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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捨不得的只有人。」

沈冷坐在台階上：「算了，來人，把天機票號的大掌柜請來，天機票號長安城內所有掌柜的也一併請過來，一個時辰之內。」

「第一，天機票號在西城那邊正在建造的所有涉及到官員的住宅，明天派人帶著所有整理好的卷宗檔案都移交到廷尉府，請韓大人轉交戶部，留守下來的人監督還沒有蓋好的房子，確保每一間房子都不會偷工減料。」

沈冷拍了拍肚皮，咧開嘴笑了笑：「還是長安城裡的銅鍋好吃。」

「不麻煩。」

「兩件事。」

高小樣點頭：「聽你的，還有什麼？」

韓喚枝依然沒有說話，跪下來重重的磕了三個頭，起身，退出肆茅齋。

「不過分。」

沈冷沉默了一會兒后說道：「綢緞鋪子和胭脂鋪子都留下，鋪子封起來，不賣不盤，我們自己的夥計如果不願意留下的，全都帶走。」

皇帝看了看韓喚枝遞上來的那份清單，皺眉，沒去接。

陛下的旨意很快傳到，沈冷接旨的時候看起來並沒有什麼驚訝和惶恐，這可能是大寧立國有史以來第一個被貶的國公，而且還是在幾年之內發生的事，沈冷平靜可整個朝廷都不平靜，這五年來朝廷里最炙手可熱的是誰？只能是沈冷，所以很多人猜測這是不是什麼信號？

「漂亮！」

「沒事。」

沈冷放好之後轉身往外走，陳冉在門口等著他：「沒事吧？」

三個人依然沒有說話，鍋開了之後就開始涮，大口大口的吃，沒多久三個人全都大汗淋漓，葉流雲韓和_圖_書喚枝這般看起來精緻雅正的人都是衣衫濕透，三個人足足吃了小半個時辰，桌子上的菜品吃了個乾乾淨淨，卻始終都沒有人說話，一直到吃完。

這一下，沈冷的品級就降到了和各衛戰兵將軍同一級別，而且沈冷還是戴罪之身，以觀後效這句話聽起來還算溫善，可這句話若是變得冷酷起來，哪怕只是細微的一些錯處被揪住也能立刻死死攥住不放。

「火鍋。」

「朕答應過你的。」

「免死鐵券也被收回去了。」

葉流雲搖頭：「我以為老院長會來。」

半個時辰之後，迎新樓。

皇帝推開門走進這個院子仔細看了看，這院子不大，收拾的乾乾淨淨，只是已經空了，院子里還有木樁和石鎖之類的東西，不遠處是個大水缸，皇帝在這些東西不遠處駐足看了好一會兒，似乎依稀看到了那個傻小子每天天沒亮就起來鍛煉的樣子。

沈冷擦了擦嘴，起身，抱拳，俯身一拜。

陳冉哼了一聲，看了看沈冷臉色也沒好多說什麼。

沈冷進門的時候夥計們已經在往三樓送菜，看到沈冷的時候迎新樓的人就會笑起來，不由自主的笑，沈冷和他們一個一個的打了招呼，直接上了三樓，進門的那一刻沈冷還是忍不住微微怔了一下，因為屋子裡只有韓喚枝和葉流雲兩個人。

「所以說懂事的孩子最無辜。」

高小樣靠近沈冷壓低聲音問了一句：「很麻煩？」

有人喊了一聲，然後又愣住，有些懊悔的改口：「大將軍，如果這樣做的話，會和-圖-書損失慘重。」

「人沒有尾巴，夾起尾巴的不是人。」

「國公爺。」

「奴婢在。」

韓喚枝和葉流雲跟著他到了樓梯口，沈冷腳步一停，沒回頭，搖了搖頭：「到這吧。」

難得，那間每天都有人打掃但是許久沒有人住過的大房子開著門，葉流雲和韓喚枝都在這間屋子裡等著，他們好像預料到了沈冷回來，兩個人肩並肩站在窗口看著外面大街，當沈冷出現在窗外的那一刻兩個人都長長的出了口氣，不約而同。

