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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岳抬手，沉痛地回答說：「宰堂宰堂……都快要無事可宰了……徐泗武寧軍作亂，北疆的回鶻又有變故，軍情一日緊似一日，然而樞機院調兵遣將，居然獨斷專行，全不與我等宰執商議，成何體統？」

「我們樞機院無論如何，也還是比不上宰堂的富麗堂皇啊。」韋皋仰望著畫梁和藻井，喟然嘆息道。

「你說的無錯，不然征討武寧軍，如何會用得到遙遠山南和隴西的隊伍？」

韋皋卻絲毫沒有羞愧或膽怯的表示，他握著朱笥劍，大搖大擺地離榻，站了起來。

而不遠處的一面帷幄后，中書省的書辦文吏滑奐，正在豎起耳朵，同樣靜密地聽著。

高岳目不轉睛地看了看，「好，好，興元的定武軍已經快出駱穀道，至武周縣了？」

「太尉你……」在場的宰相和中書舍人無不驚愕憤懣。

「我……」

良久，數名提著燈籠的撞命郎而至，對高岳低聲說：「劉兵侍已至。」

當矇著暗色罩衫的劉辟從偏門ｍ.ｈeｔｕbｏｏk•cｏｍ.cｏｍ而入，直接拜倒在高岳面前時候，高岳足不及履，趕緊將他扶起。

「確實，不過我辭去次相，倒不單單是要為王叔文奪營的事負責，更重要的是，我韋皋不喜歡在宰堂會食時第三個動箸，更不喜歡第二個動箸，那樣會讓我猶為不甘！」

次日宰堂中，高岳用絲帕捂住嘴巴，坐在榻上不斷地咳嗽著，看起來受寒得有些厲害，不僅眼圈發青，面容也變得黧黑起來，幾乎都要拿不穩公牘，幾位宰相便拱手對他勸說道：「太師，柳宗元、劉禹錫等，能得到長流嶺南的處分，已是你全力諫爭后所能達到的最好結果了，你也無須過分抑鬱難過，杜歧公閑居宅第后，宰堂棟樑便只剩您一位，切記要愛惜好身體。」

「棚頭，韋皋發符調遣定武軍往長安來，名目是支援杜歧公對徐泗的征討，可實際是要誘定武軍出興元，然後以奉義軍攻佔興元府，趁機將失去後路的定武軍悉數繳hetubook.com.com械降服掉。」

高岳和各位次相、舍人密切謀划著。

「逸崧，京師之行，你就不該來！我不願到時面對雲韶悲痛欲絕的樣子。」

「等想辦法，讓賈相公回歸樞機院。」高岳叉著手，低聲對宰相和中書舍人們說到。

結果就當高岳等人，剛剛吃完堂食，回到宰堂處時，居然看到韋皋不知何時，從樞機院而至，且堂而皇之地坐在首相的坐榻之上。

「這股神威殿後軍，右廂歸劉昌、令狐建所統制，駐屯于玄武門，只要孤出面，他們沒理由不從；唯一棘手的，是右廂光泰門的兩千五百人，他們雖則在先前沒有追隨王叔文，然而統制軍將卻是李靖忠、李元忱，是陛下的死忠，又曾被縣主降嫁通籍過，是最為關切搖擺處。」李純說完上述話后，用手指著四周的中官說，「所以，孤現在需要個人，在二日後前往光泰門的神威左廂軍營地，以提前一晚排仗纂嚴的名義，把李靖忠、李元忱的兵馬m.hetubook.com.com召入大明宮東苑處，隨後伺機將二李同樣收斬。」

大家都靜默了呼吸，因為宰堂有宰堂的規矩，官也好，吏也罷，是絕不可以把堂內討論的任何事項外泄出去的，哪怕對皇帝也是一樣。

「不用讓，也許哪日樞機院和宰堂合併，我可以身兼兩府宰執呢？」

「按照這樣下去，樞機院掌握兵權，很快就要凌駕到宰堂的上頭去了。」顧少連、王紹、高郢等也是憂心忡忡。

「這點倒是可以圓議，不過我估計宰堂駁回的可能性極其大。」

高岳怔怔地立在原處，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整個朝堂，也只有這兩位擁有佩劍的資格。

此刻，中官郭忠政等四五人挺身而出，「願為皇太子殿下效忠！」

郭沒想到，皇太子居然還能記得他這位區區五品的五坊判官角色，不由得感激涕零，又想起對王叔文等革新派的仇怨，不由得打定主意，要誓死追隨太子殿下。

這韋皋故意坐在這裏，簡直就是對宰堂，也是對高https://m.hetubook.com.com岳這個首相平章事權威莫大的侮辱和挑釁。

「內製已經出來，樞機院的院牒也已經出來，征討徐泗的都統是杜歧公，而前去回鶻的，不是你舉薦的范希朝，而是你自己。」

「另外面，韋皋還利用樞機院支使你出征回鶻地，目的就是要趁你到白于山後，離京師中樞已遠的時刻捕拿你，他再和太子裡應外合，逼迫皇帝內禪，如太子繼位，棚頭你可就……」

「只要這五千神威軍到了孤的手裡，高岳便是插翅也難飛。」望著大明宮的圖紙模型，李純在心中不斷為自己打氣。

「賈相公若回，那韋太尉如何處？」王紹問到。

李純對著郭點點頭，朗聲說：「孤認得你，也記得你，你叫郭忠政，本是五品內給事，充任五坊判官，王叔文廢五坊、宮市，你等以下九十八位中官的俸祿被削去大半。」

深夜，宣平坊宅第中，無法入眠的高岳坐在堂上，他明顯有些緊張，坐了不一會兒，便起身來回焦躁地踱著步，好像在等什麼人。

ｈｔtps://wｗｗ.ｈｅｔｕboｏk•coｍ.ｃoｍ至於高岳，也默不作聲地單手握住雲浮劍的劍柄。

「內子阿霓，心底最為善良柔軟，如玉簫阿嫂悲痛欲絕，她自然會感同身受。」

「棚頭……」隨後劉辟從懷裡取出一疊抄錄好的紙箋來。

高岳冷笑起來，揚起衣袖，蹀躞叮噹作響，「不甘的話，首相讓與你好了！」

而中書門下省書吏和當直的官員，只能跪坐其側，絕不敢阻攔。

「某明日便啟奏聖主，請由太尉都統各軍，前去徐泗彈壓。期間趁機將賈公迎回——江淮前線，全不是太尉的嫡系人馬，他就算髮怒怨憤，也無可奈何，劍南他也回不去……」

「太初！」

「可惜的是，太尉先前將宰堂次相的使職給辭去了。」

「是也，樞機使居都城之中，掌握兵甲戎機，卻不負責出征，而你是宰相，陛下一旦賜予節鉞，你便有領軍出征的職責。很抱歉，你的籌畫落空了，不過也不要抱怨，這一切都是當初你自己厘革出來的制度，你在出師渭北后，善自珍重。」韋皋這時望了高岳一眼，便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