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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都走了之後皇帝一個人坐在東暖閣里發獃，忽然笑了笑，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年輕人心中的善惡是非，真的很膚淺啊，也真的很簡單。」

「你握刀的姿勢不對。」

然而韓喚枝卻這麼輕易把他放走，寧侯的心裏立刻就變得忐忑起來。

城門口，看著他們遠去的方向，月珠明台緩緩的跪了下來。

這一手，皇帝又不是第一次玩，不高明，但他是皇帝。

皇帝圍著孟長安走了一圈，站在一邊的韓喚枝都感覺到這東暖閣里似乎一下子就沒了暖意，如墜冰窟……孟長安這個傢伙是真的傻啊，怎麼能提如此要求？世子再如何也是世子，是大寧皇族血脈，是陛下的侄兒。

皇帝楞了一下：「誰？」

韓喚枝起身：「你回去吧。」

「世子殿下。」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寧侯什麼都沒打算去做，洗漱吃飯，躺在床上發獃，再吃飯，再發獃，就這樣熬了一整天，他以為廷尉府還會找他問話，可韓喚枝像是放棄了一樣，根本就沒有派人來。

「那你想做什麼？」

李逍善猛的握住刀柄，廷尉府的人咳嗽了幾聲：「世子殿下，孟將軍，咱們該出發了。」

「我沒有忘記自己是誰，更沒有忘記自己能有今日都是大將軍栽培，你們做的事，我自然不會說出去，可你們太小瞧了韓喚枝，也小瞧了沈冷，最主要的是，你們以為陛下好騙。」

李逍善坐在馬背上看著孟長安：「你對我夫人有什麼想法吧，你問過自己沒有，你配嗎？」

韓喚枝在寧侯面前坐下來，看著寧侯的眼睛，一言不發https://www.hetubook.com.com，只是看著他的眼睛。

而且這個正六品很有意思，不到五品將軍，不可帶家眷。

孟長安沉默片刻：「請陛下准許我帶一個人走。」

有人說，將軍的刀百邪不侵，抽刀在手，諸邪退避，那是因為為將軍者殺人太多，鬼魂都怕，可寧侯發現刀可驅邪，驅不走自己心裏的怕。

皇帝忽然停下來：「代放舟，擬旨……世子已經成年，當建功立業，朕十六歲便領兵征戰，李家男兒就該沙場歷練，讓他明日收拾一下，隨孟長安赴北疆，就……加個正六品校尉銜，向大將軍鐵流黎學習領兵之術，待有所成，朕會召他回來。」

段眉轉身背對著張樺林，沒再說什麼。

皇帝擺手：「明日就走，韓喚枝，北疆有戰事，你安排人隨孟長安一同去北疆，對外就說邊戰邊查。」

「都走吧。」

寧侯被看的有些心虛，下意識的避讓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抬起頭和韓喚枝對視，然而只對視了不過三息而已，再一次下意識的避開。

老院長坐在那，臉色有些發白：「臣知道陛下終究是不會真的把孟長安怎麼樣，可是，後天就是諸軍大比了，他……為此已經在長安城等了近一年。」

韓喚枝停住腳步：「我就是公理。」

「大人是有什麼要問的。」

說完后他就離開房間，寧侯的肩膀顫了一下，雖然他看不到韓喚枝說這句話的時候是什麼表情，可他聽得出來韓喚枝話里的寒意……相對來說，他倒是更願意韓喚枝氣急敗壞的對他用https://m.hetubook.com.com刑，那樣他反而踏實一些，用刑，就說明韓喚枝沒有別的什麼法子了，只能靠這種手段。

「世子殿下，李逍善。」

張樺林笑道：「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覺得我太功利，我也看不起你，明明自己也有功利心卻瞧不起別人，大將軍評價你，有初心而忘初心，說不錯的。」

皇帝微微嘆息：「先生，沈小松，沈冷和茶兒兩個人年輕思慮不周也就罷了，你們兩個也跑來找朕，是想讓朕告訴你們，因為朕和你們一樣相信孟長安無罪，就可以隨隨便便就說他無罪？」

回浩亭山莊的半路上，寧侯買了些香燭紙錢，在木樓門前蹲下來把紙錢燒了。

未央宮。

皇帝道：「說。」

段眉皺了皺眉：「我無需你提醒我。」

「大人說，不喜歡說世上諸事皆有公理，那大人不以公理論事，以什麼？」

沈冷也想說什麼，被茶爺拉了一下。

張樺林也躺下來：「好好想著怎麼面對諸軍大比吧，我真想看看，會有多少好戲。」

李逍善的手緊了一下，手背上青筋畢露。

「後天就是諸軍大比，朕已經交代過韓喚枝讓他儘快查明，可朕知道，一天之內想要有所發現無異於痴人說夢，朕也不相信孟長安會做出那樣的事，然而滿朝文武在看著，知曉消息的長安城百姓在看著，你們來求朕，能求來什麼？」

