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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劉崑崙挨了一記短點射，軀幹位置中了三發子彈。開槍的人槍法極好，三發子彈命中位置極為接近，都打在鋼板上。巨大的衝擊力將他打得倒飛出幾米遠，肋骨被撞斷，疼得齜牙咧嘴差點休克，一時半會爬不起來。眼瞅著剩下那名搶手要過來補槍，那可真的完蛋了。幸虧康哥出手，把他引走了，劉崑崙這才忍痛爬起來，走到毒販屍體前檢查槍械。那支步槍已經打空了，毒販身上沒有彈匣了，也沒有手槍，他只能拔了匕首繼續當武器。

武死戰，文死諫。剛才已經死戰過，等天一亮，劉崑崙就會去向蘇容茂發起死諫。至於結果如何，他不想去猜，也不在乎，他自認為已經做到了自己該做的事情。

「難也要脫，為了敦皇這麼多員工，為了蘇晴，他必須和制毒的一刀兩斷。」劉崑崙斬釘截鐵道，將煙蒂狠狠一扔，顯示自己的決心。

劉崑崙沒坐下，神情嚴肅。蘇容茂點著了雪茄，抬頭看看自己的司機，似乎有點不對勁。往日總是西裝筆挺的劉崑崙居然上身西裝，下面一條骯髒的八七式迷彩服褲子，一雙膠靴。

原來上回劉崑崙交給臟孩的那包東西就是子彈殼。老邢人稱槍神，在鐵道旁搭了間小屋專門造槍造子彈，算是道上的技術人才，也是大垃圾場範圍的人，所以劉崑崙知道他。這一批子彈殼並不是每一枚都能用得上，老邢只裝出六發新子彈來，彈頭用的是自己灌注的鉛彈，射程近，但是威力不小，等同於炸子兒達姆彈。

毒販從韋康的瞳孔倒影中發現了異樣，猛然回身，但是已經晚了。劉崑崙手中的槍發射出一團火焰，第一發子彈就準確擊中毒販的前額，在heｔｕｂｏoｋ.ｃom•com他眉心開了一個洞，在他腦子裡橫著前行，掀開了後腦勺，腦漿噴了韋康一臉。

「沒事，現在不大疼了，我去了。」劉崑崙下了車，瀟洒地甩上車門，大踏步地去了。走著走著，腳步蹣跚起來，想必是身上的傷開始作怪。

……

危險解除，韋康長出了一口氣，躺在座位上喘了幾口粗氣，擦把臉，下車，撿起毒販的自動步槍，喊一聲：「沒事吧！」

劉崑崙差點哭了：「康哥，誰沒事殺人啊，打架是常事，殺人沒幹過。」

化工廠有宿舍，有四個人的床位，有換洗衣服。兩人找了褲子和鞋換上，圍著電暖氣烤火。這兒的用電不通過供電局的市電，而是自己用柴油機發電。桌上還有酒菜，劉崑崙拿起瓶子對嘴喝了一口，遞給韋康，兩人對飲起來，將剩下的半瓶茅台給幹了。

……

劉崑崙將PPK倒持著遞迴去，說：「上回你教我打槍，我把子彈殼撿回去，找老邢重新裝了火藥和子彈頭，總算是派上用場了。」

劉崑崙沉默了一會兒，他年輕的頭腦不足以考慮這麼深遠的問題，但他有自己的堅持，「煤礦和油田，暫時不買就是，那也不能碰不該碰的東西。」

「如果他不願意放棄這一塊的收入呢？」韋康步步緊逼，「老闆的攤子鋪得很大，需要用錢的地方多。山西買煤礦，印尼買油田，這都是花錢的無底洞。你以為一個日進斗金的敦皇能填滿這些窟窿么，十個敦皇都不夠！」

好在不遠處的地方丟著一把打空了的PPK，這時候時間已經來不及重新裝填彈匣，再晚一步韋康就要被人打死了。所以他拉開槍膛填了一枚子彈進https://www.hetubook.com.com去，回膛，開槍，當場打死了最後一個毒販。

