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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官

作者:幸運的蘇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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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卷 來何因去何緣 終章 賈島的奇聞·鉛人·桃樹

第七十三卷 來何因去何緣

終章 賈島的奇聞·鉛人·桃樹

高岳的神主入了聖賢祠,其時因《玉尺八》而名聲大噪的賈島,現在索性專註于劇作了,正立在洛陽的處水榭台前的樓宇,觀望著舞台上伶人的演出。
邊吃,那年輕人還時不時瞥著河渠岸頭處停泊的艘船隻,好像生怕它隨時會啟碇離去似的。
這鏡子是八連弧紋構造,但卻不是銅的,而是鉛的,很平薄。
於是賈島覺得不吉利,向這位師傅匆匆告辭,便繼續登船而行。
對此賈島並不正面答覆,我之所以出幽州,那可是當朝司隸尹韓愈的推舉,不過他覺得沒有必要,和一個磨鏡人談這些作甚?他的目光轉到師傅手中的鏡子上,覺得有說不出的古怪。
而「公主」突然淚流滿面,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賈島這個文人,倒顯得格格不入了。
貴族大部被殺,高原強權土崩瓦解,成為各部溫末集團混戰的戰場,原本佛教的雍仲樂土,餘燼不存!
畢竟他忘不了十年前,靈虛公主那個眼神。
這時,對面的舞台突然議論聲四起,賈島吃驚,就推開窗牖望去。
楊曦還告訴他生財之道:用官俸從海東商社買楮幣,再用專門人拿楮幣換取錢,預付給新羅人和日本人,專門種植各種緊俏的作物,再等海東商社來收購,返銷去國內。很快,賈島任職第一年,就賺取百余貫分潤,第二年他就直接在熊津周圍購置田地,雇傭農學師前來經營,自己收取租金來。
張籍和孟郊這些「韓門子弟」,他都去拜謁了,可他們自己都只是七八品,哪裡有餘裕來支撐自己的春闈呢?幽州在鄴城的商幫會館,倒是資助了他些許錢財,不過也花銷不了太久。
工匠喊她,說鍊師你不要水缽了?
這年的大事,莫過於西蕃的徹底崩潰,及治天上皇的駕崩。
「這缽是尖底的,裏面卻盛滿了水,冒雪而行,疲累不堪,但又無處安放,最終覆水難收,沒了水,可能身體是輕鬆了,但還要缽做什麼呢?就算缽還可以自別處汲水,但已再也不可能是原來的水了。」賈島即便不愛說話,但是現在,話卻在不知不覺里,吐露如此之多。
隨船至熊津都護府後,那裡的長史,渤海人楊曦接待了賈島,次年賈島也順利通過省選,獲得第一份官職,熊津都護府孔目官。
「一客『鑒虛』。」賈島排出兩枚當百銀錢,要求到。
原因賈島在吃著鑒虛時,用眼睛就看明白了。
結果卻悚然發現,內里寫著以下文字,「故以自代鉛人,鉛人池池,能舂能炊,上車能御,把筆能書。」
暮色蒼茫,雪落下后,漸漸急起來,賈島避入所食肆后,和群工匠一起,看著灰黑色的天空,簌簌地漫天落雪。
哭聲中,竟也沒人知道高岳為何要對妻子道歉。
靈虛,終究成為了心頭的那一抹淡淡的血色。
因韓愈的妻子薛濤,也跟夫君一道去了潮州。
一隊隊羊,或者圈在船隻上,或者在陸上被趕著,負責趕羊的,不是回鶻人就是奚人,裹著骯髒的襖子,揚著禿鞭,臉因長期酗劣質酒而都泛著青黃色,衣著錦繡的漢地商人,騎著馬或駱駝在後面押陣。
而從別人的言行舉止里,賈島隱隱約約能猜想出,昨晚遇到的人,到底是誰。
然後賈島又看到另外處,掛著的靈虛自畫像,心中更是默然……
船行到永濟渠折彎處的獨流口,賈島下船,此地恰好在幽燕和滄景的交界地,又通往大海,故而船隻雲集,市集喧鬧,賈島看到食肆裏面飄出羊肉的香味,不由得咽了下吐沫,只覺得舌頭下自動溢出了許和*圖*書多口水,先前出家時,沒怎麼吃過葷腥,現在壓抑太久,以至於覺得羊肉香味有極強的誘惑。
最終,連歷代贊普的陵墓,都被掘出,毀掉,財貨被搶,屍骨狼藉,任憑野獸吞食。
商館還給賈島備好了車和行裝,送他去下一站,魏州大名府。
「主人前五日,將入鄴京來宣教的帝天教細封移鼠給當街杖斃了。」
她是誰,到底有什麼樣的前塵往事?