張樺林眉頭一皺：「你忘了自己是誰？」

「回北疆去吧。」

皇帝看了孟長安一眼：「孟長安，別讓朕再失望了。」

段眉嘴角一勾，稍顯輕蔑。

寧侯不服氣的和_圖_書問了一句。

皇帝眉頭一皺，若孟長安說出月珠明台這個名字，他必殺之。

段眉看了一眼張樺林：「孟長安殺人之事，是你和寧侯商量好的吧。」

皇帝看了看老院長，又看了看沈冷。

孟長安以頭觸地：「臣不敢。」

燒完了紙錢后寧侯起身，回到房間里躺在自己床上，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旁邊的空床上坐著個人，不時朝著自己傻笑。

韓喚枝忍不住長長的鬆了口氣，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陛下居然准了。

皇帝猛的站起來：「孟長安，你還有殺心？！」

皇帝搖頭：「你們都回去吧。」

他抬起頭：「臣知道不該再有奢望，但臣想請陛下准一件事。」

寧侯愣住：「這就，這就回去了？」

孟長安叩首：「臣謝陛下信臣無罪。」

四個人出了未央宮返回的路上，都覺得長安城這冬天確實太冷了些。

諸軍大比的日子，孟長安收拾了一下行禮離開了長安城，長安城外有十幾個人在那等著了，是廷尉府的黑騎，世子李逍善滿眼怨毒的看著他，似乎想一口把他吞了，當日在書院里的那謙謙君子，此時此刻已經完全沒有遮攔。

「謝謝你。」

孟長安叩首：「臣沒有。」

「你不要怪我，這世上諸多美好都是自己追求來的，以你的性子，追求也追求不來什麼，我借你的，以後會還給你，將來你家人我會多照顧幾分，他日我為北疆大將軍，我甚至會在北疆為你立碑，你若是不肯安心，那又能如何？」

陛下說的已經很清楚，他相信孟長安不會無端殺人，難道說這態度還不明確？至於不能參加和_圖_書諸軍大比，已成定局，多說無益……韓喚枝不可能真的刑訊逼供，兵部的人在看著，御史台的人在看著。

「想讓世子在北疆歷練，蛻變成一個真正的男人，臣問心無愧，臣對陛下，對大寧，從不藏私，唯有在北疆冰天雪地里，唯有在於黑武人的生死較量中，世子的眼界才會開闊，世子的心境才會提升。」

孟長安搖頭：「臣沒有。」

「是。」

孟長安上馬，絲毫也不擔心自己的後背對著李逍善，他能感覺到李逍善的殺意，可他看都沒有看一眼。

皇帝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孟長安：「你有什麼想辯解的？」

出了廷尉府後也沒有任何事發生，廷尉府里的人甚至沒有多看他一眼，那些人該忙著什麼還是忙著什麼，走路帶風行色匆匆，就是沒有人把他當回事。

孟長安沉默片刻，看向李逍善：「世子，配嗎？」

皇帝坐下來：「廷尉府沒辦法給你一個清白，但也不會隨便給你一個定罪，到北疆之後多立戰功，下次諸軍大比，終究還是能來。」

另外一間屋子裡，寧侯還是沒有睡著，刀在身側，沒用。

寧侯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也沒等來韓喚枝開口，只好他主動問了一句，猛然醒覺，自己這一問，氣勢上已經輸了。

「倒霉的不會是我。」

韓喚枝垂首，看了一眼跪在那的孟長安，想著少年人就是少年人，因為懵懂所以莽撞，因為莽撞所以無懼。

「我不喜歡說，這個世上諸事皆有公理，指望著別人所說的公理人心天道昭彰，是很沒意思的事。」

「誰？！」

皇宮。

老院長顫巍巍起身，還hetubook.com.com想再說什麼，終究是忍住了。

浩亭山莊。

「且不說韓喚枝沈冷會不會放過他，回到北疆，鐵流黎能放過他？一個人眼界如此之低，成得了什麼大氣候，我只是利用時勢而已，我之前也沒有與他商議過，只是他拉我一起走，我就和他一起走，他恰好讓我看到的，我就看到了，歸根結底，我只是如實說而已。」

「准了。」

「你配嗎？」

段眉沒在說什麼，躺在床上：「你有沒有想過，軍人，若做這樣的事，便不純粹。」

他看了段眉一眼：「我只是提醒你，別忘了，你是大將軍栽培出來的人，是大將軍把你撿回來的，莫說現在的功名利祿，若沒有大將軍，你連命都沒有。」

韓喚枝依然不說話，只是看著寧侯的眼睛。

孟長安依然那麼清冷：「到了北疆，剁過幾個黑武人的腦袋之後再威脅我，或許還有幾分氣勢。」

「朕，不會讓他參加諸軍大比了。」

韓喚枝往外走，沒回答。

張樺林笑了笑：「寧侯不過是個小人而已，借他的手若能殺了孟長安自然最好不過，若殺不了，也能把孟長安廢了……這種案子，廷尉府也查不清楚的，韓喚枝沒有把握對寧侯逼供，逼出來了還好，逼不出來，他自己也聲名掃地，廷尉府那好不容易打造出來的公正嚴明的聲譽也就一樣廢了，但，寧侯以為自己殺了王無波栽贓給孟長安以後就會一帆風順，多傻？」

似乎有個聲音在說話……你怕的，是你自己。

寧侯將自己的佩刀戳在地上：「我還怕了你？」

張樺林冷哼：「你怎麼還如此幼稚，你告訴我這個世界上誰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