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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畢，高岳又拍手——郭再貞和蔡逢元入內，身後跟著十名軍卒，各個手裡捧著物什，全是上好的彩繒、水練、細絹，足有一百段，高岳便說本尹和薛寺丞相識一場，這些小小的饋贈，便壯行色，還請不要阻攔。

「文明，此行從雲南歸來后，不出三年我推舉你為相，如何？」高岳飲了口茶，忽然如此說到，差點沒把鄭絪給嗆死。

「高三，宰執、侍從乃至地方的府州縣長人者，豈是如此私相授受的，簡直荒謬！」

高岳的手，伏在游移的燭火下，黑影覆蓋了它，「張公如何了？」

很快在角門下的樹蔭當中，薛鄖將紙箋掌著燭火，給了在那裡候著的女兒看。

靈虛不經意輕笑下，就將紙箋送給薛鄖。

莫道楊花無定蹤，吹來還入舊窠中。

高岳便讓薛鄖暫且留步，而後對他說：「馬上有封信，是本尹送給西川節度使、蜀都尹韋皋的，請薛寺丞帶至彼處，對方看后，自會好好在蜀地照顧你們父子的。」

綠英滿香砌，兩兩鴛鴦小。

仙謫無所逃，和圖書士貧何可耐。

鄭絪嘴角抖動兩下，然後對高岳說：「我出院，不是因為岳父的事，其實我早就不甘當名詞臣，早也想前往邊地或方鎮，再好好歷練番，高三你有你的運勢，我也有我的執著。」

火光里，薛濤雪白的小臉被照出，滿目幽怨哀絕，瞪了廊上站著的高岳眼，便嗚咽起來，扭頭跑了出去。

文簫躡彩鸞，夜半恐不逮。

靈虛氣不過，冷哼聲，說高三你現在兼興元、鳳翔兩府軍政，氣焰已然三丈高，富貴逼人，下次再過武安君祠，怕是本主也請不動你了。

「……」鄭絪不知如何回答。

東風一夜渡婁水，又逐王家雙燕子；

山深忽呼名，驚喜不得退。

「怎可如此？」高岳大驚。

「韋皋鎮劍南，我鎮鳳翔、興元，于外以強軍聲援，陸九、文明再和杜黃裳分別為中書侍郎、黃門侍郎，于內定策，大家一起精誠團結，輔佐君王，再復貞觀之治、開天盛世，豈不為美？」

「這情景，似曾相識。」靈虛如此說到。

鬵m•hetubｏｏk•ｃｏｍ•ｃoｍ書以自給，細字如玉碎。

「此次我決計要出使雲南，非但要爭取其倒向我唐，實際里我還得用眼和腳，丈量蠻地的土地，搜羅蠻地的關隘，更要掌握蠻地的風土情報，以備未來形勢。」鄭絪對高岳坦承。

這時鄭絪正好從廊口處走來，似乎有事要和高岳交談。

等到薛鄖無奈地離去后，高岳便對靈虛和義陽說，夜宴既已結束，不擾公主清修，我和文明便去城外驛站投宿。

乃以三生緣，遂為二姓配。

「不，不，我沒說你的理想錯了，我只是覺得害怕，害怕你會一變再變，我沒有那麼高遠的格局，大曆十三年那時幫著你的是劉晏，而幫著我的是常袞。也許正是因為這個，我倆便走上不同的道路，漸行漸遠。」

可高岳卻絲毫無視鄭絪的不滿，直接起身，他的影子投在房間的板壁上，十分清晰，他的言語好像在自說自話，根本不以鄭絪所言為然：「聖主與整個大明宮的中貴人、學士掌禁軍、發詔令，我、韋城武替聖主驅和_圖_書邊軍雄師，經略西北、西南，光復河隴；朝內陸贄善謀，杜黃裳能斷，文明你則匡正朝綱，這天下不難定。難不成還要讓盧杞、竇參之流來擾亂？不，絕對不行，待到天下事初定后，我等再援引衛次公、武元衡、韋執誼等後起之秀，中興皇唐毫無問題，所以文明，我在這裏便等著你一句話，只需你一句話，我倆是大曆十三年的同年啊！你又是韋皋的連襟，為什麼不能同氣連枝，我等又不是結黨營私，而是為了救濟蒼生啊！」說到這裏，高岳回首，神情和語氣都非常誠懇，「那時我自興元府，帶著白草軍出戰安樂川時，我腦袋裡想的，就是能實現方才的那番理想，何必讓世俗的見解約束了我們的手腳……」

「我沒變，我要變的，是這個世道。」

所謂少姜，也就是為侍妾的意思。

至人與凡夫，伉儷豈其輩。

但娛春日長，不管秋風早。

可高岳的神色很悠然，直言不諱：「我和韋皋是莫逆之交，和陸九也是情投意合的，將來不出三年，李泌、和_圖_書李勉、賈耽都年老，陸九必然先一步白麻宣下，然後我和韋皋就推舉你和杜黃裳，同樣入政事堂。」

咸陽舊城白起祠外，草市間的邸舍里，高岳和鄭絪相對而坐，飲茶醒酒。

「我沒瘋，何為彌勒，我便是彌勒，將來彌勒千萬億，都會匯聚過來的，只希望文明你能跟上我們的步伐。」高岳語氣很平靜。

「這……」高岳有些吃驚。

唐朝娶妾不用什麼禮儀，只要男方看中女方，便是過了「相面」，便可直接同寢了，最多隨後補個文書手續。

高岳耳朵動了動——後面中堂處，顯然又傳來靈虛和義陽的腳步和說笑聲。

「高三，這也是你能論及的？」反應過來的鄭絪大怒。

——（宋）樓鑰《次韻章樞密賦吳彩鸞玉篇》

說時遲那時快，一陣淡香拂面而來，靈虛已挨在他的身側，先看到了薛濤寫的詩歌，便伸出手來翻過來，又看到高岳的詩：

「夠了，夠了。」鄭絪大驚失色，他跌跌撞撞，望著燭火和影子間的高岳，好像是看到了鬼，喃喃不已，「你瘋了，你是瘋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

薛鄖便低聲對高岳請求說，這紙箋上的詩便是洪度她寫給您的，滿是傾慕之意，還請高吏郎勿要嫌棄。

薛鄖重重嘆口氣，對高岳深深作揖，稱自己這輩子怕是官運也到頭了，就這個女兒放心不下，我家門第不顯，仕途不達，洪度生母早逝，我又沒教她經學，只會點詩詞歌賦，故而洪度素來無體統教訓，不比宋氏姊妹能入宮為女士，想為個好人家的正妻也是難上加難，好在她會點詞學，女紅、歌舞也都擅長，如高吏郎不嫌棄，願備「少姜之典」。

就著廊下的燭火，高岳將那紙箋折開，但見其上用清秀雋永的楷體寫著四行：

「求生若渴！」高岳急中生智，便找到枚細筆，在薛濤紙箋的背面處，也宛然寫下數行，便說這是我的應答。

可聽到這話，鄭絪臉色慘白，看起來他很痛苦彷徨，一時半會也無法對高岳的說話做出什麼反應，最後只能奪門而去……

他問的，就是張延賞。

「豈敢豈敢。」高岳急忙搪塞幾句，便告辭了。

一一存楷法，明珠蔑瑕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