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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木陀竟是有些感激，他想說的是我輸了。

沈冷看了一眼塔木陀的背影，嘴角微微一勾：「是條漢子。」

塔木陀耷拉著一條胳膊臉色有些發白的走到運糧車旁邊，看了孟長安一眼，然後低下頭，過了片刻抬起頭像是鼓足了勇氣，可張了張嘴還是沒能說出來什麼。

孟長安看了他一眼，冷冷淡淡的說了三個字，然後閉上眼睛休息。

塔木陀覺得自己打贏了這個寧人將軍，最起碼能為那一戰的慘敗找回些顏面，他想的也不僅僅是打贏，看著面前的孟長安就忍不住去想，若是殺了他自己會不會死的很慘？

「那你嘴裏是什麼。」

沈冷過來坐在運糧車上，朝著前邊喊了一句：「繼續走！」

沈冷等孟長安走到近前問了一句：「疼不？」

「謝謝你的酒，謝謝你的話，敵人。」

說完之後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頭：「寧國之內，能擊敗我的人真的有很多？」

以拳攻拳。

沈冷看了他一眼，擠了擠孟長安：「給我讓些地方。」

塔木陀忽然反應過來，若自己也留在那二十萬降卒之中，怕是最終難逃一死……公主殿下是為了救他才點名讓他做親衛，可是，那麼多兄弟們都死了，他一個人活著，並不開心。

沈冷把自己腰畔掛著的酒囊摘下來遞給孟長安，把那塊糖一把抓了回來：「喝你的酒，好大年紀了，吃什麼糖？還伸手要，羞不羞臊不臊！」

「謝謝！」

茶爺其實沒什麼興趣，看了看沈冷的茶壺，沈冷隨即倒出來一杯茶水捧在手心裏吹了吹，用嘴唇試了試溫度然後遞給茶爺：「這邊都是沱茶，味道不似咱們https://m.hetubook.com.com在長安城習慣喝的茉莉，口感上不一樣，你喝小口。」

王闊海緊張的看著，大個子總是會對另外一個大個子不服氣，可是看塔木陀的拳勁他就知道如果把孟將軍換成自己的話，剛才那一拳他可能都承受不住。

「傻不傻？」

塔木陀收拳，膝蓋抬起來狠狠撞向孟長安的小腹，孟長安依然沒有閃躲，塔木陀如何他便如何，兩個人的膝蓋又重重的撞在一起，塔木陀向後退了出去，而孟長安立足的那隻腳往下猛的一沉，半隻腳沒入地面之下。

塔木陀忽然大聲喊了一句，彷彿體內有個小天使說服了他的自尊。

「還有一拳。」

「我贏了。」

「什麼？」

沈冷把糖塞進嘴裏：「反悔是狗。」

他下意識的問了一句，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問的是誰。

沈冷道：「吐蕃國那個騎兵將軍武藝比你如何？」

孟長安點了點頭，沒說話。

說完這句話之後竟是不看了，朝著他那輛專屬運糧車走了過去，他沒有和茶爺同坐一輛馬車，是因為他知道半路上或許會出問題，古樂已經告訴過他，廷尉府接到了消息羅英雄逃離長安城，他不確定羅英雄會不會往西疆來，不確定不代表不防範。

他回頭看向月珠明台：「好好的。」

車夫們隨即招呼下車的人上車，馬鞭聲噼噼啪啪的響起來，響聲連成一串就好像在歡迎迎親隊伍歸來的爆竹聲，塔木陀下意識的跟著馬車往前走，卻還是一言不發，眼神恍惚。

「我輸了！」

「只是不想你也死。」

塔木陀一愣，臉色有些發白。

趴在ｈttps://wｗｗ•heｔｕｂｏｏk•cｏｍ•cｏm馬車上的黑獒立刻抬起頭，眼神里的意思是誰叫我？

孟長安拎著酒囊坐在沈冷坐的那輛運糧車上，扭開酒囊往自己受傷了的右拳上倒，那般烈酒沖洗傷口，他居然連表情都沒有任何變化，沖了半袋子酒，然後一仰頭將剩下的半袋子酒喝光。

「滾……」

「知道了。」

孟長安沒有再進攻，也沒有看塔木陀一眼，轉身往回走，伸手把自己的鐵盔拿回來戴好，牽著馬回後邊輜重隊伍，圍觀的人卻還都傻愣愣的站在那，心說這就完了？

運糧車沒有車廂視線開闊，四周戰甲如林，後面那輛車就是茶爺坐的，有人靠近的話他能第一時間察覺。

月珠明台看懂了，可她知道自己攔不住。

茶爺點頭。

「公主。」

沈冷道：「你們公主待你不錯，知道她為什麼點名要帶著你做護衛嗎？你莫不是以為她只覺得你武藝比較高所以帶著你吧……」

孟長安依然那副冷冷淡淡的樣子，也沒打算躲，躲不是他的性格。

孟長安拳頭上被打破了好大一片肉皮，血糊糊的。

沈冷問。

就在這時候塔木陀又回來了，跟著沈冷他們的馬車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們是敵人，雖然我知道確定我們是敵人關係的並不是我們自己，我們身為軍人無法左右這個，可敵人就是敵人……若沒有之前那一戰，我很想請你們喝酒。」

沈冷笑道：「沒有什麼意思，戰場上生死相搏的時候心無旁騖，來不及去想任何事，或許會打上一陣，可是現在那大個子想的太多了，出拳猶豫，兩擊之後氣勢便弱了，這個世上就算是武藝比孟長ｈｅtuboｏk•cｏｍ•cｏm安好一些的人也能被他打的氣勢弱下去，如果氣勢被壓了，他怎麼可能還打得贏孟長安，況且他本來就比孟長安差一些。」

