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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換個面。」

沈冷搖頭：「哪兒也不去，一會兒再看孩子。」

女官本來也緊張，爬上去幫茶爺用力，壓低聲音說道：「其實將軍說的也差不多，一使勁兒……」

「真的要對百姓下跪？」

肖元懷：「可是大人，那是下面人不本分啊。」

說完之後將鐵盔摘下來抱在懷裡：「所有人退後讓開！」

「說點別的事，分散一下心思。」

沈冷點頭：「是是是，陛下說的是，可是臣忍不住。」

道府那是正二品的大員，代表的是朝廷體面，是陛下天威，所以身穿官服頭戴梁冠他不敢跪，他一身素白內衫，手扶著欄杆緩緩跪下來。

沈冷攥緊了拳頭，扭頭到門口蹲下來，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再冷靜。

皇帝微微皺眉：「柳橙至為官朕本放心，也沒有想到會出這麼大的案子……」

百姓震動。

肖元懷臉色一白：「我辜負了大人的希望。」

老人顫巍巍的將梁冠放在一邊，然後將身上官服脫下來疊好。

沈冷一轉身就跑進去，皇帝楞了一下，回頭看著那撒丫子就跑的傻小子忍不住搖頭苦笑，他進去自然不方便，所以就在宮門外等著消息，不多時有女官就急匆匆跑出來：「陛下，郡主生了，母子平安。」

「只請諸位鄉親父老，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處置完此事之後，我將自縛往長安請罪。」

石破當從高處一躍而下，將佩刀扔給親兵大步走到柳橙至面前俯身一拜：「我就是來請大人做主的，但憑大人處置，我冒犯大人，觸及國法，只是因為ｈｔtps://ｗｗｗ•ｈｅｔubｏｏｋ•coｍ.ｃoｍ若非如此不足以讓西蜀道上下震動，不足以讓大人痛下狠心，我與大人共進退，我會上書朝廷，大人若有懲處，我一併受之。」

宮裡接生的女官按理說應該經驗豐富，可這不是沒按理來嗎……這些年來只給懿貴妃那邊接生過一次，所以也心慌，尤其是珍妃娘娘就在門口守著，陛下說一會兒也要過來，她們不緊張才怪。

說完這句話之後柳橙至帶上樑冠，大步走出書房，只留下肖元懷一個人坐在那怔怔出神。

沈冷噗嗤一聲：「先生，我覺得我快瘋了。」

四天後，長湖郡。

舉杯台。

「我說過，石破當不是莽夫。」

他話剛說到這，就聽到院牆裡邊傳出來一聲呼喊：「生了！」

「為陛下。」

該逼的逼了，該讓步的讓步。

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然後仰頭大笑，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笑的這麼開心。

屋子裡，疼的渾身都是汗水的茶爺正難受，聽到沈冷的喊聲抬起手捂著臉：「我這會兒要是笑場了，是不是跟氣氛有點不搭配。」

道府衙門外。

「你莊重些。」

柳橙至回答：「為陛下是其一，為自己是其二，為百姓其實應該放在更前面……我年輕的時候明白這道理，歲數大了，就給忘了。」

「疼，疼，疼……疼可怎麼辦，也不能揉揉。」

肖元懷低頭不語。

「我知道你現在依然心有不甘。」

柳橙至喝了一口茶：「怪我，也怪你自己，你以後可能再無機會升任道府，甚至也無可m.hetubook.com.com能再做到道丞這個位置，若無我極力推薦，你連道丞也做不到，所以你也無需怪我太多……我會帶著這恥辱退下去，而你呢，你可能會比我背負的更久一些，別埋怨石破當，也別埋怨其他什麼人，更不要埋怨陛下。」

沈先生拉了沈冷一把：「這邊都快薅禿了，你薅另一邊，對稱才美。」

呼！

柳橙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服：「我與石破當談完之後我去舉杯台，你自己考慮，若不去，我也不會強求。」

「舉薦奏摺我前後寫了三份，陛下一直沒有肯定批複過。」

他就那麼緊緊的握著茶爺的手。

柳橙至出來之後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氣，然後將梁冠摘下來抱在懷裡，朝著四周圍著的戰兵和更遠處圍觀的百姓深深一拜。

肖元懷沒來。

「西蜀道的事，朕已經讓古樂帶廷尉府的人去查，朕問你，為什麼你不寫信直接找西蜀道道府柳橙至，而是把事交給石破當？」

柳橙至寫完了奏摺，放下筆，看向肖元懷。

「你比我年輕十幾歲。」

「嗯嗯，在呢。」

「母子平安？男孩？」

珍妃道：「你應該穩重一些，茶兒會比你害怕，你若是表現的不鎮定，她在屋裡聽得到。」

「因為西蜀道出了這事，西蜀道的人臣都信不過。」

茶爺虛弱的看了沈冷一眼：「傻子。」

肖元懷也放下筆：「大人請說。」

「大人，石破當未必會給我們機會，他封住道府衙門，我無法調集廂兵，長湖郡那邊說不定也已經有庚字營的戰兵去了，他和*圖*書若是想在陛下面前邀功請賞，想在西蜀道百姓面前買好，不會給我們機會的。」

