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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竇申上前兩步，急著要在眾人前逞能，「高吏郎，我族父……」

袁同直便說，自己想入台省為六品員外郎。

這又讓竇申得意起來。

院中書案和廡廊處，前來銓選注擬的官員立即列隊站齊，齊刷刷地對高岳行禮。

巴南原本屬山南西道，可皇帝李適將山南西道拆分為漢中和巴南兩處，各設防禦觀察使，其中高岳漢中所在的興元府，不久前獨立升格為節度使。可黎逢，卻始終在巴南那裡獃著，在唐朝時期，彼處為標準的流謫所在。

那邊袁同直也使出他的得意技能：「無事獻殷勤」，短時間內就和竇申打得火熱。

「屈諸位。」高岳回禮，而後坐下。

高岳先觀袁同直的書和判，接著就叫他上前，請他讀自己寫的判文，「以觀身、言。」

等到高岳看清楚，才看到這八品官絕非是」縮手縮腳「，而是他壓根就缺了個手腕，是個殘廢。

因鐵腕人物韓滉的死，整個淮西、汴宋、徐泗、淮揚直至宣潤、淄青，圍繞著hetｕboｏk.coｍ•cｏｍ命運跌宕的帝國生命線「漕運」，會醞釀起一場巨大的風暴，可能比前些年皇帝削藩戰爭的聲勢還要浩大。

「你們有所不知，黎狀頭在大曆十二年的那篇通天台賦，可是標標準準的大手筆，迄今我還能背誦。」袁同直煞有介事，接著他又瞪著眼睛，指著黎逢空蕩蕩的右袖，問這到底怎麼回事，狀頭你寫錦繡文章的手哪裡去了。

高岳說這不可能，這樣吧，你大老遠從幽州跋涉而來也辛苦，考功給你往上再敘一階，就為從六品上太子舍人吧。

「去務本坊國子監，要好好做，這官豈是本吏郎給的，千萬不要辜負朝廷的恩典。」

不過高岳似乎是看在他族父的面子上，總算給他注擬個六品禮部司員外郎。

袁同直大驚，再也沒方才的威風，急忙對高岳作揖到底，哀求「請高吏郎抬貴手放過！」

「稟侍郎，言尚可，可身有點不正。」解仁集便回到。

「哎呀，身和言我就不說了——可老友hｔｔps://wｗｗ•ｈeｔｕｂook.ｃoｍ•cｏm啊，你可是左降的官員啊！貶謫后須得五年考期滿后，才能向朝廷申請量移授官，怎麼能來參加吏部銓選呢？」竇申立刻叫囂起來，然後他指著縮成一團的黎逢，對周圍其他人喊到，「唉，這就是命運啊。以前我多次勸他，一定不能作姦犯科，結果你們瞧瞧，昔日大曆十二年的狀頭，現在成了何種模樣，真的是可悲可嘆啊！」

哎呀，這下更熱鬧了！

「黎逢……」高岳不由得慨嘆起來。

「這不是故人嘛！」那邊，竇申忍住促狹的笑，也跑來施禮。

「那就得看你想擬個什麼官。」高岳皮笑肉不笑。

當時黎逢羞慚欲死，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來悶死自己。

袁同直一見高岳，頓時有些不如意的感覺，論進士輩分，他可算是高岳的先輩，可自從岳父朱滔死後，幽州軍人一致推選朱滔的表弟劉怦為新的節度使（劉怦的母親，是朱滔的姑姑），連朱滔兒子朱遂都只能在幽州賦閑，自和-圖-書己便只好來京城討生活。來前，袁同直不過是盧龍鎮下一介六品攝昌平令，而高岳則已是剛剛卸任的興元定武軍節度使，現在的四品吏部侍郎，紫袍金魚，貴不可擋。

袁同直一聽差點沒氣死，誰都知道現在太子的境遇不妙，卻把我任為太子舍人，簡直是欺人太甚，便又推辭說東宮各官職早已閑散，請改注擬他官。

黎逢忙解釋說，我現在已可用左手寫字，書和判是絕對沒問題的。

「高吏郎坐廳！」這時隨著吏員的一聲長呼，高岳掀開帘子，端端正正走了出來，身後是捧著書判的解仁集。

「你……」袁同直望著這流外的皂吏，怒氣頓時湧起。

「黎狀頭。」袁同直裝出副驚訝的表情，對低著頭的黎逢施禮。

這位也剛從鎮海軍幕府里來京城進行銓選，韓滉被刺殺后，朝野震動，竇參急忙讓原本于巡院里供職的竇申給「拉回來」，因竇參敏銳感到：

「既然身不正，不若黜落，放歸家中繼續守選。」高岳立刻說到，接著舉起筆來，作https://m.hetubook.com.com勢要畫勾。

只見竇申和袁同直大笑不已，帶著幫官員圍住院子角落裡位縮手縮腳頭髮花白的八品官。

此刻高岳又待出去，卻又隔著帘子看到新情況。

接下來便是注擬竇申。

這竇喜鵲一進南曹院子，就嘰嘰喳喳個不停，瞬間成為核心人物。

「不，不，唐突，唐突了。」竇申嚇得趕緊閉嘴，又氣但又不敢發作，又捧著袖子低首往後退去。

竇申開口就說，自己之前在韓滉巡院里就是帶著侍御史頭銜的，這次不入憲台，也要入南省六部。

而竇申更是恨得牙痒痒，不過好在他族父如今為戶部侍郎兼御史中丞，足以和高岳分庭抗禮來著。

「你族父為戶部侍郎，我為吏部侍郎，朝班序列我為上。你欲在這南曹，攀本吏郎否？」高岳當即拋出這句來。

孰料高岳給他又擬了個國子學助教，讓袁同直差點嘔血。

這位曾出仕過偽朝的中書舍人，潛龍殿里各路「忠臣」自相大殘殺時，他的右手被亂兵斫斷，後來被長流巴南的涪州為縣尉。

和_圖_書故而竇參是不可能讓從子立在危牆下的，立刻讓他回京來，目標也是先入台省當個員外郎。

黎逢而今宛若個六七十歲的老頭般滄桑，被周圍人取笑著，也不敢說些什麼，只是滿臉的尷尬苦痛。

讀完后，高岳皺著眉頭問解仁集，「你看這昌平令若何？」

一時間竇申氣阻，但又無話可說，只能在高岳面前陪著笑臉。

「你算什麼侍御史？」誰料高岳開口就來個致命一擊，「在外掛憲銜的都是假御史。」高岳言外之意，當年我一身青衫，從涇原軍府歸京，得皇帝親手指認，進御史台當監察御史內供奉，能在朝堂上仗彈宰相常袞、喬琳，這才是根正苗紅的「真御史」，你個混在地方幕府里掛銜的，也配？

原來高岳隔著竹簾，望到走進來的，可不就是如今戶部侍郎竇參的從子竇申嘛！

袁同直感到莫大的屈辱，但也只能盡量筆直地站在高岳前，把自己判文一字一字地讀完。

這時竇申頻繁給袁同直使眼色，意思是一切交給我，袁同直咬咬牙，才答應注擬為國子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