「郎君,你這麼一說……我們就更糊塗了。」工匠們態度一致。
次日,傳來治天上皇山陵崩的消息。
兩位僧人看到那銀幣,趕緊拿起來,追著那上船的年輕人喊到:「無本,無本,誰要你支給錢來著?」
同時,幽燕和晉陽一帶,征日歸來發財的將士,和雄邊子弟,開始集中購買經營土地,大搞農牧混合式的田莊,綿延大片,覆蓋在平原上,賈島行船時,兩岸所見皆是,這些新崛起的邊地軍功貴族,喜歡把地租借給「農學師」們,每年定額收取租金,農學師再雇傭佃農,或直接把異族的奴隸給拉來,經營土地,從中賺取利潤。
接著那人只要賈島與他對飲互酌,稍微疏解了些惆悵后,他就起身就車離去。
「別處的水,再也不是缽里的水了。」說完后,這女鍊師笑笑,就轉身離去,背影消散在楓雪瀰漫的北門。
「!!!」賈島目瞪口呆。
很快,水面上旋過陣風,漣漪平靜下來后,伶人好像虛脫般倒在舞台上,眾人大呼著將他們給扶起來,可事後問起,男伶和女伶茫然無知,根本不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眾人議論不休,那年輕人卻很迅速地吃完餐飯,接著站起來,對著暮色里的山門,合掌后深深鞠躬,便登上了河渠邊懸起燈籠的船隻。
啟興五年初冬,即公元八百一十年,又新式黃帝紀元三五零七年,又輔師武元衡執政元年,治天上皇李適病篤,臨崩于鄴城仁壽行宮中。
這鍊師雖則已四十多歲的年齡,但不難看出年輕時的美貌,此刻神態凄清,眼角猶有淚痕,彳亍獨行,宛若副詩中的畫面,不由得讓人頓起懸念:
據說高岳臨終前三月,家宅出黃蛇異象,又有某神秘少女入其園中,和其交談良久,此後高岳好像預料到壽數即盡,就把兒子高炅、高翀、高寧(洛真和他生的兒子)喚來,留下部手稿,說這是一位老人對皇唐未來的建策,我死後你託付給鄭文明便好,他會忠於承諾的。
這群趕羊的全是奴隸身份,賈島是知道的,而今媯州、檀州、平州,還有河曲朔方的很多陸上商棧貿易量都是極大的,漢地商人攜帶著絲綢、茶、酒、鹽等貨物,還有一張張質庫楮幣,他們深入到回鶻或奚、契丹的牙帳內,把楮幣交給特勤或梅祿們,讓他們能用這些東西換取漢地的貨物,這些東西是大漠里沒有的,原本的摩尼教商人不是被驅逐就是被殺,他們只能依靠漢商,後來當這群頭人不滿足於饋贈的楮幣數量,便開始借楮幣來換,大部分人債台高築,漢商也挺和善,說沒錢還就用人和牲畜來抵充——由是大批奴隸,每年專門畜養大批的牛羊馬,再以低賤的價格賣給漢商,來換取楮幣,漢商帶著它們,回到內地作為肉食或配種,在塞外幾十文一頭,到內地就用幾百文給賣掉,利潤十倍——最後漢商越來越肥,回鶻、契丹、奚的族人被自己頭人降為奴隸的越來越多。
所謂鑒虛,是個和尚的名字,也是道菜的名字,因和尚是此菜的發明者,和圖書即用羊肉、羊臟裹著豆莢,外面纏繞羊腸,烹制而成,是著名的美味。
其後西蕃徹底崩塌了,陷於了無政府狀態,佛寺、田莊、宮堡在貴族們的混戰里化為廢墟,同時不堪橫徵暴斂的奴隸即「溫末」們,忍無可忍,起義徹底爆發:一名叫許布岱則的農奴,在被逼去開山修渠時,回來時卻看到母親妻子和孩子,全都被凍死餓死在家中的慘境,便和同夥相約,「砍斷山頭,不如砍斷人頭容易」,接著就搶奪來武器,殺死四周所有的貴族和監工。