「我知道你這會兒心急。」

「雙胎，一男一女。」

從開元城調集來的廂兵五千人湧入郡城，長湖城一下子就亂作一團。

「真的疼。」

他直起身子看向高處的石破當：「石將軍，能否給我一個親自處置此事的機會？」

沈冷心說我倒是想放心，因為當年皇后歹毒，這不是宮裡女官近二十年來第二次接生么……

柳橙至沒有想到石破當居然會這樣說這樣做，一時之間有些愣了，然後才恍然過來，他雖然並不認為石破當是個莽夫，卻也沒覺得石破當有太多心機，此時此刻方才醒悟，那是石元雄培養出來的兒子，又能差到哪兒去？

宮門裡，沈冷沖向房間，一進門兩個女官就分別抱著一個小寶寶過來想讓他看，沈冷卻根本沒心思去看孩子，那兩個女官都愣了，心說怎麼還有不在乎孩子的爹？

就在這時候處理完政務的陛下從外邊緩步進來，在門口就聽到沈冷的喊聲，要不是陛下要面子，他都想捂臉了……什麼就什麼，還庫察一下子……

陛下瞪了他一眼：「里裡外外那麼多人看著呢，你好歹也是一等侯，是正三品的將軍，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回陛下。」

「那你也只能薅你自己的，我的不多了。」

「你與柳橙至並不熟悉，你也不了解他，為什麼說信不過。」

沈先生把自己的酒壺遞給沈冷，沈冷接過來喝了一口，沒喝出來，看了看沒打開塞子，緊張的手和-圖-書抖，酒灑出來不少，連著喝了幾口沒管用，把酒壺遞給沈先生后又抱著腦袋蹲在那，因為用力，頭髮都被他自己揪掉了不少。

「何止呢？」

他看著杯子里的熱茶：「終究是我們做官沒做好。」

「沈冷，你給朕過來！」

柳橙至搖頭：「我問你一個問題，咱們這些當官的，是為誰做官？」

「雖然我一直喊你老肖，可咱們兩個算起來差了近一代人的年紀，本想著如不出意外，再過一兩年我就會退下去，西蜀道的道府非你莫屬，所以從三年前開始，我有意讓你多操勞些而我漸漸貪于安逸，說的好聽些，我是想讓你儘快適應起來，說的難聽些，是我覺得快到回家養老了還管那麼多做什麼所以懈怠憊懶。」

珍妃回頭看了沈冷一眼：「沒人比你更心急，可你進去，女官就會都亂了陣腳，如果她們因為慌而耽誤了事，你怎麼辦？」

陛下在宮門口喊了一聲，沈冷連忙起身跑到那邊俯身一拜：「拜見陛下。」

沈冷連忙站起來，再次深呼吸：「茶爺，你別太當回事啊，隨隨便便生就行，你就當是上個廁所，一使勁兒，庫察一下子就完事……」

柳橙至起身泡了一壺茶，桌子上擺了兩個茶杯，等著茶泡開。

柳橙至一直在等著，等著百姓們聚集的足夠多，消息放出去的也快，天黑之前，這舉杯台四周已經聚集了不下數萬百姓，都仰著頭看著那位摘下樑冠白髮蒼蒼的老人。

茶爺忍不住笑，笑起來就更疼：「滾一邊去，好好看看孩子……我沒事，你回來了，我就不會有事。和_圖_書」

沈冷回答：「因為臣信不過。」

也是這一天，沈冷緊張之極的守在產房外面，他想進去，可是女官不許，女官說他在身邊陪著的話反而不好，沈冷不明白為什麼不好，想闖進去，尤其是聽到茶爺痛呼更是忍不住，可珍妃娘娘站在門口攔著他，他也沒奈何。

沈先生喝了口酒，看了看產房那邊：「宮裡的女官處理這事你還不放心？」

「那你我是做什麼的？」

廂兵先圍了郡守府，整個郡城裡所有衙門也沒有放過。

沈先生也緊張，可他得拿出來做長輩的氣度。

「今日之事，是我柳橙至錯了，錯在識人不明用人不當，錯在懶政無為倚老賣老，尸位素餐枉費了陛下重託，錯了就是錯了，我認。」

「聊幾句吧，以後可能沒什麼機會再聊了。」

皇帝擔心沈冷這樣子一會兒就敢把屋門撞開衝進去，指了指宮門外，沈冷只好跟著陛下出來，兩個人順著宮外的小路緩步而行。

沈冷跑到茶爺床邊蹲下來，握著茶爺的手：「怎麼樣？疼的厲害吧？要是忍不住你咬我。」

珍妃：「你還是別說話了。」

他起身：「我去見石破當，你去做你該做的事。」

「你……還是不要去了。」

柳橙至給肖元懷倒了一杯茶：「我今日說話你可能會覺得難聽起來，而這一切都怪我，若我以前就多說些難聽的話，你也不會與我一起造此大事……我剛剛自省，可你也一樣，做事能過且過，能不過問的就不過問，陛下有識人之明，所以才一直沒有明確批複讓你來做這道府，是陛下看出來了，你無此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