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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喚枝低下頭陷入沉思，他曾經要讓聶野去殺人，可是命令下了一半又被他收了回來，就要出口的話硬生生憋了回去，正如李不閑說的，那決定不光明。

黑眼：「繼續求。」

黑眼：「滾……」

他的手被周東吳扒拉到一邊，周東吳道：「趴著你的，咦，看起來氣色不錯，來，咱們喝一杯。」

黑眼推著沈冷在大街上走，所有人都側目觀看，大家覺得沈冷應該是犯了什麼錯要被送到官府里法辦的，那種眼神讓沈冷覺得生無可戀。

沈冷伸手：「我也……」

黑眼嘿嘿笑：「要有自覺啊，受了傷就該修養，沒事就別老想著出去轉轉，你傷沒好的時候外面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沈冷不願說話，因為他覺得無比的屈辱。

沈家醫館的人給沈冷換了葯之後就又去了軍營，之前救援銅羊台城三千邊軍那一戰的時候寧軍也有很多人受傷，醫官不夠用，好在民間趕來的郎中也不少，沈家醫館的人每天到沈冷這邊三次，其他時間都在軍營。

黑眼還一臉得意：「這辦法怎麼樣？」

李不閑道：「是不是還差點什麼？」

黑眼：「只要不出亂轉，想吃什麼都有，等著！」

安息人確實善戰，對於侵略來說他們比寧人更擅長，對於殺戮來說他們也比寧人更擅長，沈冷也真的沒有不把安息人當回事，可伽洛克略說把大將軍談九州的人頭割下來，沈冷連個態都不想表。

李不閑道：「韓大人莫不是忘了祖上是誰……我祖上哪有什麼不會的事，從兵法戰陣到養豬，都很精通，先祖還留下一本卦和圖書書，我曾熟讀。」

黑眼哈哈大笑，起身給小張真人拿了個杯子放下：「一起喝兩杯，這幾日戰事不吃緊，大家難得鬆快些。」

黑眼哈哈大笑：「想出去溜達一圈也行，但必須用我的法子，不然的話沒得商量。」

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善意，就是允許有人吹牛逼。

黑眼聳了聳肩膀：「叫四個字的是不是都覺得自己很了不起？」

他從袖口裡摸出來個杯子：「不用去拿，我帶了。」

寧人不是又臭又硬，如果非要這麼形容的話，寧人是比又臭又硬還要又臭又硬，最起碼比他們認為的還要臭還要硬大幾個層次。

可他覺得對。

「我想回去。」

韓大人的面相，不太好。

黑眼：「你早就有了啊。」

黑眼推著個獨輪車，獨輪車上綁著一塊長木板，沈冷趴在木板上被黑眼綁在那，所以沈冷覺得自己像是一頭就要被送到菜市場的豬，原來真的可以比一直趴在床上更沒尊嚴。

沈冷想了想：「澹臺袁術。」

沈冷哈哈大笑：「你剛剛把我推出去是怎麼噁心我的。」

李不閑道：「先祖最初就是靠這個吃飯的……韓大人，不光明的事，不一定不正確，正確的事，未必光明，所以韓大人如果真的遇到什麼解不開的難題，不如只問本心一句話……對不對？」

「可以。」

韓喚枝道：「不過你為什麼要把東西都抱過來，你自己過來和我說一聲就行。」

黑眼：「蘑菇啊。」

「伽洛克略，這是什麼破名字。」

李不閑搖頭，眼神里閃過一抹擔憂。

廷尉府都廷和_圖_書尉大人的那間很大的書房恢復了往日的模樣，厚重的窗帘關著，窗外的光線一點都透不進來，坐在陰暗之中的韓喚枝雙手指著下巴，眼神有些飄忽。

李不閑楞了一下：「呃？」

韓喚枝起身，舒展了一下雙臂：「你一句對不對忽然讓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多謝。」

小張真人看了看沈冷臉色，沈冷哼了一聲：「你們是來看我的？」

他把東西放下，看了看韓喚枝的臉色，心裏一緊。

韓喚枝哈哈大笑：「你就現在廷尉府里住下來吧，這裏還有幾個空院，你自己挑一個住。」

李不閑道：「看不出來，後來我曾拿著那本卦書去請教道觀里的正經道人，看完我先祖寫的卦書，正經道人用了特別不正經的評語……瞎雞拔寫。」

沈冷只好委曲求全：「只要能出去透透氣，你的法子就你的法子，我就不信比一直趴在這床上更沒尊嚴。」

他趴在床上，感覺自己再繼續這麼趴著的話沒準會發霉。

「韓大人有什麼愁事？」

黑眼把食盒打開，沈冷趴在床上往前挪了挪，床前放著一個方桌，幾盤菜擺好，黑眼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沈冷眼巴巴的看著他，黑眼當做沒看見，端起酒杯自己抿了一口，滋的一聲，還砸吧砸吧嘴，這個動作熟練的讓人錯覺他已經有六七十歲那麼老。

李不閑：「……」

沈冷一怔：「有什麼？」

廷尉府這邊能安排去西疆的人已經出發，和兵部撥給西疆的物資一同上路，方白鹿和聶野這兩個配合戰兵作戰經驗最豐富的千辦派了出去，廷尉府的人手一m.hetubook.com.com下子就又顯得捉襟見肘。