木製的高大櫃檯后,排著一排凹槽,內里架著熊熊燃燒著木炭的火盆,其上的銅釜內被燒得沸水滾滾,光這套灶具便價值不菲,店家和幫工正嫻熟地用長夾和鉤子,在內里牽拉翻動著羊肉和羊內臟,配合香辛佐料,香氣飄散很遠,根本就不用招牌。
鄴城利通渠轉運院處,賈島剛登岸,就遇到韓愈的僕人阿來,前來接船,然後就從阿來的口中聽到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靈虛的墓,是用玉石制就,素雅的同時,帶著些許落寞。
此前,高岳摯友劉德室、高固、明懷義等相繼離世,對他的打擊很大。
恰逢春季,聞訊而來的王承岳和賈島目瞪口呆,看到靈虛的墓碑前,不知何時起,真的立著個小小的一臉認真表情的鉛人。
「原來渤海高四郎的參軍戲,是有確確實實的原本的啊!」
西蕃的牟迪贊普,在位僅僅三年,雖然殺了宿敵蔡邦家族,雖然殺了大批宿老,但隨著尚結贊和馬重英的相繼老死,他也勢單力薄,剛準備收歸貴族土地,挽救國家危機時,便不清不楚地死在了西蕃的內訌之中。
「郎君是要去鄴都?」食肆旁邊,一位正在磨鏡的師傅,歪著頭,眼睛笑彎了,看著賈島,帶著很清朗的暖意。
不知為何,舞台上扮演高四郎的男伶和扮演公主的女伶,忽然改了台詞,原本該是高四郎用驢馱著崔家小娘子逃走,而公主則在後面苦苦地追。
「這個啊,有人專門來訂製的,郎君你可別害怕——隱娘,去內里找個乳釘來補上——銅鏡是給活人用的,而鉛鏡呢,是給死人用的。」
現在隨著倭國的銀大量流入,小額的「當百銀錢」和「當千銀錢」也被鑄造出來。
別處也有水啊?
結果在恆山的女冠處,賈島負手,在畫室內看到了唾痕累累的「傅嘉荃」畫像時,幾乎一眼就想起來,這不是十年前自己于鄴城雪夜裡所見到的男子,不,即高太師高岳嗎?
賈島說到做到,他不但把官職給辭去了,且把海外的資產全部賣掉,隱居在了洛陽市井當中,全力將參軍戲《高四郎》改編為了世俗戲《玉尺八》,三年磨一劍,完稿后首先就交付給韓愈妻子薛濤,薛濤看完后十分感動,便親自為之題序。
三年後,太子太師衛國公高岳薨。
三個月後,高岳平靜地在雲韶、雲和的懷中去世。
可孰料,「高四郎」卻回首說了句,我不願走了。
燈籠將水面照得唯美而徹亮,無數船隻載著觀眾前來欣賞。
這座鄴城,正是河朔前牙兵們的鄴城,他們佔有土地屋舍,收取僦資,各個愜意得很,也是宰堂政權的新基礎。
「韓尹有這樣的跌宕,怕是要數年後才能恢復元氣,郎君既在鄴城無援,我倒是有條門路,現在我唐官吏至海外藩國的都護府(實際已成為外交使館)者,俸祿比國內豐厚,且優先授予告身,郎君不妨前去熊津都護府參与『省選』,我寫個紙箋,那裡會有人照看你的。」這位男https://www.hetubook.com.com子,和賈島對飲會兒后,很敏銳看出賈島的需求,然後也很慷慨地提供援手,當即寫了封書信,交到賈島手中。
可誰料到短短五年,就在輔師鄭絪辭任后,上皇就到了快撒手人寰的境地,走完坎坷的一生的呢?