韋康哭笑不得，「小弟，那不是中吉普，那是賓士G，老牛逼了，比豐田還好。」

「說什麼呢，你還救了我一命呢，要不是你那一槍，我就死了。」韋康說，「對了，你哪來的子彈。」

「去吧，小心點。」韋康拍拍劉崑崙的肩膀，「肋骨沒事吧，要不先去醫院看看？」

「反正都是好車，全給他開走。」劉崑崙惡狠狠道。

劉崑崙在那個被爆頭的傢伙身上，搜出了一把異型五四，扳機上沖了三個孔，握把位置明顯粗壯了許多。卸下彈匣一看，是雙排單進的7.62手槍彈，估計是某種外貿型號。他不動聲色將槍插在腰間，用上衣遮住。

兩人開了賓士G出來，只見那汪富含化學成分的污水仍未結冰，在白茫茫一片中閃著暗黑的光彩。小心翼翼地穿過水麵，經過垃圾村，奧迪車河公爵王上都蒙了一層厚厚的積雪。路很難走，低底盤的兩驅轎車確實難以開回城去，但是越野車中的王者賓士G就沒有這個困擾了。

「我當兵的時候，打死過幾個人。」韋康說，深深吸了一口煙，似乎不願回憶往事，「殺人，哪怕是殺壞人，都挺噁心的。」剛才他認真地洗了一個臉，把腦漿、血跡都洗乾淨了。

「不行了，康哥，得換條褲子了。」劉崑崙說，被污水浸透的褲子貼著大腿，濕冷無比，再不換下來就該得關節炎了。

敦皇五樓，團拜會還沒開始。蘇容茂雖然打了一夜麻將，但精神尚佳。他穿著睡衣，正在點雪茄，見劉崑崙進來，招呼他坐，問道：「怎麼樣，開回來不大容易吧？這一場雪夠和_圖_書大的，不過對莊稼好。」

韋康說：「放火可不行，會把不相干的人也招來。既然老闆是聰明人，當初就不該和制毒販毒的搭上關係。小弟啊，馬克思說過，當利潤達到300%的時候，資本家會不顧一切鋌而走險，甚至會把絞死自己的繩索賣給造反者。一旦搭上毒品，就很難脫身了。」

韋康一打方向盤，把車停到了旁邊一條巷子里。兩人沒急著下車，神色冷峻，因為接下來的活兒比擺平制毒工場還困難。

「這就是冰毒成品。」韋康指著那些白色結晶說，回頭看劉崑崙，「咱們破了一個驚天大案，也許是江東有史以來最大的冰毒案。」

毒案和槍案是並生的，有毒必有槍。販毒是死罪，所以犯罪分子往往配備槍械。很多毒販在交易時懷揣手榴彈，遇到警察就來個同歸於盡。但武裝到這種程度的，確實少見。

「沒想到咱們這個二人組合乾的第一炮買賣就這麼大。」劉崑崙笑道，掏出煙來，點了兩支，遞給康哥一支。此時此刻，他才覺得自己夠格能和康哥坐在一起，只不過腿肚子卻在轉筋，這是后怕的。人總歸會有恐懼，在面臨死亡的時刻或許不會，但事後想起來曾經和死神擦肩而過，還是要毛骨悚然。

「肋骨興許斷了幾根，不過不礙事。」劉崑崙說，「康哥你救了我一命，要沒有防彈衣，剛才我就死了。」說著從防彈衣下面拽出一塊嵌著彈頭的鋼板來。原來他自行給凱夫拉防彈衣加了內襯，二者結合這才擋得住步槍子彈。

