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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餐時，士兵們的伙食很糟糕，蔗糖沒有，羊肉沒有，只有褡褳里一團團的麥飯，混著些鹽巴吃，吃完后還得繼續前進。

高岳向來以愛兵如子而著稱，不過想要做到這步也是有條件的，本來武義軍兩萬六千士卒，及八千新射擊軍，駐屯地是在絳州東的翼城，這是個很大的城鎮，全軍除租賃部分民房外，還有部分在城牆下支起營帳，將校們還可以宿留于寺廟裡，配給都是由隨軍商隊在營市中提供，用平實的價錢便能買到麥粉、稻米，蔗糖、鹽、醋和酒的供應也挺充裕，而一支營帳隊甚至可以用僅僅一貫錢便能買到只屠宰洗凈的羊（這對半俸為二十四貫錢的宰堂軍而言，絕對不算貴），所以士卒的精神面貌都特別棒。

對面烏嶺上，高固、明懷義、蔡逢元、郭再貞、米原等大將，也在沉默著，細細觀察著昭義軍的陣勢。

這話起了效用，武義軍和新射擊軍的士卒，強撐著起身，咬著牙往浩茫的神山方向繼續前進，日色昏沉后，他們在矛和_圖_書刃或銃口處綁上蘸著松油的草繩，前面的負責點著後面的，隨後吹口氣，將火鐮傳給身後的戰友，很快無數「火」把，一段接著一段，蜿蜒在整個神山處，匯聚成燃燒的巨蟒。

不少士兵的心理是崩潰的，更有人平生絕無僅有地，開始罵高輔師起來。

至冀氏城時，因強行軍而減員的人已有三千。

它所有一切，都是為了保障行軍速度，為此所有的舒適都被犧牲了，「三軍自卯時起（晨五點）出發，毋休，至申時末（下午五點）宿營，行五日，歇一日。」，沒有輜重車輛，所有馱獸少部分背負糧秣，其餘都用來拖曳火炮，武器和甲胄在行軍途中也不能離開身側。而翼城到冀氏，而後再到雕黃嶺，中途是沒有其他集鎮的。疲累、野外和水源等因素，無時無刻不在威脅著士兵的健康乃至安危。

「八日的話，那意味高岳一旦到了這裏，就不得不要對我軍發起攻擊了。」

「部署不變，四萬人對對面七萬多人，優和_圖_書勢，不，是劣勢在我。故而總的方策，就是固守住雕黃嶺一線，等待敵軍強攻失敗，或補給發生困難后，再行反攻。」

恰好盧從史的第二梯隊，共兩萬人，由昭義軍大將楊同仁、丁幀國統帶，剛剛抵達雕黃嶺，這下盧的總軍力達到四萬。

然而高岳還要繼續前進。

過了神山後，已有千餘人掉隊、染病。

「什麼？」許多士卒緩緩拄著武器站起來，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但野宿露營行軍卻大大不同。

盧從史叉著腰沉吟下，「那共是七日……據情報，高岳讓士卒背負八日份的口糧，倒是符合。」

直到烏嶺為止。

神山處，武義軍的士卒們按照不同幢隊，都攤著宛如灌入鉛的雙腿，倚靠在雜樹或石堆休息，有的索性就直接躺下，抱著武器呼呼大睡。

暮色里，整座雕黃嶺，從西谷到中峰，再到南崗乃至漳水口，數萬神策昭義軍雨點般揮動鐵鍤、鐵鎬及斧頭，在犒賞的鼓舞下，挖掘壕溝，砍伐樹木製成柵欄，且築起堅整的炮和_圖_書壘、營壘來。

「直娘賊！」盧從史的拳頭狠狠砸在案上的地圖，使得鐵做的燈座都搖晃不已，「高岳來攻的話，就給他點顏色瞧瞧，也讓他知道我們昭義軍絕不是孬種。諸君，到時營壘都修好點，只要咱們奮勇應戰，靠著山勢，沉著地頂住他高岳幾波浪頭，下面的情勢定會好起來。高岳若退，我們就出偏師銳騎，切斷他的歸路，讓他的八萬人，自潰瓦解在這汾水和沁水間的高嶺絕地中！」

「一日四十里，踏破神山烏嶺！」便是口號。

盧從史潛藏在翼城的密探，沒命地抄著小路，將高岳大軍馬上會抵達烏嶺的消息，提前告訴了這位。

罵高岳現在主宰國家了，便覺得我們這些老子弟便如草芥般，早知如此，當初在隴砥、興元和他打西蕃時就不該賣力，更不該賣命……

說完，盧從史便在地圖上勾勒出高岳的行軍路線，隨即問烏重胤等大將，「據暗鋪探子的說法，高岳軍的口號為一日行軍四十里，行五日歇一日……」

可來日短www.hetubook.com.com暫休息兩個時辰后，高岳又無情地下令，繼續前進，往冀氏城走。

可沒過會兒，第二批傳令司騎士，直接從軍伍的末尾，疾馳到軍伍之首，「輔師本人已到神山之巔了，已將你等甩下二十里路，莫非你等不顧輔師安危了嗎？」

所謂的「野宿進軍」，在這個年代是特別殘酷的。

一些著妝的游女，或立或伏于營帳邊的輜車上，伸出手來，當自己的意中人過去時，便悄悄地和對方勾下手指，而後念念不舍地望著對方遠去的背影，直到自己被煙塵給遮掩住為止。

「……」盧從史心裏有些沒底，不過戰爭也不會以他的意志為轉移，就比如說高岳到了烏嶺、雕黃嶺一線，是肯定會毫不耽擱、不顧疲勞，對他發起猛攻的，他想提前或拖延，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放棄雕黃嶺的話，高岳方便能如決堤的洪水般，沖入潞州腹地，那樣的結果盧絕不能接受。

「輔師有令，全軍夜間不休，舉火把繼續急行軍，只休息一個時辰，從戌時直走到來日丑時，務和-圖-書必一夜間強越神山！」

高岳的儀仗隊伍則格外醒目，輔師威風漂亮的戎服早已是全翼城矚目的對象，只見他左右都是騎馬的近衛撞命郎，前面是數十扛著狼牙棒、長槊的導引騎，其後則是鼓角喧天的押衙騎，五方旗、節鉞、黑白貔貅軍旗翩翩招展，連綿近半里路，督導整支軍馬，近三萬五千步騎，浩浩蕩蕩向目的地而去。

「大約第一輪行畢后，再有一日，可抵達雕黃嶺。」烏重胤計算回答說。

罵的一個賽一個難聽。

然而輔師的命令不容置疑！

可這邊剛開罵，那邊的行軍隊伍里，高輔師就開始切人了。

結果忽然有幾騎傳令司的，在休息的軍伍間閃電般穿過，高舉著呼呼扇動的三角令旗，不斷大喊：

喧鬧的翼城處，營市裡的屠宰攤上，滿是青蠅在飛舞，架上鉤著一隻只殺好的羊、豬，光溜溜的，揚起的灰塵中，年輕的武義軍鼓手，在咚咚咚地拍打著胸前的鼙鼓，旁邊的一位則吹著悠長的羌笛，引導著一隊隊肩扛武器的士卒，離開城池，往東的烏嶺進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