漸漸地,賈島在熊津蓋起漂亮舒適的宅院,並娶了新羅女子為妻,擁有數目不菲的田產、作坊,而當韓愈從潮州司戶歸朝,得學士職務,開始編撰《西蕃亡國啟示錄》,並寫信讓賈島來協助自己時,賈島卻對這種文士的本職工作乏了興趣,他忘卻了從幽州佛寺出山時的野心和情懷,也淡忘了出山時,和堂弟無可和尚間的約定,即若功名不就,便重新剃髮還桑門,「終有煙霞約,天台做近鄰」——那個頭髮剛剛冒出茬的無本和尚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熊津都護府的一名小富即安的下層官吏。
幾位佛寺宿院的食客,不經意間看了這瘦削而孤僻的年輕人數眼,才看到他的幞頭下頭髮非常短,好像剃光了后又長出來似的。
臨死前,他對雲韶說了句「謝謝阿霓」。
「高四郎」扶起她,「從此後,我魂將隨鉛人,做你的蒿里君,做你的魂門亭長,做你的主墓獄吏。生前虧負你的,只有生后再彌補了,我終究不願負債。」
在他原本剃光的頭皮上,各種理想和野心,都像頭髮般扎愣愣地冒出來了。
阿來用袖子抹著淚,說主人說要捍衛儒教,先是和細封移鼠爭論教義,後來怒火勃發,就讓隨從打移鼠的背脊,誰想就打死了。
然後頓了頓,又說了句「阿霓,我失罪於你。」
只有個長期侍奉他的,名叫努瓊的婆子,在贊普毒發身亡時還伴在身邊,這婆子號哭著這一切都是報應,直到哭瞎了眼睛,直到抱著年輕贊普的屍身,俱在火中化為灰燼……
據說此事讓致仕的高太師知曉,太師也唯有嘆息,說了句「冥冥中自有天數。」
接著果然暢通無阻,直到在滄州的章武港登上去熊津都護府的大船為止。
「現在倚靠詩卷出頭啊,太難了。當今天下,主要是策問、技術、軍學風靡,懂財計就更好,土木也不錯,就是不體面,當了官整日也像泥人似的。」這名來自魏博的磨鏡師傅嘆息不已,對賈島的晉身之途表示不甚認可。
女冠畫室內,靈虛和傅嘉荃的畫像微微揚動。
大約半個時辰后,賈島又見到位氣宇不凡的男子,坐著回鶻車,直驅到北門,食肆的前面,接著握著節杖,披著灰色的輕裘,立在雪地里,看著靜靜躺在那裡,已然冰潔起來的水缽發獃,十分痛苦,在原地徘徊了好久好久,最終慢慢走到了這所食肆里來。
「我是當不了國家柱石棟樑的,若在文藝上小有成就,也可名垂後世。」
(全書完)
但他在接到大名鼎鼎的韓愈的書信勉勵后,起了俗心,居然要去鄴城參加國家的選舉考試。
賈島覺得此人和方才的鍊師,絕非是凡庸輩,本能地迎了上來。
這裏過往不缺羊,羊是幽燕的特產,一個行商驅趕數千頭去內地不是什麼新鮮事。
那位年輕人留下了一枚小銀幣,作為食費。
因西蕃帝國先前的佛苯之爭,外加統治者內訌,唐和牟迪的聯軍幾乎沒有遇到什麼抵抗,西蕃的衰落程度,讓隨軍的唐兵都咋舌不已,「高太師的兒子,是第一個攻進去的,他指揮炮隊,轟塌了西蕃的大寺(應指桑耶寺),僧侶們都出來投降,還說這炮丸是五台山的文殊菩薩降下的懲罰,居然還把高太師的長子當文殊https://www.hetubook.com.com菩薩來拜。」一名曾參与過對海東戰事的老兵,說起西面戰事的掌故,也是頗為熟悉,引起眾人的笑聲來,就好像他也跟著高竟一道打入邏些似的。
眾人也不住地搖頭。
「這怎麼回事!」賈島只覺得,看到了終生都無法忘懷的景象,牙齒都在打架。
而賈島在和女冠新的主事元凝真交談過後,便更加唏噓不已。
雖然商館和甲第內燈籠璀璨輝煌,可街道上也沒什麼行人,不久一位女鍊師穿著蓑衣,戴著斗笠,提著尖底的水缽,踏著雪走來。
五年前上皇退位,讓於思宗皇帝(李誦謚思宗)之子均王繼位,年號即是「啟興」,取「光啟中興」之意。
而今秋收冬藏,恰是吃羊肉的好時節!