兩具屍體一東一西，血跡已經乾涸。鞭炮聲零落下來，雪花飛舞，從小雪變成了鵝毛大雪。倆兄弟在電暖氣旁商量起未來。

劉崑崙說：「你不行m•heｔuｂｏｏｋ•com•cｏｍ，我再讓蘇晴去說，蘇晴還不行，就讓阿姨去勸，我就不信他不聽這麼多人的勸。」說著說著，冷峻變成了樂觀的自信。

「老闆，我有事和你說。」劉崑崙開門見山，平靜無比地說道，「我把制毒的廠給端了。」

韋康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劉崑崙說：「康哥，還是我一個人去吧。他不聽，你再上。」

韋康更加絕望，劉崑崙僥倖沒死，但他馬上也會死了，因為PPK的子彈已經打光。毒販把自己打死後，轉身一槍就會把劉崑崙徹底打死。

劉崑崙說：「對，這車別和敦皇扯上關係。」

「現在怎麼辦，毒販子肯定不止這倆。」劉崑崙說，「這倆我都沒見過，他們的工廠被咱端了，肯定要報復，不過咱們在暗處，誰也不知道是咱倆乾的。」

韋康說：「這是販毒的罪證車，不然都開走也不賴。算了，留下也是個後患，咱倆就開一輛走吧。」

韋康看他拿煙的手都在哆嗦，笑道：「第一次殺人吧？」

「你打魚去了？」蘇容茂笑道，「還是和人打架去了？」

「小弟，你可以的。」韋康伸過手來，再次拍拍他的肩膀道，「多少億萬富翁不明白的道理，你一句話就道破了。這就是人的貪慾，能毀滅一切。」

按照蘇容茂的習慣，除夕夜他會在敦皇守歲，說白了就是打一夜麻將，然後大年初一上午開團拜會，在市區的員工一起來聚一聚，樂呵樂呵，增強凝聚力。所以韋康駕車來到敦皇附近，他說：「小弟，這車就別往裡開了，被監控拍到不好。」

兩人把化工廠里裡外外，仔仔細細抄了一遍，確實沒有第三個人在。除了大批制毒原料外，又有重大發現。在一間儲存室內有大量的hｔtps://m.ｈｅｔｕｂoｏk•coｍ•com塑料布包裹嚴密的白色結晶，數量極其龐大，數不勝數。還有一批武器彈藥，包括一支用步槍改裝的榴彈發射器和五枚45毫米槍發榴彈，以及十幾枚美式手榴彈。

劉崑崙說：「一把火燒了這裏，起碼讓他們不能再生產毒品。然後咱們勸勸老闆，別再和制毒的來往。我想老闆這麼聰明的人，應該會同意的。」

韋康點點頭：「那行，你先去說，不行我再去說。」

「你小子可以。」韋康可以想象剛才發生的一幕，他收了槍，拍拍劉崑崙的肩膀，向車間走去。

兩人在雪地中一路緩行，開了一個小時終於上了公路。今天極冷，被車輛軋實在的雪變成了冰。路面很滑，交通市政的工程車在路上撒著工業鹽，鏟雪車也在忙碌著。進入城區，交通並沒有得以緩解，拜年的人們堵的到處都是，雪還在下，只是小了許多。

「總之，他不答應也得答應，由不得他了！」劉崑崙發狠道，胸中一股壯志豪情，好像匡扶危難力挽狂瀾的忠臣良將。他認為蘇容茂終究會醒悟，最終會感謝自己，蘇晴也會感謝自己，敦皇的每一個人都會因今晚自己和康哥的捨命搏殺而受益。只是真相或許他們永遠不會知道了。

這場雪下得特別大，天亮的時候，四野已經白皚皚一片，連污穢不堪的大垃圾場都變成潔白無瑕的世界。雪還在繼續下，他倆的車都是轎車，怕是無法穿過厚厚的積雪開回去，好在院子里就有越野車。劉崑崙說：「咱們開豐田回去吧，這個車好，比中吉普強多了。」

韋康看他背影消失，才拿出手機，發現沒電關機了。換上電池，開機，看到好幾個未接電話。想了想，還是回撥過去：「詹支隊，我小韋，有重大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