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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也有口分田。」善潤磕巴起來。

高岳這時恍然的樣子，坐回到繩床上，笑起來，說方才說話太多口渴，幾位大德高僧是攜了茶具來的，便請一口茶喝。

「剛才自扶風縣來，到了岐陽，彷彿山南的所有田野都是貴山門的產業?」高岳直接詢問善潤。

然則薛白京的臉色真的很白，半個字都不敢說。

「汲公，請取佛骨！」惟上最終沙啞著嗓子，幾乎是尖叫起來。

「汲公……」三綱這時的聲音已然很微弱了。

「汲公……」這法門寺的三綱，見高岳越說越離譜出格，不由得汗涔涔的，希望高岳別往下說了。

「口分田？你是說頒發給僧尼的口分田，可這麼多年，口分田沒有收歸再分配嗎？」高岳朗聲說到。

「有多少頃？」高岳很明顯不是容易矇騙過去的人。

「仆首次來此山門，和尚你且在前引路。」高岳將手伸出。

明懷義滿臉橫肉，身材如鐵塔般，腰間還掛著四楞頭的鐵鐧，粗聲大氣地問一位人戶：法門寺和-圖-書四周怎麼都有這樣的庄落，有田有水，有騾馬長行坊和車坊，有果園有林子，還有這麼多的屋舍？

不久，上座惟上和維那善潤攜茶具，帶著數百僧人，都到宿院的正堂，前來拜謁高岳。

內里還有各處高聳的寺塔，和無數僧院，其實不光有法門寺密宗院，還有凈土宗院等共二十四處相連，叫做「法門瑰林二十四院」，多是肅宗、代宗皇帝其間營建起來的。

高岳皺著眉頭，好像更吃驚，用馬鞭指著觸目所及的田野，問到：「這都是貴山門的田業？」

高岳倨傲地坐在繩床上，霍忠唐立在旁側，其他鳳翔、興元的官員和大將分列左右——惟上、善果和善潤，坐在對面，其他僧人分居其後。

高岳起身，對整個大堂的人說：「貴山門有近十處『凈人房』，凈人足有三千人，還有八處碾磑，五處油梁（榨油作坊），大小車輛數百，有田有水有果樹，在鳳翔府城裡還有屋舍五十間，租賃為邸肆，每年收利近十萬ｈttps://ｗｗｗ•hｅｔuｂｏｏk•coｍ.ｃom貫。」

快點結束這個話題吧！

善果不斷地對兩位使眼色，意思是這位汲公絕非好茬，來者不善。

善果上前告禮，高岳並不下馬，這讓善果無形間遭到了巨大的壓迫。

善果身為出家人，也不能騎馬，雖然不開心，也只好步行走在高岳前，和黑漆漆的韋馱天並肩，好像個馬弁似的。

善果搖著頭，訕笑著說寺廟裡的產業是歸維那管的，我身為寺主，實在不清楚。

「哎呀，這茶羅子，是無價之寶啊，少府監里都造不出這樣精妙的茶羅來。」當高岳從茶屜里抽出茶羅后，當即就呼喊起來。

善潤支支吾吾。

「……」善果這會兒覺得說是也不好，說不是也不行，只能沉默。

至於維那是善潤，他是打理寺廟庶務、經濟的，也叫「歲直」。

善果急忙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鳳翔尹薛白京，心想你在任內也多次拜謁法門寺，現在你幫我解釋解釋。

可高岳根本不聞，「我聽聞這凈人們，和*圖*書種的是你們的田，便要每年交你們『突課』，每畝地的突課是一斗七升；然後每年還要給山門服『差科』，差科有八大類四十余種——一類曰勞役，即為你們艾園割草；二類曰畜牧役，為你們放養騾馬、駱駝；三類曰手力役，為你們搓繩、造革；四類曰修造役，為你們造寺造倉廩；五類曰舂役，為你們釀酒（唐朝寺廟僧人是可以飲酒的）、造面、榨油；六類曰雜役，為你們洒掃敲鐘；七類曰車役，給你們趕車駕船；八類曰官差役，為你們修橋鋪路。」

「這些田都是我皇賜予的常住田？」高岳緊接著問出第二個問題來。

而寺內更是富麗堂皇，鐘樓、鼓樓和長牆環繞其四面，高岳所站立的是寺內供外人住宿的院落，只見佔地足有百畝，中堂三大間，左右廂房數十間，前後都被榆樹柳樹環繞簇擁，門有崇屏，地幔全用精細的碳灰塗抹，如鏡子般鋥亮。

「鳳翔經界司打畫的砧基簿上，有這些田業嗎？」高岳大聲問隨行的鳳翔尹薛白京和圖書。

「奇了怪哉，仆什麼時候說法門寺田業不在範圍內的？難道仆設的經界司執行的不是王法嗎？」高岳的語氣明顯不和善起來。

塵土飛揚著，定武軍騎兵們吶喊著，匯聚到一處貌似庄落的地方，然後紛紛躍下馬來，庄內的人戶不敢躲藏，只能奉出乾糧和飲水來招待。

「汲公，汲公……」善果嚇得滿身是汗，趕緊回頭對高岳乞求，不要放縱騎兵踏壞山門的田業。

善果和善潤不敢怠慢，急忙將茶具奉上。

薛便只能回答說，法門寺田業不在經界司打畫的範圍內。

方才于外圍處成千上萬頃的良田園林，就全是法門寺的別業，讓數千凈人經營，所得絕大部分都歸寺廟所有。

法門寺的上座，也叫座主，就是惟上，這上座就是寺里的一把手，裁決大小事務；

不來不知道，這法門寺可真的是壯觀龐大啊！

還沒走半里路，善果忽然聽到馬蹄聲如雷大作，他吃驚扭頭望去，只見定武軍數百騎兵分為幾路，衝下大道，貫行在岐山腳下的田野壟上，和圖書馬鞭聲啪啪啪駭人心魄，受到驚嚇，許多正在田間勞作的農人四散跑動，像被群狼追逐的鵪鶉似的。

「我們都是山門的凈人。」那戶人家只能囁喏著如此說到。

「哼。」高岳一聲冷笑，目間閃出殺氣凶光，嚇得善果脖子一縮。

「我們……」那人戶要答話，結果看到走入來的善果，便準備閉上嘴巴。

可高岳卻在馬上，叫這人戶如實回答。

堂內的大小僧人無不震恐變色。

「倒是收歸再分配的，然則這些田臨靠敝寺，業主便陸續將它們都捐施過來了。」善潤狡辯說。

而寺主是善果，他職責是管理僧人的，等同於禪院的住持；

「非但如此，你們還佔著碾磑和油梁，包給寺戶凈人，一處碾磑每年要納課九十八石麥子，一處油梁每年要納課二石油。」

僧人們的臉色更難看了。

最後善果只能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合掌對高岳說：「汲公容稟，這些田地是先代聖主賜予山門的『常住田』。」

大約又過了足足一個時辰，高岳的車馬隊伍才進了法門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