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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竇懷楠拜見陛下。」

代放舟站在一邊，看著陛下的臉色試探著問了一句：「陛下要不要出去走走？」

撲通一聲就又跪了下來：「臣不該胡言亂語，沈將軍是國之棟樑，陛下不能因臣一言而做出決定，若沈將軍不上戰場的話，于陛下於大寧來說都是損失。」

皇帝一邊走一邊說道：「別以為朕聽不出來，你這又是假意誠懇又是惶恐的，還說什麼沒辦法，難道不是在為他說好話？」

皇帝若有所思。

竇懷楠：「臣……沒事。」

衛藍垂首。

竇懷楠心說臣是真的快忙死了，一個時辰當兩個時辰用，若非是憋的受不了都不敢往廁所跑，這才出來就被陛下你看到了，還說臣不穩重，臣委屈。

「沈將軍太在乎情，可能會因為情而拋棄整個大局不顧。」

皇帝忽然問了一句。

「是啊，可能和他從小到大的成長經歷有關。」

不久之後，韓喚枝，葉流雲，老院長還有沈先生都收到了陛下賞賜的柿子。

皇帝看到竇懷楠忽然蹲了下來，忍不住發出一陣自責的笑聲：「哈哈哈哈哈……你去領著他找地方換衣服，這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哈哈哈哈哈……」

「什麼？」

葉流雲站起來。

他們本就應該明白的，那是陛下，登極這二十年來，誰還沒有感受過被陛下支配的恐懼？

「眼界。」

「嗯？」

說完這句話之後竇懷楠心裏震了一下，心說自己是不是說的有些過了？只是隨隨便便說兩句ｈetuboｏk.com.ｃｏm就好，何必如此認真？

「你覺得沈冷如何？」

委屈也不能說。

「是憋的腿軟了陛下，剛才竇大人可是要去茅廁的。」

竇懷楠一邊走一邊說道：「其實想起來臣要對陛下說的，有一部分老院長原來在十幾年前就已經說過了，關於教辦之事，臣想的和老院長不謀而合，只是沒想到老院長想到的比臣早了許多許多，還有一些是關於整頓邊田，臣以為，除了北疆之外其他諸地邊軍皆可中糧，自給自足。」

老院長坐在那看著擺在面前的凍柿子，臉色有些微微發白。

「嗯。」

「朕想想吧，儘快把你要說的都總結出來給朕看看。」

這幾個字說的連一息都沒用，蹦豆一樣從嘴裏崩出來。

皇帝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讓竇懷楠摸不準。

「嗯？」

竇懷楠臉色猛然一白：「臣該死。」

「那像什麼樣子。」

「臣算過。」

「我也回去了。」

老院長白了他一眼：「這是你家。」

可是轉念一想，為什麼陛下只是給了幾個柿子，而不是直接說什麼？若是治他們的罪，那可是足夠了的。

「你這個馬屁拍的。」

四個人坐在屋子裡一時之間沉默下來，似乎誰也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直到足足過了能有一炷香的時間之後，韓喚枝和葉流雲還是會忍不住往門口那不時看一眼，就好像陛下下一息就會從門外走進來，看著他們說，你們以為瞞得住朕https://m.hetubook.com.com？

正好走到懿貴妃宮門口，皇帝看到旁邊院子里有一棵很高很高的柿子樹，已經快到年了，柿子居然還沒有摘，他指了指：「去摘幾個來朕嘗嘗，都摘下來吧……給你剛才提到的那幾個人，除了沈冷之外每個人都送去幾個，就說朕讓他們也嘗嘗。」

「繼續。」

未央宮。

換句話說，他用二十年習慣了支配。

衛藍應了一聲，心說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葉流雲尷尬的笑了笑，坐下來：「那你們回去吧。」

皇帝忍不住笑起來：「十全九美……這樣的褒獎之詞你都能說出來，莫不是因為是他舉薦你進了內閣？你這奉承話，說的過了。」

世子李逍然。

竇懷楠心裏一震，沒有立刻回答，不敢立刻回答。

皇帝問。

他心說這種不雅的事，臣也不能說啊。

皇帝吩咐了一聲，竇懷楠隨即轉身，扶牆而行。

說到這夾了夾腿，然後繼續說道：「邊軍閑時屯田，對邊軍來說是好事，臣聽聞，邊軍士兵多心事沉重，常年殺戮又會讓人陰鬱，不少退伍回家的老兵心境都會變，而種田可以讓他們換一換心情，種出來的糧食不管好壞，哪怕只是能抵損運糧消耗的那部分，何樂而不為？」

「確實會因為你說的那些而不顧大局。」

陛下將今日的最後一本奏摺放在桌子上，他的桌子上永遠都是規規矩矩整整齊齊，他習慣了做事有條理，而桌子上的規規矩矩條理分明，其實和_圖_書足以說明陛下在規整東西之前就已經想好了這些東西該怎麼規整，這並不是一句廢話，他習慣了支配。