沈冷伸手捏了一塊放進嘴裏：「出去這麼久都沒有吃過豆腐。」

半個時辰之後旨意頒布下去，韓喚枝不再為廷尉府都廷尉，他將赴草原，為大寧立國以來第一任安西都護府都護，從一品，官在各道道府之上，西域諸府節制。

許久之後，他邁步走進正堂，一眼就看到那張桌子上的聖旨，全都在這，每一份都在。

「你覺得朕做的過分了？」

「代放舟。」

高小樣臉一紅，轉身拉著陳冉走了。

廷尉府接到陛下旨意，奉旨調查沈冷名下所有財產，連同天機票號在內，任何和沈冷有關的事有關的人都在調查之列。

三個人坐下來卻沒有再說什麼，都看著那銅鍋，沒多久銅鍋里的湯開始冒泡，熱氣升騰起來，這樣的夏天吃銅鍋，還是辣鍋，是勇士的行為。

「和廷尉府那邊的賬目都核算清楚，把銀子本錢和分紅都直接交還韓大人。」

皇帝這次突然薄情起來，而且那麼冰冷，國公被拿掉降為一等侯，正二品大將軍被直接降和_圖_書為正三品，所有領軍大將軍中哪有正三品的人？

沈冷道：「告訴大家都別惶恐，什麼事都沒有，我只是在做該做的事，有些事提前做沒錯，做的晚了也許會牽連他們。」

韓喚枝默然不語。

皇帝走過去隨手拿起來一份看了看，放下，再拿起來一份看了看，又放下，眼睛微微發紅。

尷尬了一會兒後代放舟告辭離去，沈冷捧著聖旨回到屋子裡，把聖旨在架子上放好，這張桌子上有很多個木架，架著他這些年來收到的每一份旨意。

「你難道沒問過？」

陛下旨意，籌建安北都護府，葉流雲即刻啟程離開長安趕往北疆，負責籌備督建安北都護府諸事。

「傳旨……讓黑眼回宮，自此之後，長安不許再有流雲會。」

然後轉身下樓。

「第二件事，半個月之內，所有別的生意全都剝離出去，留守長安的人只做存銀取現生意，其他的一律不準沾惹，總號搬出長安，就搬到東疆去。」

皇帝起身走到窗口負手而立，看著窗外的風景沉默下來，大概小半刻之後，皇帝看著窗外說道：「去移交一下，廷尉府以後交給方白鏡，你可以去草原了。」

十天後。

代放舟眼睛驟然睜大，他不明白，陛下這是怎麼了？

皇帝的肩膀微微顫了顫，卻倔強的沒有回頭。

韓喚枝長長吐出一口氣：「才下旨，朝廷里那些原本想著巴結他靠近他的人就開始往後縮了，如以往他出征歸來，想要登門拜訪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這次家門口怕是連個車軲轆印都沒有，不和-圖-書過反倒是清凈，不該來的不來，也好。」

說完之後沈冷笑了笑：「讓陳冉去幫你，但我天黑之前我得帶他走。」

「別。」

水師大將軍府。

沈冷聳了聳肩膀：「按理說，我私自去西疆這是欺君之罪，該死。」

每一份都收著，每一份都很鄭重且認真的擺放在這。

「你收拾好了之後就回家。」

沈冷笑著過去，坐下來看了看桌子上擺著的東西，其中有一盤已經切好的白豆腐，也不知道為什麼那白豆腐擺在那就有些顯眼，韓喚枝微微皺眉，葉流雲吩咐了一聲：「撤下去吧。」

又一個時辰后，又有旨意傳達下來，出乎所有人預料。

「呼……」

「你不該問為什麼。」

沈冷緩緩吐出一口氣：「聽我的就是了。」

葉流雲看了看韓喚枝，韓喚枝沉默片刻后說道：「你的反應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沈冷看向陳冉：「還是你自己去接高小樣吧。」

陳冉嗯了一聲：「本還想著在長安城裡多歇兩天的，現在看來也沒什麼心情留下了。」

韓喚枝還是默然不語。

「他年紀太大了。」

沈冷笑著說道：「咱們在天黑之前出城就好，還有……將近三個時辰呢，高小樣還在家裡等著你，你去和她說一聲，另外……你讓高小樣也準備一下，天機票號的總號最近也要儘快撤出長安，在離開長安之前必須做好一件事……讓她多費心些，長安城裡置辦下來的所有房產，本就是為了以後給兄弟們有安身立命之所準備的，所以趁著這次離開就全都安排出去。」

他本以和-圖-書為賴成會來，老院長會來。

「你以為他捨不得什麼？」

「他應該已經在安排了。」

皇帝看向韓喚枝：「你認為該如何？」

皇帝又問了一句。

肆茅齋。

高小樣問：「要不要適當加一些，加一成或者兩成？」

宣旨的代放舟看著沈冷，他表情有些尷尬，這幾年來他給沈冷宣旨的次數多的數不過來，每次都要說一聲恭喜恭喜，唯獨這次，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

「老院長也沒來。」

「火鍋？」

他起身活動了一下：「我去迎新樓那邊道個別，你們都去忙吧。」

沈冷道：「去收拾一下東西，咱們天黑之前就出長安。」

韓喚枝轉身：「讓酒菜送進來吧，我今天想喝兩杯。」

沈冷拍了拍陳冉的肩膀：「前些年，我怎麼錯陛下都容忍，所以連你都覺得錯了也就錯了，反正陛下不計較，現在陛下計較了一次就覺得受不了，這不對啊。」

葉流雲搖頭：「所以我不知道陛下明知道沈冷是這樣人，還要壓一下是為什麼。」

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天機票號在長安城內個分號的掌柜以及高小樣都到了，將軍府的客廳里坐滿了人。

韓喚枝看向葉流雲：「金錢，地位，名譽，還是別的什麼？」

陳冉長長嘆了口氣：「以後是不是得夾起尾巴做人？」

「錢沒有人重要。」

「是啊，懂事的孩子最無辜。」

沈冷緩了一口氣后說道：「我就直接說了。」

「一點都不加，該多少就是多少。」

「放桌子上吧。」

「我以為他會捨不得，畢竟他曾經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