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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冷把手裡的燒餅放下：「那你少吃點肉，意思意思得了。」

「大伯。」

正看著呢，陳冉醒了，一睜眼就看到高小樣蹲在自己床邊看著他，兩個人的臉近在咫尺。

高小樣想說我見過了，忍住。

陳大伯看到高小樣明顯開心起來：「怎麼了？是有事？」

他手裡的不是什麼很好的玉佩，材質連一般都算不上，對玉器有了解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那不過是邊角料而已，甚至都不好說是什麼玉，雕刻的工藝也很粗糙。

高小樣蹲在陳冉的床邊，那個傢伙吃了葯之後又睡著了，她左看右看的也不覺得陳冉有哪兒帥的，那鼻子，有些大還有些塌，一點兒也不高挺，眉毛倒是挺濃密的，可是形狀又不太好看，再看看嘴唇吧，這可是軍中著名的陳大嘴巴，一口咬掉大半個饅頭，耳朵不小，耳垂很大，應該是有福之人。

高小樣幾乎是跳過來的：「你打算廢了你自己？」

陳冉笑起來，笑的傷口疼。

她默默的離開，走在大街上感覺有些失魂落魄，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從來還沒有被一個男人影響心情這麼嚴重。

沈冷拎著一包東西進來，看了看趴在那的陳冉：「餓不餓？」

陳大伯先是有些自責不該說這些，搖頭：「不說這個了，你想吃什麼？咱們去買點你喜歡吃的，我燒菜可不算好，你湊合著吃點再回去，你也是一個人住在票號里，身邊沒個親人，想想就苦。」

可是還挺招人待見的。

「後來呢？」

「我不急，大伯，我陪你去買菜吧。」

陳冉www.hetubook.com.com三口兩口乾掉一個，然後就看到沈冷慢悠悠的把剩下的兩大塊肉拿起來，把兩大塊肉裡邊放進去一個燒餅，那傢伙滿足的笑了笑：「我對燒餅夾肉沒有興趣，我對肉夾燒餅有點興趣。」

沈冷咬了一口肉：「羡慕你，一口下去能咬到燒餅也能咬到肉，我一口下去，燒餅在哪兒硬是沒咬到。」

陳冉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已經換過了衣服，他猛的坐起來，一下子牽動了傷口疼的叫了一聲。

「沒事，只是票號那邊有事正好又從大伯家門口經過。」

陳冉正餓著：「我小時候還少在你後邊吃屁了？我嫌棄你？給我給我。」

「你幹嘛？」

「小樣姑娘。」

高小樣：「別別別，你再以身相許。」

「可懂事了，我不在家的時候他從不吵鬧，還會好好照顧他娘，他娘睡著了，他就坐在一邊自己玩，一塊泥巴能玩上半天。」

他曾經對沈冷說過，那塊玉佩是他的命。

「閨女，冉子給我的那是軍餉，你知道軍餉是什麼？是他們在戰場上拿命拼來的，每一個銅錢都不能亂花，亂花了，那是在傷我兒子的命，他小時候就命苦，他娘走的早，跟著我，我又只會做苦力，若不是後來冷子把他帶進水師，我們倆哪有現在這好日子，可是閨女，你是沒見過他身上的傷……」

臉吧，還有點胖嘟嘟的，真的不夠帥啊。

高小樣站起來，在屋子裡晃蕩：「來之前的時候去看了一下陳大伯，他說你出去執行軍和*圖*書務了，我說就是專程來看他，大伯很高興，說是送給我一件禮物，不過禮物得等你回去之後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給，什麼好東西？」

陳大伯聲音有些沙啞：「我抱著他娘哭啊，冉子就跑進來看，他不知道他娘怎麼了，小孩子懂什麼，他也跟著哭，家裡有那麼一個人在，病怏怏的，可那是念想，人沒了，念想沒了。」

陳大伯眼圈微微發紅：「那天我出去上工，冉子留在家裡照顧他娘，那時候他才那麼大。」

陳冉：「這可是你說的，本來還想報你救命之恩呢。」

高小樣順口就說了出來，然後醒悟過來自己吃虧了，連忙搖頭：「不是不是，看王八。」

陳冉看到玉佩之後長長的鬆了口氣，將玉佩拿起來握住又爬了下去，因為動作太猛傷口又被拉扯開，後背的紗布很快就被染紅，高小樣嚇得臉色發白，跑出去找沈勝勘。

陳大伯低下頭：「我嚇壞了，我知道出事了，我衝進屋裡，冉子他娘已經走了，冉子還在院子里喊，說爹你別吵了我娘睡覺，我娘說她想睡一會兒，你快出來。」

他打開拎著的油紙包，從裡邊取出來一大塊熟肉，還有看起來金黃酥脆的燒餅，他把匕首翻出來切下來一塊肉塞進燒餅里，一口咬下去，那香味彷彿順著燒餅的縫隙往外噴一樣，肉香和燒餅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對於餓了的人來說難以抵擋。

……

陳冉：「呵呵……」

陳冉：「……」

高小樣撓了撓鼻子：「算了算了，看起來你沒什麼事是吧？沒什麼https://m.hetubook.com.com事我就不用那麼愧疚了，好像是欠了你一條命似的，你沒死，咱倆就兩不相欠了啊。」