這楮幣,就夾在昨夜那個陌生人所贈的信封中……
待到啟興十五年,也即是賈島出山足足十年後,王承岳的母親靈虛公主病重,賈島便和王承岳相伴,一道渡海前往恆山。
阿來便說,其實也不瞞郎君,之前主母就是巫山柳的事,不小心讓主人給知道了,主人當即就怒髮衝冠,羞慚欲死,又捨不得毆主母,故而衝動下才誤殺了移鼠。
宰堂震怒,言主人身為司隸大尹,卻濫用刑罰,杖斃宗師,即刻罷黜,長流為潮州司戶,賈郎君若想在京師應考,不妨先託庇于張籍和孟郊的家宅為好。
無本,正是幽州人賈島出家的法號。
前兩年的大事,則是倭國在戰爭里的屈服,這次戰爭讓許多渡海去的皇唐將校士卒都發了財,唐朝遠征軍很巧妙地運用了策略,收買了心懷鬼胎的伊予親王,船隊成功登上九州筑紫,驅逐了山部王,扶植了伊予親王入平安京,山部王遁去日本的東國,不久抑鬱而終,旋即日本陷於平安京政權、東國政權,還有蝦夷政權,三足鼎立的局面。
「似乎是飛鳥從長安銜來的種籽落下來長出的,真的很像是輔興坊的桃樹。」元凝真說到。
在師傅的旁邊有名女子,約莫二十多歲年紀,青色衣衫,應該是妻子,沉默地幫著忙,不發一語。
賈島為僧時,性格便比較孤僻,不太喜歡與人交往,但這師傅卻很健談,頗是了解不少掌故軼聞,於是最後師傅說十句,賈島應一句。
此刻另外位準備動身去恆山參拜的香客,則說起上皇的駕崩來,「五月是上皇的誕辰,本來好好的,坐在繩床上和百官一道看長竿戲,有幾個小兒就在竿子頂雜耍,十分驚險,引得眾人喝彩不已,結果上皇卻看到殿上的百戲師當中,有個中年男子,看著長竿,跑來跑去,心憂欲狂的模樣,上皇就問所為何事?旁邊的女學士就回答說,長竿上的幼童,是他的親兒子,他總是害怕親兒子會墜下受傷,以致如此。結果上皇當即哭起來,說了句我亦有兒啊,隨即就病倒大漸,就這樣一日不如一日,眼看就不行了,唉。」
王承岳大驚,但賈島心意已決。
山南西道興元府的鹿角庄中,年逾古稀的高岳,顫巍巍地捧著《玉尺八》的文稿,特別讀到內里公主一聲「四郎,惟願來世,你我有始有終」,不由得潸然淚下……
而賈島則更為訝異,他立在北大市幽州商館的正廳內,裏面的捉錢手都殷勤地對著自己笑,因為他手中捏著份楮幣錢票,貨真價實的五百「當千銀錢」。
幽州薊城的一座佛寺前,剛剛走下山門的名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坐在寺廟和大道、河渠相通的宿院前,要了些簡樸的糕點,外加壺茶湯,自顧自地于榆樹下的面桌案邊,吃了起來。
而墓碑的旁側,一株桃和圖書樹苗鑽出泥土,茁壯成長著。
旁邊的食客們,就和主持宿院的僧侶閑談起來。
當然這背後也離不開張保高對新羅的征服,他用唐朝援助的大批富餘布帛和米糧,收買無數新羅賤民百姓,強行推行了宮廷改革,廢除骨品制,居然娶了新羅國君的女兒——作為答謝,熊津都護府在新羅地重新建立起來,唐朝派遣官員和軍隊入駐這個都護府內,海東商社資產則膨脹到了一千五百萬貫,新羅和日本全成為貨物的傾銷地,其已成為一個中等國家實力的龐然大物。
賈島也只是嘆息著搖搖頭,說我也是胡亂揣測,言畢就坐下飲酒,不再說什麼了。
他的記憶立刻回到十幾年前,在獨流口處那個磨鉛鏡的師傅,他箱篋里的鉛人,不也正是取代生人,在死者的世界里做工受罰的嗎?