皇帝起身：「去看看二皇子。」

「是。」

「你回去個屁。」

代放舟連忙出門去吩咐內侍提前過去知會懿貴妃，陛下出了東暖閣之後看了看內閣那邊，正好看到竇懷楠小跑著往廁所那邊去，他也看到了皇帝，還跑著呢撲通一聲就跪下來，兩個膝蓋還往前滑出去不少。

「幹嘛這麼急？」

他長嘆一聲，心說陛下果然什麼都能猜到，什麼都能知道。

「臣還沒有想透徹。」

「臣沒說好話，臣說的是實話。」

沈先生低著頭往樓梯下走，腳步一停：「所以，陛下知道卻不管？」

「朕早就知道的。」

「沈冷把你舉薦上來，這些日子你的才能朕也看得清楚，老院長說過你有幾條方略想對朕說，怎麼一直沒見奏摺上來？」

皇帝沉默片刻：「繼續說。」

皇帝想到了孟長安。

想到這老院子忽然又笑起來，拿起那凍柿子就啃了一口。

皇帝看了竇懷楠一眼：「臉怎麼那麼白？」

沉默了好一會兒，竇懷楠給出這樣一句話。

皇帝看了竇懷楠一眼：「就不能走？也是內閣做事的人了，一點都不穩重。」

竇懷楠此時竟是忘記了小肚子都快炸了，低著頭說道：「沒辦法，哪有十全十美之人？」

「回去吧。」

竇懷楠垂首道：「從各地往邊疆送糧，即便是以後有水師運送走水路消耗的少了，可至少m.ｈetuｂoｏk.ｃｏm•cｏm也要消耗掉三成……」

韓喚枝站起來，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明明屋子裡的溫度並不低，可他卻好像被風雪掃了一身似的，瞧著就很冷的樣子。

「也好。」

「朕隨口說說而已，他倒是想不去戰場。」

皇帝微笑搖頭。

皇帝一邊走一邊對衛藍說道：「這些事禁衛不要去盯著了，那幾個人湊在一起說的多半是打麻將之類的閑散事，以後也不必派人跟著。」

似乎已經沒有勇氣繼續商量什麼了，韓喚枝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心裏有鬼就是弱點，這個弱點以後怕是會伴隨我們很久了，哪怕陛下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們也會不敢如以往那樣看陛下的眼睛，折磨人的從來都不是別人的鬼，是自己心裏的鬼。」

「十全，是說沈將軍自身沒有任何問題，不管是個人武藝，品德，節操，忠誠，信念，勇毅，親善，法度，眼界，謀慮都具備，所以是十全，而十全九美，是因為沈將軍還有一樣欠缺，但卻總是不能改的，所以也只是十全九美。」

陛下是想告訴他，別忘了動世子的事。

陛下笑著說道：「讓戰兵去種田，是兵還是農？」

「你可有什麼辦法？」

下樓的另外兩個人腳步也停下來，互相看了看，屋子裡的葉流雲剛端起茶杯，聽到這句話，杯子里的茶差一點灑出來。

代放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只是隱隱約約的聽到了沈冷這個名字，還有老院長，葉流雲和韓喚枝什麼什麼的，他自然不敢離得太近，也不敢仔細https://m.hetubook.com.com去聽。

「我回去了。」

「如果領兵之將的眼界分成三等，沈將軍無疑已經到了第三等，可臣覺得沈將軍之才不僅僅只是獨領一軍，他可以更完美更高，三等其一是人，其二是器，其三是天……人，敵人，同袍，都是人，是對人的理解和想法，器指的是兵械戰船甚至是戰場，都是器，天則是大局觀，沈將軍不管是人還是器皆屬上等，唯獨對人的理解有些不夠。」

皇帝笑道：「朕倒是有個辦法，不讓他上戰場就行了。」

竇懷楠夾著腿站起來，也不敢說不，低著頭：「臣遵旨。」

「臣知錯了。」

拋開他能進內閣是沈冷舉薦這事不說，單純的只是皇帝問他另外一個朝臣如何，他也不能隨便說說就算了，他隨便一句話，有可能壞了別人前程，可若是什麼壞處都不說只說好處，陛下就必然覺得他市儈圓滑，誰都知道陛下不喜歡這樣的人。

皇帝腳步一停：「你是說哪部分欠缺？」

皇帝看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跟朕走走，走到懿貴妃宮門口你再回來吧，朕有些話想問你。」

皇帝一開始沒看到，聽到代放舟輕笑聲才回頭看了一眼：「嚇的腿軟了？」

皇帝在前邊走，竇懷楠邁著小碎步亦步亦趨的跟著，越走那兩條腿夾的就越緊。

「起來吧。」

「十全九美之人。」

就在這時候衛藍從另外一邊快步過來，在皇帝耳邊低低說了幾句什麼，皇帝腳步為之一停，臉色似乎有些細微變化，但很快就笑了起來：「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