陳冉：「我玉佩呢？」

還挑眉眨眼的。

陳大伯伸手比劃了一下，看著那時候陳冉也就是五六歲的高度。

陳冉趴在那手裡握著玉佩，臉色依然還沒有恢復過來，那是怕，真的怕。

陳冉：「你以為我是茶爺啊，出去找人問哪有青蛋賣……你應該在家裡閉門思過才對，你都敢抗旨不尊了，難道我還不敢吃點肉？」

陳冉：「餓啊，沈先生說讓我吃點清淡的。」

「大伯，為什麼你總是天快黑的時候才出去買菜？」

陳冉：「你大爺……」

「陳冉孝敬大伯的銀子應該不少吧，幹嘛要這麼節省。」

陳冉點頭如搗蒜。

沈冷把那咬了一口的燒餅遞給陳冉：「我對燒餅夾肉真的沒有什麼太大興趣，乾乾巴巴的，你吃你吃。」

陳冉：「真不要臉。」

他笑了笑：「你說也奇怪了，冉子聽到這話就不哭了，可能他也怕餓？」

醫館。

沈冷一本正經的說道：「人不要臉一時爽，一直不要臉一直爽。」

他走了一段后才發現高小樣沒有跟上來，回頭看，見高小樣蹲在地上抱著頭在啜泣，陳大伯楞了一下，連忙過去勸，高小樣抬起頭的時候已經哭的滿臉都是淚水。

高小樣指了指他枕邊：「不就在那兒嗎。」

陳大伯憨厚的笑了笑：「比早晨的時候買要便宜不少呢，反正是我一個人吃飯，什麼新鮮不新鮮的倒也無所謂，當年我在南平江上當苦力的時候，能和圖書有個熱乎乎的白面饅頭吃就不錯了，還講究什麼菜。」

「便宜。」

「你在看什麼？」

她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來一句古語，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說，她始終理不清王八和綠豆的關係。

「大伯，陳冉身上有一塊玉佩……」

高小樣嚇得往後縮了縮，一屁股坐在地上。

沈冷：「那操蛋了。」

「也行，晚上留下來吃飯。」

陳冉砸吧砸吧嘴：「給我夾一個。」

「那你還要回票號吧？天色快晚了，你回去的時候可要小心些。」

高小樣深吸一口氣，使勁兒，再使勁兒，她覺得窒息。

陳大伯一邊走一邊繼續說話，老人的話總是會顯得啰嗦，並不自知。

……

高小樣帶著沈勝勘他們跑進來，沈勝勘檢查了陳冉的傷口確定問題不大又重新傷藥包扎，陳冉的表情看起來很痛苦，可高小樣卻看得出來，陳冉的痛苦不是因為重新傷藥包扎，而是因為別的什麼。

沈冷：「你吃點清淡的。」

高小樣看著陳冉嘿嘿傻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個什麼。

沈冷把燒餅掰開夾進去一塊肉遞給陳冉，看了看自己咬了一口的那個燒餅：「我其實不餓，咬了一口你嫌棄嗎？你要是不嫌棄把這個也吃了。」

「冉子哭的止不住，喊他娘起來，我勸不住……冷子正好在外邊路過，髒兮兮的，他應該是餓的狠了出來找吃的，聽到哭就跑進來，手裡拿著半個不知道從哪兒撿來的饅頭，也許是別人吃了一半掉地上的，還有土呢，他看著冉子哭就把饅頭掰了一半給冉子，冉子把那饅和_圖_書頭打在地上了，他把另一半也給了冉子。」

高小樣咬著嘴唇，咬的很用力。

「看綠豆。」

陳大伯繼續往前走：「冷子說，你別哭了，哭多了就會餓，現在饅頭沒了，你餓了怎麼辦？」

「那天，我回家，冉子蹲在院子里數數，數到幾十我忘了，我問冉子你幹嘛呢？冉子跟我說他娘讓他數數，數到了再進去，還說他娘今天可有精神了，陪著他玩了好一會兒，還給他講故事，還給他唱漁歌，還抱著他一直親一直親，然後把那塊玉佩翻出來給了冉子，那玉佩是她的嫁妝，然後他娘就對冉子說，冉子啊，娘累了，你去院子里玩會，娘睡一覺，你數到一百，到一百娘睡一覺醒了給你蒸大白饅頭吃。」

「再後來冉子就整天跟在冷子屁股後邊，可能他覺得冷子有饅頭，他娘說醒了給他蒸大白饅頭吃。」

漫無目的的走著，當她醒悟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又走到了陳冉家門口，她愣在那，沉默了好久之後轉身準備離開，門吱呀一聲開了，陳大伯拄著拐杖走出來，手裡拎著一個袋子，應該是要去買菜。

「他娘留給他的。」

陳大伯停下來，拄著拐杖的手都在微微發顫：「我沒本事，家裡一般，他娘生了病之後日子就變得艱難起來，我發了誓，就算是傾家蕩產也要把她治好，錢不夠就把房子賣了，還不夠，我就去賣我自己的命……可是閨女啊，我們和天奪人，很多時候奪不過啊。」

陳大伯看了高小樣一眼，即便已經過去這麼多年，高小樣依然在陳大伯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懼，無邊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