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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尚結贊、馬重英便退出穹帳，前去縝密布置劫盟事宜。

牟迪王子斜著眼睛，看了看努瓊。

這已經讓西蕃真正的王后，蔡邦·馬加東格感到嫉妒。

可他的兩個孩子，一個才三歲，一個才滿周，如此稚嫩，怎麼能抵得過宮堡牢獄的折磨？

與其如此，還不如在此，怒罵蕃子而死。

最終還是贊普打了圓場，他說：「敬奉三寶是我大蕃永恆的國策，各種宗派都應在蕃地和平共處。不如這樣，我和我的后（西蕃王后蔡邦·馬加東格）育有四個兒子，其中大兒子牟赤松波早早就往生極樂，他的轉生在何處？迄今無法尋找得到。此外還有兩個兒子，牟尼和牟汝，生得都非常聰慧，我準備讓牟尼進入桑耶寺，成為蓮花生尊師的『試子』，修習佛法，學會賢良和公正；而牟汝則希望他成為名勇猛的武士，我將他託付給中道青海的大論論恐波，希望牟汝能在戰爭里淬鍊自己。至於最小的兒子叫牟迪，尚未到可以騎馬射箭的年齡，便讓他成為大乘和尚你的「和*圖*書試子」，此後他會保護你和你宗派的廟宇的。」

尚結贊所在的那囊家族，封邑在柴（brad）和雄巴（zhong pa）兩個地區，有屬民和奴隸三十七萬人，為西蕃內首屈一指的大貴族，自松贊干布時代就不斷與贊普通婚，是「三尚四論」之一。尚結贊的堂姐芒保傑細登是赤松德贊的母親，自己是赤松德贊的「舅氏」，掌西蕃東道軍政大權，可謂顯赫異常——可這種顯赫，如今也遭到各方面的挑戰，其中最嚴峻的便是來自赤松德贊王后蔡邦所在家族的。

很顯然，對天竺中觀宗佛系，和河西的禪宗佛系，贊普的態度就是「五五開」，誰也不想得罪。

畢竟那囊氏只是上代的外戚，而蔡邦氏才是今代的正牌外戚。

努瓊雙手伸出，對馬重英拜了兩拜，接著抱著行李和毯子，跑了過去，跟在牟迪王子的駱駝后，亦步亦趨。

而老將馬重英則說：「牟迪王子還需要個智者伴在身旁一道修行。」接著他便推舉河西地區一名叫娘·https://www.hetubook.com.com定埃增的年輕優秀的西蕃貴族，也是僧侶，「他兼具宮廷和宗師雙重的智慧」，伴同在牟迪身旁。

「努瓊。」街口邊的一處牆垣下，馬重英拄著佩劍，說道。

這時牟迪笑了笑，說你跟上來，小心些，不要被駱駝給咬到了……

「我想起了我兩個孩子。」

「郝郎！」一名年輕婦人抱著兩個剛剛總角的幼童，撲在地上，伸手對著自己丈夫悲哭不已，接著數名西蕃士兵上前揮動馬鞭抽打，接著將她給捆起來，兩個幼童被扔在地上，摔得鼻青臉腫，而後坐起來哭得撕心裂肺。

尚結贊沒想太久，便點頭應承下來，隨即說「在尊師你收養牟迪王子時，我會讓次子伍仁輔弼幫襯在牟迪王子身旁的。」

努瓊壯起膽子，望著牟迪，她覺得好像看到最熟悉的人。

三日後，當贊普的牙帳穹廬開撥，往南返歸高原時，鄯州地界漢人的田莊內，馬蹄聲震天，灰塵飛舞，無數婦孺老弱跪地大哭著——西蕃的騎兵們，用繩索隔ｈｔｔps://m•hｅｔｕｂｏｏｋ•cｏｍ.cｏm三戶抽一丁，將這些抽出來的漢人男子捆著，要押往營地當中做苦力，攻城時要當炮灰。

當她坐在另外座金色的穹帳處，被侍從官告知贊普對她三個兒子的處置時，蔡邦王后冷笑起來，然後將兒子牟汝喚來身前，對他說：「你父親奪走了你的哥哥，和你的弟弟，前者送給了桑耶寺，後者送給了大乘和尚。只有你在以後才能成長為真正的武士，保護母親我的尊嚴。」隨即，蔡邦王后將一把鑲嵌綠松石的鋒利寶劍，交到了牟汝的手中，「記住，以後你要用這把劍，完成母親的期望。我和整個蔡邦氏族，會支撐你登上天之子的寶座……」

當兩位尊師退下去后，穹廬下贊普裝飾著黃金和玉石的寶座前，新晉的妃子波雍臉龐赭紅，捧著美酒，請求赤松德贊飲下去，然後好好地休息。

「娘子！」那黑臉漢子，名叫郝玼的的，正是之前尚結贊在鄯州論法時義憤填膺的那位，被繩索緊緊捆著，雙手反剪，扭頭看著自己妻兒的處境，是怒髮衝冠，破口大罵和-圖-書，「狗蕃子，早晚叫你們不得好死。」

「跟在牟迪王子的身後，終生忠誠地照顧他，這就是你的歸宿。」

「你在想什麼？」牟迪開口問道。

這次西蕃侵攻唐土，最後不是他死，就是妻兒要死。

而在赤松德贊的座前，天竺僧蓮花生和大乘和尚摩訶衍那的口角依舊在繼續。

這孩子回身望了望，母親所在的穹帳頂，在夕陽下裝飾的金子閃閃發光。

「在此。」努瓊深深伏在地上，辮梢拖在了塵土中。

這位波雍妃，正是赤松德贊的生母，那囊·芒保傑細登的「轉世」，本是蘇卡地區一家貧戶的女兒。

日暮時分，鄯州宮堡四周的營帳香煙繚繞，駝鈴聲中，還年幼的牟迪王子張著稚嫩而清澈的眼睛，披著赭色的僧衣，騎在頭駱駝上，鞍上掛著裝著佛經的箱篋，由摩訶衍那牽著，向北方行走著，他離開了生母身旁，要去河西的寺廟裡為僧。

當牟汝接下母親的寶劍和託付時，鄯州的宮堡街口處，大乘和尚摩訶衍那正和等候在此的尚結贊、馬重英秘密交談。

「我得到了牟迪，和*圖*書我會將他培養為英武聰明的人物，將來由他登上贊普的寶座。」摩訶衍那也不避諱自己的野心，言下之意是牟迪，必須要得到你兩位家族的支持。

他曉得，妻兒馬上就要被當作人質，鎖在蕃子的宮堡牢獄當中。

「波雍妃，是我堂姐芒保傑細登的轉生；天神贊普的長子牟尼，是我那囊氏的甥孫，可現在這些本該屬於我那囊氏家族的榮譽，卻被蓮花生侵奪走了。此外，蔡邦家族也對我『尚』的地位虎視眈眈。所以大乘和尚，你得用你的智慧來幫助我，那囊氏家族是絕對不會忘記你的恩德的。」尚結贊對摩訶衍那如此請求道。

這個轉世的認可，是蓮花生確定的，贊普是深信不疑，所以將這位姑娘迎入紅山宮殿當中，冊封她為「波雍妃」，此後他像愛著自己生母那樣，寵幸著波雍。

其中幾名知曉漢話的西蕃騎兵，聽出郝玼在罵他們，便怒喊起來，高舉起馬槊，就要把郝玼刺死當場。

作為對蓮花生的回報，贊普將另外位美麗的妃子卡茜薩措傑賜給了蓮花生，供這位尊師「修行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