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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魂未定的李純轉眼望去，「你是何人？」

「河中太危險，得儘快給聖駕找到落腳處。」

畢竟李誦的「遺詔」是他親筆寫的，等於他也有巨大責任，是不會被高岳輕易放過的。

於是史典贊喜不自勝，當即為李純高歌獻舞數闕，真的是屋樑搖動，金戈鐵馬，有蕭蕭兵殺之感，李純只覺得一望無垠的草原上，有輛包覆鐵甲的武剛戰車，在雄渾的軍歌聲里，對著黑壓壓如雲的敵陣，一往無前地沖馳著……

喊了很長時間，羅帳外才來個梳著過時宮樣髮髻的女子，跪在李純榻前。

「魏帥田季安堅壁清野了？」

不久后，普救寺的客舍中，李純帶出來的大臣、貴戚雲集，商量盧從史的方案，河中尹郗士美也在此列。

史典贊，不，現在是史美人，感動到天崩地裂，當即就提著御賜的金籠，去普救寺的後山去抓蟈蟈，所到之處，撲得是草歪木倒，捏死了無數的蟈蟈，連寺廟裡的僧人看了都直搖頭，認為她殺孽太重。

對此崔群也是很驚愕，但很快就長嘆聲，www.hetｕboｏk•coｍ.ｃom說大勢已去，不單是聖主的，也是魏博的，淮揚、江東看來已完全用錢貨，把魏博給滲透控制住，這下昭義軍的盧從史也無可奈何，白犧牲那麼多人命，白占那麼多州縣，只能返歸洺州，不然軍伍便無法「就食」。

原本李純在大明宮時身邊絕不缺美人，不管是出身良家被採選來的，還是因家庭犯罪而被沒入掖庭的，想要自中選出白皙、絕色、細身長腰的，不要太容易。而李純逃出長安前，雖覺國事繁重，可好色的事也沒耽擱，還讓三清殿的道士為自己煉製丹藥，固本強身，以求御女之效，樂此不疲。

「聖人自宮中裁放人，都是些年老、貌丑或殘疾的，奴婢雖還不曾得寵，然對自己容顏和舞藝還都是頗有自信的，怎會在放出之列？」史典贊說到這裏，居然泛起陣紅暈，忙不迭地說下去，看來在宮裡也憋久了，「奴婢入宮時，就曾被上皇注目過，那時奴婢真的是面若秋月胸似雪（李純皺眉），然則卻被其他妃嬪嫉和-圖-書妒，不得上皇臨幸，其後大行皇帝繼位，又遭牛美人側目排擠，以至淪落如斯，現在終於得隨陛下左右，終於……」說到這裏，史典贊十七年不得侍寢皇帝的委屈，彷彿頓時化為淚水衝決出來，當即磅礴的圓臉上是狼藉闌干。

李純沒奈何，想起先前的噩夢，在飲下史典贊奉上的清水后，便需要點精神慰藉，擺擺手，示意史典贊為他舞蹈一曲。

待到其後史典贊侍寢時，李純覺得是自己被粗暴地臨幸了。

他知道自己這條路是會失敗的，但卻不認為是錯誤的，也不能如此否定自己。

只見這宮婦大約只一兩分姿色，膚色還頗為暗沉，臉上有痦，年齡看起來也不小了，不過一雙眸子倒閃出狂熱的光彩，巴巴地盯住李純，充滿無限仰慕。

「神策昭義軍盧從史那邊，到底有何消息……」

可現在繼續還伴在身側的宮人、中官和官僚，陸續逃亡，除去死忠強硬的幾位，也剩不下多少人。

如今也只能就乎就乎，李純就特意問了下這宮婦的姓名。

李絳https://www.hetubook.com.com身為掌握機要的學士，就回答崔說，「盧帥先前派人來報訊，他雖則攻陷大名府，而後又是貝州、博州，然卻找不到糧食。」

那麼與其引頸就戮，不如奮起一搏。

完了，李純不得已，賜予史典贊個小小的金蟈蟈籠，可以在這個時節抓蟲，擺在枕邊聽，並讓隨行的逃難學士李絳、崔群撰寫冊書，瞬間把史典贊拔擢入「內官」行列，為三品美人，不過反正現在李純整個流動的後宮也沒兩三個。

「來，來人，來人。」精氣神喪卻大半的李純，拍著床榻呼號著。

因尚儀們的職責有一條，就是要教導舞樂進退動作的，相當於舞蹈教練。

「這，只能說是個沒有辦法的辦法啦！」李絳雖然認為凶多吉少，可為今之計，他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絕不會投降高岳的宰堂。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板蕩亂世，盡知忠臣衷心，這是李絳的信條。

盧從史獻來的方案是：李純派遣跟來的王武俊出面，讓昭義軍和成德軍握手和解，把王司空迎回恆冀繼續為節m.hetubook.com.com度使，然後大伙兒再和盧龍、義武和橫海軍聯手，屯于太行各隘口，共同擁戴李純，繼續佔據河朔和幽燕，繼續與高岳對抗。

而李絳和崔群兩位學士，還穿著夏季的緋衣官服，走到蒲城城關前時，遠看著漸漸冰融的黃河，凍得是瑟瑟發抖，青頭紫臉，最終崔群捏著冊書，忍受不得，對李絳言：「高岳大軍渡蒲津在即，然則聖主在此卻無所作為，只能搞冊封美人的伎倆，還要拿去河中衙署和兵營內宣讀，豈不是羞殺人？」

「祖父和生父在位時，曾多次放宮人出去，你為何不出？」李純意思，你這種水平的，早該被放出去。

可定武、義寧軍襲入京師，李純在沒錢沒兵的情況下倉皇出逃，別說那些漂亮的妃儀、美人、才人了，抑或是六尚女官，也沒跟出來多少，就算跟出來，現在也逃散大部分，畢竟李純連正妻和母親都扔在了長安。

「奴婢是禁內的尚儀典贊，賤姓史，入宮迄今十七年矣，今日得見陛下龍顏神采，如在天上！」

然幾乎同時，蒲城奉化軍的兵營里，鎮將黃hetubook.com.com岌騎馬馳入，和各位將軍密議，奉化軍何去何從的問題。

唐朝的後宮，儼然也是個森嚴的小政府，皇帝作為其中唯一真雄性，當然處在至高無上的地位，然後便是「內官」即妃嬪，最低的才人都是四品（先前為李誦而死的牛昭容，品級便是美人，為正三品），而貴妃等「三妃」地位更是一品，相當於朝堂的「三公」，負責輔佐皇后（若無皇后，貴妃便等於是准皇后，當然妃子和皇后撕扯更佔主流，和以高岳為首的大臣和皇權的鬥爭類似）；如果說內官等同大臣，那宮官們便等於是屑小的基層官吏，其分尚宮、尚儀、尚服、尚食、尚寢、尚功「六尚」，其下各有僚佐，而這位史宮婦混了足足十七年，居然還只是個尚儀下的八品典贊，姿色、才學、技藝如何，可想而知……

李絳點點頭，又搖搖頭，說田現在退守相、衛一帶，然後高岳方沿永濟渠繼續給他送來大批糧食，奇怪的是在魏博鎮，倒不是因為堅壁清野盧從史才找不到糧食，而是——魏博的田地很少是麥田和粟田，大部分都用來種桑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