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他立刻上疏給皇帝，請只要朝廷能授予這批東山党項官印，允許互市，他便能成功招撫這群羌人，而後將他們安置在靈台白石原、鶉觚原一帶，充當原州行在的「城傍」。

不久，煙火繚繞的大百子帳內，一名身高九尺的魁梧党項酋長邀請高岳與劉德室入坐，「我，妹輕馬乞，妹輕氏所有党項人的領袖。」這位一說話，整個百子帳內都有回震。

這群党項里有通漢文漢話的「漢官」，便將高岳的話翻給眾人聽，眾党項一聽是唐家天子的安撫使節，果然紛紛拋棄武器，下馬拜伏。

「崔大都督，勇者！」妹輕馬乞對崔寧頗是敬佩。

「逸崧……」劉德室的聲音都顫抖起來，因為他們身旁只有數名游奕，原本姚令言是準備派騎兵來護衛的，可高岳卻說這樣不利於與此党項部落和斷，所以讓這些騎兵在南二十裡外待命。

高岳頷首，便又問「為何要離開慶州？」

隨後高岳舉起押蕃落使的印章，給和-圖-書他們觀看。

「酋長說，他打小就在彌葯龍神前立誓，和西蕃不共戴天，早晚一日要燒光他們的廬帳，搶光他們的牲口和女子，殺光他們所有的男子。」

在皇帝下達正式處置前，高岳已是毫不猶豫地攜押蕃落使的印章，要求主簿劉德室和自己一起前往臨涇，招撫這群東山党項。

很快，穿著褐色駱駝皮衣，頭戴氈帽的党項人，背負弓矢，騎著駿馬衝上，在高岳、劉德室外閃電般繞著圈子，劉德室瞧見其中還有臉色赭紅的女子，也是佩刀挾弓，不由得又是訝異又是害怕。

妹輕馬乞聽到這話，擰動著眉毛，取來自己的鎧甲，手指著上面的甲葉——高岳望去，只見甲葉上刻著各種各樣的文字，或者說是圖形，党項有仇敵，便將他們的名字刻在甲衣上，以示不忘，「這些全是慶州其餘東山党項酋長的名字，我們的部落被他們排擠劫奪，結下血海深仇，故而才不得不來到涇m.hetubook.com.com州。妹輕馬乞酋長說早晚一日要燒光他們的廬帳，搶光他們的牲口和女子，殺光他們所有的男子。」

下面的商談就順利親近多了。

「我是唐家天子使！來汝等的渠帥處和斷。」高岳就遠沒有那麼驚慌，高聲自報身份。

可高岳卻很堅定，他對劉德室說：「我身為押蕃落使，如今東山党項離慶州入我涇原方鎮境內，我有職責去處理，芳齋兄你可是我的掌印主簿，所以你也得去，要掌管保護好印章，這便是你的職責。」

一聽到西蕃，妹輕馬乞抱著腦袋，晃動著髮辮，翻著白眼仰面長嘯起來，聲音震得劉德室面前的杯盞都顫動起來，劉德室本人更是面如土色。

此刻高岳計較已定：以夷制夷，永遠都是個可行性很高的辦法。

所以高岳便起身，立在百子帳的中央，那漢官盯著他，並不斷把他的安撫說辭翻譯給妹輕馬乞：

「那為什麼不去投靠平夏、六府党項呢？」

和_圖_書「請問妹輕渠帥，西蕃乃是汝等仇敵否？」高岳便通過漢官詢問說。

西蕃視你党項如奴僕，奪你牛羊子女；我唐邊境軍將節度使也小覷你等，目為小蕃，蔑視侮辱，索取駱、馬、僕役毫無節制。不過現在好了，聖主剛剛繼位，邊疆撫戎之事，不再委任於嗜殺的武人，而是改由我等文臣執掌，故而你等擅入涇州，不但不追究驅逐，反倒願提供土地羈縻，我身為涇原押蕃落使，願奏請朝廷，于靈台舊縣的鶉觚原安置，並授予妹輕渠帥都督、部落游奕使的職務——在此不征爾等徭役，但出『馬蹄稅』、『草稅』，編入側近軍即可。」

高岳便提及自己的岳父。

蒼灰色的雲天下，蜿蜒的茹水河邊，起伏的丘陵無邊無際，初秋的長草彌望，涇原押蕃落使高岳、靈台縣主簿劉德室一道策馬來到此處。

經過這部落漢官的翻譯，高岳聽明白，原來這位妹輕馬乞所在的部落即「妹輕氏」，原本遊牧在松州一帶，分為htｔps://m•ｈｅｔｕｂｏok•cｏｍ•coｍ數個小蠻國，後來被西蕃所攻滅降服，可這位妹輕馬乞的先祖不甘心受西蕃的奴役，便帶著部落遷徙到慶州，成為「東山党項」里的一支，之前還接受過崔寧的招募。

最後劉德室坳不過，只得硬著頭皮，追隨高岳一道前往。

「我部世代與平夏、六府為仇，早晚一日要燒光……」

「逸崧啊，我可是聽說這群党項，是西羌、匈奴、鮮卑的雜種，毫無禮儀教化，還說自己是猢猻的後代，特別是東山党項，居住于慶州山野，兔伏鳥飛，狼心梟響，以劫掠商道為生。這，這，怕是你我前去會有危險。」劉德室本是個膽怯文弱之人，他此次主動要求來原州行在的靈台當主簿，一是感激於高岳昔日的扶持，二也是順便來打聽尋找他失散多年的結髮妻子的，可他沒想到現在的邊陲情勢是如此艱難兇險，先前教化健兒士兵寫字什麼的就不說，現在又要和這位高岳前去北方，和這群狄夷打交道，真的是……

河川對和圖書面，全是這股東山党項的氈帳穹廬，各種動物糞便燃燒起來的煙隨風飄散，忽明忽暗，騎著駱駝或馬匹的党項人見到對面山丘上出現的高岳，低沉地喊著他所聽不懂的言語，從各個方向迅速圍過來。

接著高岳又詳細問了問，了解到最早妹輕馬乞準備帶自己部落入邠、寧二州的，但李懷光認為這群人完全是雞鳴狗盜之徒，布設重兵不讓他們進去，妹輕部落無奈，只能改道跑到涇州北部的臨涇茹水河原來。

「我聞党項有兩聖山，一曰大積石山，二曰賀蘭山，又認白龍江為祖河，正所謂『黔首石城漠水畔，赤面祖墳白河上』，如今大積石山沒于西蕃之手，賀蘭山成為回紇門戶，祖墳雖在，卻落入異族之手，讓人嗟嘆啊！

得得得，高岳也沒有興趣再聽這位妹輕馬乞重複同一套「復讎宏願」了，看來此君肩膀上的責任有些重啊，與西蕃為世敵，與回紇不和，和其他所有党項部落結仇，怕不是要星辰大海？

而這正是高岳求之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