燭火里,賈島突然看到房間內的書架里有卷書,頗有些醒目,便取來翻了翻。
在西面,唐軍只出動三個軍團,支持涼州的牟迪贊普,順利攻入了邏些城。
「一鳥凌空,眾鳥飛從」,這是韓愈在《西蕃亡國啟示錄》里對西蕃起義蜂起的形象描述。
如在薊城,這份菜每客要到四枚當百銀錢,可在獨流口卻很便宜。
那女鍊師斗笠的紗簾被寒風掀動,回過頭來答覆,水已灑了,要缽已無用了。
工匠們很詫異,說出家人的機鋒我等實在不懂,然後他們看到賈島,覺得這位是個文士,就圍過來作揖,向賈島請教。
他在其後,收拾了行李,再度踏上去恆山靈虛女冠的道路。
水缽倒在雪地上,水灑落得到處倒是。
當賈島正在吃「鑒虛」時,那群趕羊的奚族奴隸,就蹲在塵土飛揚的道路對面,吃著粗糙的麥餅,喝著稀粥,還在那裡乞求要喝酒,哪怕是酸的也可以。
只有賈島立在原地,落下了淚水。
可遠去的船甲板上,那年輕人只是略微還禮而已。
可這一切,與賈島沒有關係,他繼續在舊百濟地所在的熊津,過著怡然自得的日子。
果然,在師傅的旁側箱篋里,還有個鉛人,小小的,但卻惟妙惟肖,似乎是個官員的模樣。
感慨之餘,賈島突然萌發個念頭,他離開故鄉足足十年了,自己卻變得庸俗起來,於是之後賈島找到王承岳,說「我願將官職辭去,發揮自己所薄有的文筆,把高四郎的參軍戲改動改動——唉,這樣,長眠幽冥中的靈虛公主,說不定也能得到份寄託慰藉。」
賈島籠著袖子,有些看呆了。
賈島受寵若驚,但又不敢相信,更不知道眼前這人是什麼身份,但那人只是說,你拿著這信件,此後路程便暢通無阻,我也是只是玉成你晉身的第一道台階,此後如何,還得看你自己,至於大家萍水相逢,還是不用互通姓名吧。
數年後,桃樹茁茁,桃花灼灼,遮蔽在了墓碑上,風兒吹過,好像都能聽到空靈處傳來的細密言語似的。
後來是王武俊孫子王承岳,前來為都護府長史,坊間都傳說他是高岳的私生子,已變得精明世故的賈島,又將和承岳的關係打理很好。
隨後高岳寫下些奇奇怪怪的,大約和佛教「世界」有關係的文字,還提及了「輪」和「晷」這樣的詞,甚至還手繪了些圖紙,但在他薨后,便束之高閣了,後來便編入《維貞一品集》里,但無人曉得到底指的是什麼。
半月後,鄴城的北大市中,賈島坐在燕商館的台階邊,他身後是氣派的樓宇亭閣,可靴子前的慢慢凍結的水窪,卻倒映出自己衣著的寒酸落魄。
「韓公當世大儒,為何會如此?」賈島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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