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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許多多長安富豪巨室，還有沙門僧侶，是冒著風雪，情緒激烈地晃著手中的楮幣債券，把皇城正南的朱雀、安上、含光三大門圍堵得水泄不通，哭喊著篡太子在之前，勾結都城內大小質庫，印製多達二百五十萬貫的楮幣、度牒和告身，強制讓他們認購，藉此來推行「均田法」，贖買他們超額的田地，整個關中是深受其害，現在這天下還是我們大唐的，那麼這楮幣新的宰堂也要認，否則就將田地退還給我們。

這下郭氏兄弟們才恍然，心中的石頭有一半紛紛落地，便齊齊作揖，說確實如此。

數日內，大明宮北苑處，壘砌起巨大的鑄造所來，將火炮煉化，再澆鑄成銅表，這是非常簡單的工藝，軍隊士卒們舉著鞭子，驅趕著各色牛和騾子，用犢車牽拉著繳獲自神策軍或奉義軍的銅炮，晃晃悠悠地沿著臨時平整好的道路，川流不息地送入到濃煙遮天的爐台中去。

而後高岳發送堂牒，征韓愈、柳宗元、劉禹錫、張籍、裴度等，各以官職加「弘文館學士」，又啟用事前降hetubook.com.com伏的柳公綽、柳公權、陳京、陽城、柳冕、胡錫晉等，亦為學士，將大明宮的集賢麗正書院合併來——讓杜黃裳為大學士，總領新憲律的編修，參正制度沿革和禮儀輕重。

其實又有什麼意思呢，連郭貴妃現在都到了這步田地，所以依託權力得來的富貴，還真是脆弱而無用啊。

西廂內寢的軒廊中，高岳負手站在外測，而前郭貴妃哭泣著，坐在門內的月牙凳上，中間隔著道竹簾。

唉，汾陽王府三代而下，在政治立場上從來都沒走眼，只此一次，不知道要蒙受什麼樣的衝擊。

反倒是吳星星，也只有她過得最為無憂無慮。

也不知道，那個在永巷內打開窗牖，叫李、白二人去給自己買胭脂水粉的郭家小郡主，現在又如何了？

郭氏在裏面頓了頓，然後哭得更大聲。

「你辛苦啦，這哪裡是你的過錯？你不得已，是為整個汾陽王府做出犧牲的。」高岳嘆息，首先寬慰下郭氏，「你和篡太子所生的子女，便改換他姓，不做追究。」

「高https://m.ｈeｔuｂoｏk•coｍ.cｏm輔師志在必得，不然我王府難保。」連郭貴妃的親兄長郭釗都在惡狠狠地威脅，「阿母能跟著李純走，我們可都姓郭，要是當初也走了，那郭家馬上就得葬身在河朔某不知名的地方，死後如何對得起老令公？」

郭釗急忙上前，將輔師肩上落的雪用手撣去，然後又幫輔師解下裘衣捧著，戰戰兢兢。

可郭釗卻攥住妹妹的手腕，逼迫她快快寫，這樣也是為她子女未來好。

郭氏兄弟面面相覷。

蕭乂搖著羽毛扇，很是客氣，「某不遠千里，從揚州跋涉到這裏，是要學古代的魯仲連，扶弱濟困來的，篡太子臨行前濫發的那堆楮幣，總歸是要解決，要給上都乃至關中百姓個交待嘛。」

高岳輕笑起來，坐在榻上后，就很溫和地對諸郭們說：「無妨，無妨，汾陽王府的事郭鍛早就對本師說過啦……」

郭貴妃馬上就明白高岳言語所指：她的幾位兄長，在其後圍住她，逼迫她寫出辭狀，指認李純罪行。

長長的扈從隊列，從汾陽王府的永巷裡步和*圖*書出，他們腰帶上懸著的銀飾佩刀隨著腳步，醒目地晃動，高岳抄著手，踏著已被靴子踩得污黃的雪，呼出串長長的白氣，然後抬頭看著其上的一線天。

還有不少人，是從同華二州，乃至邠寧或渭北跋涉而來的，一時間長安城中騷動不寧。

你一言我一語，郭貴妃臉色慘白，眼神空洞，最終沒能忍住，號哭不已。

安國寺內，淮揚大質庫、海東商社的領袖蕭乂至此，召開場別有生面的聚會，雖然頭髮和鬍鬚已然斑白，可蕭乂卻更加仙風道骨了，從外表看絲毫不覺得他居然是個沾染銅臭的商賈，只見蕭乂至寺內后，長安大小質庫商都對其俯首聽命。

但其實高岳本人，這時並不在皇城南衙內，任由那裡鬧得沸反盈天，他清晨時分就披著灰白色裘衣，騎馬在許多扈從的保護下，來到親仁坊汾陽王府里，徑自從永巷中，直入府堂內。

此外宰堂雖然正式接替了國家政權，可也面臨著篡太子李純逃走後的「債務」。

郭氏兄弟也跟在其後一併歡喜，程度尤勝高岳。

可很快，高岳就又留下www.hetubook.com.com句，「還有件事，你的諸位兄長隨即會與你說。」

於是高岳便告辭離去。

二十多年前，他和劉德室走這裏準備給郭子儀投卷，希冀得到賞識，也是在這裏巧遇李懷光、白元光，還有高郢。

但真正的艱難，是編撰嶄新的律法，這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事，為此高岳特意將前屬門下省的弘文館，地址遷至新宰堂旁側，也即是皇城承天門往南的大街靠東，原本的左監門衛、左武衛、左驍衛所佔的一坊地，現在全都作為新弘文館的地址。

十二月中，長安的雪連日不絕，聲勢越來越大，然則新政的事卻愈發緊鑼密鼓。

「怎麼？難道你們不是早就和郭鍛說定，要在關鍵時刻策應盟府的嘛。迎高固定武軍入長安，也有你們的一份功勛在裏面，是不是……莫非是本師上了年齡，記錯了？」端起茶盅的高岳，抬起眼睛來，好奇地追問下。

高岳這句話的意思，顯然是逼她帶著子女，改嫁他人。

不久，郭氏兄弟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是欣喜若狂，當然高岳開出的條件，是不止這一個的。

郭https://m.hetubook.com.com鋼則是唱紅臉，「阿妹你當初也沒親見李純弒君，對不對？那就好辦，你只寫你所見的，就說看李純和中人逼迫大行皇帝服食金丹，你雖激憤，但在深宮裡不敢聲張，這樣便可以了！」

「看來本師還沒到昏老的地步。」高岳拍拍額頭，喜不自勝。

「輔師，這門婚事當初是我母昇平公主所定的，其時篡太子還居在少陽院里，我全府上下實在是沒一個人能預見，其居然做出弒父篡位的行徑來，所以篡太子逃出東內時，我們兄弟策馬，硬是把舍妹給搶奪回來。」郭釗苦著臉，不斷對高岳解釋。

「篡太子的大母和生母，畢竟是大行皇帝的妃嬪，除去昏聵外，並無大的罪惡，所以現在被繼續留在東內的含涼殿中，一切待遇如故，只不過篡太子在位時，所迎娶的郭貴妃，著實逃不了個『偽』字。」汾陽王府的中堂，下人們點起的蜜燭，將各個角落照得輝煌，溫暖溶溶，和外面昏暗陰霾的天氣形成強烈反差，高岳只覺得穿著裘衣，是渾身燥熱。

聽說輔師忽臨，郭鋒、郭鋼、郭釗等無不驚駭，王府上下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