖和起來人看著也精神了不少，更主要的是從始至終沈冷都沒有看到他身上有戾氣，哪怕是在他問沈冷前兩個問題的時候。

葉流雲還是五年前的葉流雲，她已經不是五年前的她。

「面和銀子無關。」

「因為他在搖擺。」

茶爺：「好！」

「阻止我吃面。」

沈冷看向茶爺：「只是和我們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