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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還沒等高岳想完，背後尖利的號角聲炸起，他回頭望去。

其實在高岳于安樂城作戰時，明懷義和靈武的三千騎兵，就出現在鳴沙一帶的戰場上，和逃過來的馬重英交過手。

缽樂山下，高岳居然看到了大批唐軍騎兵，揚著旌旗向自己會師而來。

每隔一小段距離，就枕籍著敵人人馬的屍體，他們都躺在沙地上，看起來就好像睡去似的，可當白草軍的軍卒們經過時，卻發覺許多屍體的口鼻都流出血來，衣衫破碎不整，摻和著飄來的砂子，宛若遮在臉上的暗紅色面罩：這群人都是精疲力盡，加上無水可飲而死的，足見馬重英也好，慕容俊超和朱邪盡忠也好，跑得是多麼的惶急不堪。

等到問清楚緣由后，高岳心中更是暴怒，果然還是馬燧和張延賞這幫混蛋在拖後腿。

「這到底怎麼回事，難不成馬重英還有後手，可這根本不像啊！」高岳很是吃驚。

起初康日知是苦惱的，因為他先前接到過張延賞的密信，叫他不和-圖-書要攪合到對馬重英的圍剿當中去，但蔡逢元卻極力說，高廉使出動的五千騎兵當中，有涇原的，有神策京西右大營的，是奉了聖主的敕令，還請大都督您不要推辭（不然聖主那裡不好交待）。

「父親，唐軍多是步卒，且陣型不整，想必之前遭過苦戰，我軍直接繞道衝過去，尚有生機。」

他猜得沒錯，這時黃河邊沿的沙丘，及河中凸起的一團團沙洲葦草處，西蕃的兵馬猶有近三成，正在鼎沸地簇擁在東岸處，熱切緊張地看著于河面上划來划去的羊皮浮囊或木筏子，等待渡過去。

「只能指望靈鹽節度使康日知，能出動兵馬來幫忙截殺下，擴大戰果了……」

這時，整個安樂州北城的城堞和敵台上，其上駐防的土團士兵，都聚集起來，默不作聲地看著其下壯觀的景象：

「衝到何處？」

可隨即朱邪盡忠又眼淚橫流，執宜也哭起來。

其實執宜哪裡有什麼「多備水囊」啊，這些水囊全是沿路和圖書遺棄的族人讓出來的，他們把死的絕望留給自己，把生的希望讓給了我們。

「馬上我喝的，哪裡是水，分明是族人們的血啊。」

他們的給養也耗盡，無法深入追襲下去。

據明懷義和蔡逢元事後說，馬重英當時在缽樂山補充了泉水，所以日暮時分雙方騎兵大混戰了場，不分勝負，趁夜時各自撤軍。

青剛嶺處，朱邪盡忠父子的伏兵策被唐軍四將識破，便不敢戀戰，急忙敗走穿過鹽州，企圖和馬重英一道渡河。

第二天喜訊到來，吳獻甫、張萬福帶領的一千五百騎兵，居然出現在安樂城附近，並和高岳取得聯繫。

原來他們是一路追擊沙陀族而來，因給養跟不上，故而只能到來這麼多人。

來者正是明懷義、米原和張羽飛等將的騎兵隊伍，此外還有靈武康日知增援來的三千精騎！

而在東岸休整的白草步軍，看到眼前這幕，起初也是驚慌不已。

缺了兩顆牙齒的高岳，氣得用佩刀不斷砍著望樓的柱子，直到hetubook.com.com對方「傷痕纍纍」為止。

當夜，高岳也無法判斷之前被派遣出去攻擊缽樂山的五千騎兵情況如何，郭再貞有無聯繫上他們，他所能做的就是收攏手頭上所有的步卒、土團和騾子兵，在焦灼不安里渡過一晚。

可他這些年在官場上歷練，也變得成熟許多，那砸下的兩顆牙便是他的武器，所以高岳表面上不動聲色，只是請吳獻甫和張萬福隊伍的騎兵們在安樂城得到充分的喂飼，接著高岳即刻命令，全軍重新編組，向鳴沙挺進。

於是，安樂城下，沙陀萬戶也漫野奔逃起來。

近萬西蕃和吐谷渾的騎兵，不再攻擊白草軍步軍防線，也根本不敢來攻打州城，而是穿過城北的河床和荒漠，沒命地往黃河方向奔竄。

乖乖，安樂川的東側起伏綿延的沙丘后，又揚起極大的塵土，滾滾的兵馬往這裏奔來。

我的兩顆牙齒是不會白砸掉的，以它倆發誓，造成今日局面的混蛋，一個兩個，我都不會放過。

實則這股https://m.hetubook.com.com兵馬，正是從鹽州殿後戰里脫身而來的沙陀萬戶。

朱邪盡忠父子由是也是一邊逃，一邊哭，結果跑到這裏來后，又看到安樂川已被唐軍截斷，河岸沙地上橫七豎八倒著許多人馬屍體，都是西蕃和吐谷渾的。

「缽樂山有泉水，就沖缽樂山。父親，之前我暗中讓子弟們多備了些水囊，還能支持。」

郭再貞和蔡逢元這次再立功勛：蔡先是穿過沙漠，繞過缽樂山來到靈武城，見到康日知后，交上高岳的文牒，向這位節度使請求援兵。

「好兒子！」朱邪盡忠這時恨不得抱著執宜的脖子，好好親親。

就這樣眼睜睜看著西蕃、吐谷渾、沙陀的入侵軍脫走，無法給對方造成毀滅性打擊。

計較了番，康日知還是答應，出動三千騎兵，搜捕堵截馬重英。

高廉使在馬背上，也是整支騾軍里唯一的戰馬，揮動著段太尉贈予他的那把橫刀，大聲呼喝著什麼，騾軍兵馬使徐泗緊隨其旁，而八百名白草騾子兵，先是阻截，而後居然回身，追和*圖*書趕起近萬敵軍騎兵！

眼見不斷有敵人落馬，或是被己方騾子兵擊殺的，或是因饑渴而倒斃的，高岳在興奮的同時，也恨得咬牙切齒：若是其他方鎮的唐軍能密切合圍，又怎會出現八百騾兵追西蕃殿後陣滿世界跑的景象？馬重英的所有人，早就會在這片旱海里被全殲。

「天亡我也！」盡忠絕望地大呼。

「馬重英他們現在應該還沒有完全渡過鳴沙，我們再追一場。」高岳急切地說。

這會兒安樂城的城池、弩台上的火光，和夜空里星辰照應，沙漠的夜格外寒冷。

這時，自安樂城到鳴沙鎮的方向，沿途所見的景象簡直觸目驚心。

沿路許多沙陀族人，因睏乏、創傷，倒在了荒漠當中，他們坐在原地，將戰馬和水讓給同伴，並對西面故祖之地嚎啕哭拜，向朱邪盡忠說，王啊，不要管我們了，把更多的人帶回家鄉才是。

如今雖有斬獲，可和預期的戰略目標，相差過大啊……

入夜後，追趕了好一陣的白草軍騾子兵們，鞍上懸著累累的腦袋，返歸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