沈冷道：「安息人來了我就不擔心了，不來我才擔心。」

韓喚枝：「……」

李不閑笑了笑，抱起那一大摞卷宗出門，走了幾步回頭問了一句：「韓大人，想過沒有，如果不做都廷尉了，去做什麼？」

韓喚枝一怔。

韓喚枝笑道：「你還會看相？」

三個人喝酒聊天把沈冷晾在那，沈冷覺得他們就不是來看自己的……沒多久又來了人，周東吳拎著一些熟食進來，看到二本黑眼他們已經再喝，連忙把熟食打開放在桌子上：「我來加個菜，剛買到的，還熱乎著。」

黑眼瞪了沈冷一眼：「這個是真了不起……」

就在這時候外面有人拎著些東西進來，沈冷抬頭看了看，是二本道人和小張真人一起來了，兩個人手裡拎著些不常見的新鮮水果，還有一些點心，放下東西之後二本就笑起來：「來得巧不如來得不要臉。」

沈冷：「滾……」

李不閑：「啊？」

長安城。

韓喚枝嘆道：「現在我相信所謂看相，不外察言觀色四字了。」

「我想出去溜達一圈，再這麼趴著就該長蘑菇了。」

沈冷：「求一口酒喝。」

沈冷抬起頭，一臉傲嬌：「喂我。」

沈冷：「……」

「怎麼樣？」

過了一會兒二本道人不見沈冷說話，往旁邊看了看，嚇了一跳，沈冷居然也沒在床上趴著，再看時沈冷已經爬到門口了：「把我綁在車上，推我出去遊街！」

轉悠了幾圈之後黑眼把沈冷推回去：「還想出去轉轉嗎？」

因為須彌彥去了桑國，和須彌彥一起ｈeｔｕbｏoｋ.coｍ•ｃoｍ回長安的李不閑就顯得很閑，韓喚枝知道他閑之後就把他請到廷尉府來幫忙，整理最近這段時間的檔案卷宗，李不閑干這個拿手，又是個有強迫症的人，所以整理的井井有條。

韓喚枝嘆道：「唉……難為你了。」

「不，你想轉轉。」

沈冷：「我想吃肉。」

他趴在平板車上，黑眼兩隻手握著推車扶手推著走，扶手那邊高一些，車頭低一些，沈冷朝著前邊趴著，所以這個姿勢看起來就是屁股比頭高一些，屁股還對著黑眼。

緩緩抬起頭，韓喚枝朝著李不閑抱拳：「多謝。」

「我現在想回去了。」

韓喚枝噗嗤一聲，是真的被逗笑了。

李不閑看著韓喚枝認真的擠眉弄眼。

他緩了一口氣：「一個已經成熟的人，能告訴自己對不對。」

韓喚枝笑了笑道：「那你看看我有什麼煩心事？」

聽說伽洛克略到了，並且在城門外立了個范兒說要把大將軍談九州的人頭割下來，沈冷只是聳了聳肩膀。

李不閑笑起來：「我都是順口胡謅的，我們這一脈的李家人憑的就是這本事混江湖……如果能幫到韓大人的話，那麼韓大人能不能在廷尉府里給我安排一個住的地方？我剛剛抱著一摞卷宗進來說想把這些東西帶回家裡去重新核對，韓大人你的正確答案應該是問我你在長安城裡有家嗎？我裝作恍然大悟說我沒有，然後韓大人立刻說我給你安排個好的住處吧。」

李不閑笑道：「人有愁容，臉色就會發暗，這是必然的事，無需去研究卦書都能看得出來，愁容慘淡就是這麼來的，非但臉色暗皮膚也會和*圖*書顯得發黑，看起來一點都不水靈，我祖上曾經做出來一塊雪花膏可以增白肌膚，讓人皮膚變得水潤透亮，我可以低價賣給你一瓶……」

正想著事情，韓喚枝聽到門響，他說了一聲進來，見是李不閑抱著一大摞卷宗進來，李不閑個子不高，抱的又多，進門的時候就露著一個額頭。

沈冷：「我想趴在床上長蘑菇，一直長。」

沒人理他，那三個人舉起酒杯碰了一下：「來，乾杯！」

一刻鐘之後，沈冷覺得自己生出了求死之心。

黑眼道：「在保證你趴著的情況下帶你出來逛街，除了我這麼聰明的人誰還能想到這樣的辦法。」

李不閑坐下來：「以前我看須彌彥的樣子就和韓大人現在的樣子差不多，整日苦著個臉，看著就好像隨時都要自殺似的，我和他聊過很多，其實心境並不是不能改變，心結不是不能解開，韓大人這一生做事都光明磊落，所以以往看韓大人的面相都能看出來那種自信風采，現在韓大人臉上沒有，是因為韓大人在愁的事不光明？」

沈冷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你大爺……」

「這些卷宗年份都不對，我想帶回家裡去重新核對一下。」

沈冷：「不想罵街。」

韓喚枝：「你看，你的臉色有些暗淡，愁容慘淡就是這麼來的。」

「不，你還不想。」

他扶著沈冷回到床上，重新趴在那的沈冷覺得世界一下子就又變得溫柔起來，想到外面那個讓人羞恥的平板車，沈冷覺得床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東西。

「你看。」

不多時，黑眼拎著一個食盒進來：「吃飯吃飯。」

黑眼：「來，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