茶爺問。

想是公主念及當日的救命之恩，這次也救了他一命。

塔木陀一愣：「不然呢？」

塔木陀扭開酒囊灌了一大口：「寧軍真的很了不起，我服。」

「狗糧？」

孟長安伸手在旁邊趴著的黑獒腦袋上揉了揉，看著黑獒身上的傷口：「你也很疼吧。」

茶爺抬起手把沈冷身上沾著的幾根稻草取下來，然後插在沈冷頭髮上：「這個美少年，多少錢賣身啊，我看你眉不清目不秀，身材倒是很結實。」

茶爺把小荷包打開，仔細翻了翻，挑了最小的一塊放在孟長安手裡，孟長安楞了一下：「小氣。」

「也就那樣。」

塔木陀想到括善，回答：「差不了許多。」

恍惚之中想到公主小時候，好像才八九歲的樣子，他剛剛被吐蕃王發現，從一個普通士兵直接提為禁軍親衛，後來專門負責保護公主，在金帳王庭的末影山上吐蕃王帶群臣狩獵，公主殿下的戰馬被一頭孤狼嚇的驚了飛奔出去，眼看著就要出大事的時候，是塔木陀大步追上去一把抓住韁繩，硬生生將戰馬拉住，他雙腳踩著地面都幾乎陷了進去。

孟長安伸手。

沈冷抿了一口茶：「一拳。」

「孟將軍不會輸吧？」

茶爺把茶杯接過來喝了一口：「是這個貴還是我喜歡喝的茉莉貴？」

被亂箭射死，好像個刺蝟一樣。

孟長安往一邊挪了挪，心說怪不得沈冷喜歡躺在這個地方，果然很舒服……身下是軟軟的草料包，頭頂是暖洋洋的www•hｅtｕｂoｏｋ.ｃｏｍ•com太陽，若是馬隊踩起來的塵土再少一些的話，就真的很愜意。

孟長安把戰馬交給一名戰兵，看了看茶爺鼓囊囊的小荷包：「糖？」

拳帶著風直奔孟長安的面門，塔木陀比孟長安要高至少半個頭，身軀壯碩如虎熊，這一拳打出來的力度怕是一頭牛也撐不住。

沈冷道：「大寧之內，可一刀殺我的人也不止一個。」

兩個人才說了幾句話，那邊已經發出一片驚呼，王闊海忍不住看向沈冷那邊，心裏忍不住想到我家將軍真是神人，說差一拳就是差一拳。

沈冷把糖紙剝開遞給茶爺，茶爺搖頭微笑：「吃了我的糖，就是我的人了。」

可這要挽回的顏面不只是他自己的，還有三十萬吐蕃軍人的。

沈冷：「一刀。」

兩個人的拳頭在半空之中相撞，那一刻，兩個人的衣袖居然都鼓了起來！

這是一場沒有喊殺聲的戰鬥，獨屬於男人的那種氣勢被兩個人的拳頭釋放的淋漓盡致，圍觀的人大部分都從戰場上屍山血海之中走過幾次，可卻都覺得這沒有刀槍只有拳頭的一戰比他們自己打過的每一戰都要兇險，那一拳……可奪命。

「疼。」

沈冷道：「你武藝再強，在大寧可單殺你的人數都數不過來。」

茶爺從自己掛著的那個漂亮的小荷包里取出來一塊糖果放在沈冷手心裏：「那你賣不賣啊，定金我可給了吧。」

隱隱約約中，似乎聽到了骨骼斷裂的聲音，不知道是孟長安的還是塔木陀的，可在那一刻塔木陀的手臂稍稍彎曲了一下，而孟長安的手臂依然筆直。

然後朝著孟長安沖了過去，他腳下踩著的土地被腳勁炸起來，塵土飛向馬車那邊，陽和圖書光灑在塵土上原來會讓人幻覺那是一副叫做訣別的水墨畫。

「怎麼不看了？」

塔木陀忽然又喊了一聲，然後轉身大步往前走。

「這個貴。」

「口糧。」

黑獒瞥了他一眼，沒理會。

茶爺撇嘴。

第一次出拳塔木陀先出，第二次出腿塔木陀先出，指骨斷了一根，膝蓋疼的不能站穩，這時候孟長安出了一拳，在那一刻塔木陀有些猶豫，出拳稍稍慢了半分，兩個人的拳頭對撞在一起，所有人都看到塔木陀那條粗壯的手臂迅速的向後盪了回去，肩膀上的衣服瞬間撕裂，手臂居然被這一拳打的脫臼，盪出去的胳膊甩在了他自己後背上，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彷彿感受到了塔木陀有多疼。

沈冷從馬車裡翻出來一個酒囊扔過去，塔木陀一把接住。

對於驕傲的武士來說說出我輸了三個字並不容易，尤其是在心懷仇恨的情況下，他站在運糧車旁邊一直沒動，胸口起伏的很劇烈，似乎還在醞釀著什麼。

「敵人也可以喝酒。」

沈冷嘆了口氣，忽然伸手抓住塔木陀那條垂著的胳膊一拉一舉便將胳膊掛了回去，塔木陀臉色頓時好了幾分，看向沈冷的時候眼神里有幾分謝意，忽然醒悟過來幫自己的可是敵人，又想把謝意從眼神里擠出去，於是表情就變得尷尬起來。

沈冷哼了一聲：「你最近是不是偷偷買了什麼課外讀物……」

茶爺站在馬車邊看到沈冷回來，別人的注意力都在孟長安與塔木陀身上，唯有她的注意力自始至終都在沈冷身上，這世上萬物美妙，不及傻冷子萬一。

他看了看剛剛泡好的茶，覺得沒有什麼意思，拎著茶壺起身：「幫我把瓜子花生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