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行了，我知道了。」鄧總又給熊光明打電話，先罵了一頓，然後勒令他立刻解決此事。

攤主也發覺不對勁，忙道：「賣給一個朋友了，想退還來得及。」

下一站很快就到，劉崑崙沒給車錢，下了車也不管海櫻，掃視一周，徑直在人群中揪出一個人來，拽著領子在眾人側目下走進路邊巷口。海櫻的心開始怦怦跳，跟著走了進去。

「謝謝。」女生道謝，轉身走了，在公交站台前等了一會兒，上了一輛公交車。始發站點上車的人很多，她排在前面，找到一個座位，不過到了下一站就讓給老人家坐了。又坐了幾站，女生下車，伸手到包里去拿手機，沒摸到手機，只摸到半塊用爛布包裹著的磚頭。她嚇壞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扒竊了。小偷把手機、相機和錢包都摸去了，為了防止失主發覺，還放了個配重來增加重量，真是夠狡猾的。

車子駛入大門的時候，鄧總不經意地向外瞥了一眼，立刻喝令司機：「停！倒回去。」

海櫻注意到少年穿著很正統，襯衫、西褲、系帶皮鞋。通常只有銀行櫃員才這麼穿，但不會像他這樣體面。長袖白襯衫一塵不染，皮鞋鋥亮。最重要的是襯衫居然熨燙過，線條鮮明，褲線更是筆直。少年理了一個很老成的大背頭，髮型一絲不苟，油亮有型，但卻沒有中年人的油膩和姦詐感。這讓海櫻想到自己的哥哥小時候偷穿大人衣服的情景。

這幅畫被他們毀了！

就這樣，林海櫻的手機和相機找了回來，但是手機SIM卡被抽出來扔掉了，錢包和證件也被扔www.hetubook.com.com進垃圾箱找不回來了。尤老二又賠了一千塊錢，就這樣還挨了劉崑崙兩記耳光，脆的。

「嗯，昨天丟的。」海櫻鬼使神差地回答道。

「媽媽，我被人偷了。」海櫻哭喪著臉說，「手機相機錢包都沒了，裏面還有身份證呢。」

少年義憤填膺，陽光明媚瞬間變成了暴風驟雨：「居然還敢偷！不對，你是在大市場丟的么？」

「你好厲害，真太謝謝你了，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林海櫻問道。

「劉總，五分鐘拿不出來啊，寬限寬限，再說我也不知道丟的啥啊？」尤老二滿臉堆笑，不敢狡辯，他和劉崑崙的過節可不少，他哥哥尤老鼠更是被劉崑崙揍過多次，兩下里仇怨很深。

海櫻接了電話：「喂，爸爸，我到家了，哦，沒事，是我手機丟了，不用了，好的，就這樣，再見。」

……

春韭正在封爐子，看到一個高挑好看的女生在崗亭外探頭探腦，便走過去問她找誰。

鄧總立刻撥通了劉齊的手機，質問東門牆上的塗鴉是誰弄的。

攤主說手機已經賣了，這種三星彩屏可緊俏了，相機放在哥們專門賣二手照相機的攤子上了，應該還在。

下一站有點遠，劉崑崙怕女生走得太累，隨便攔了一輛計程車。在火車站周邊趴活的司機哪個不認識劉崑崙。師傅一腳剎車，探頭喊道：「劉總，上哪兒去？」

「算了，明天再說吧。」從車站派出所出來，海櫻表示很煩。媽媽沒說什麼，只是摟緊她，打了一輛計程車回家。剛到樓下，就聽到二樓wwｗ.hｅtuｂｏoｋ.ｃｏｍ•ｃom家裡電話鈴響個不停。上樓開門，看到電話機上的來電顯示是010開頭的長途，媽媽冷冷道：「你爸打的，你接吧。」

……

「噢。」海櫻這才回過味來，她的生活圈子裡男士是會幫女士開門的，哪遇到過這樣沒紳士風度的人啊。不過她卻沒覺得絲毫不爽，反而有種隱隱的期待。

海櫻檢查相機，還好，那攤主沒什麼文化，沒見過萊卡，還以為是尋常的卡片機，連膠捲都沒動過。

「賣給誰了？」尤老二哭喪著臉，他知道如果手機找不回來，恐怕自己要住半個月的醫院了。

公交站台，一輛公交車停下，海櫻下車，舉目眺望，卻沒看到那幅令她心馳神往的牆畫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新刷的白牆，幾個工人蹲在旁邊的收拾工具，而他們的腳下是一片片鏟下來的彩色牆皮。

母女倆吃了飯，到轄區派出所報案，警察聽了案情敘述，說這案子的發生地不歸我們管。你們去車站派出所報案吧，公交車是從那兒發出來的，歸那邊管，於是又去火車站派出所。這邊說了，財物是在公交車上丟的，應該去找反扒大隊。

「不，是在公交車上。」海櫻說。她根本不知道對方什麼來路，但就是覺得丟的東西有希望了。

「我帶你拿回來。」少年邁步向前走。他個子不高，一米七出頭，但是身材勻稱，腿長，走起路來幾乎是在彈跳著走，渾身上下洋溢著青春熱血的荷爾蒙。

女生無奈，只能先行回家，她家就在附近一個小區。媽媽已經做了一桌好菜等著女兒了，見她和圖書進門，展顏笑道：「海櫻，你回來了。」

「大市場都下班了，有事你得明天來。」春韭鬆了一口氣，原來不是來找劉崑崙的啊，她想了想又補充道，「大市場辦公室在裡頭，掛牌子的小樓就是。」

「咔。」林海櫻用最後一張膠捲定格住劉崑崙的面孔，那眼神狂野不羈，卻又帶著純凈和明亮，就像一柄溫柔的利刃。

海櫻就像是舉手等待老師點名發言的小學生，迫不及待地回答道：「手機一部，相機一部，最重要的是裏面的膠捲，還有錢包和證件，有中央美院的學生證和我的身份證，我叫林海櫻。對了，還有一些錢，具體多少忘了。」

工人們拎著小桶和鏟子走了。他們是熊科長讓人從勞務市場以一個人三十塊錢的價格找來干雜活的，急著回去繼續蹲點等活，才沒心思管這個女孩為什麼哭泣。

桑塔納2000往後退了十幾米，鄧總看清楚圍牆上亂塗亂抹的「畫」，登時大怒：「不像話！」

「咳咳！」海櫻咳了幾聲，她聞不得煙味。上次有個非常優秀的男孩子想追求她，就是因為煙癮戒不掉而被第一時間拒絕。

她扭過頭來，灰暗的世界似乎增添了一抹亮色。亮色來源於少年的笑容，帶點調皮，帶點戲謔，卻又讓人心安平靜，就像是一個年齡相差不大的小哥哥，在學校里叱吒風雲的問題學生，對妹妹呵護備至，為了妹妹什麼禍都敢闖的那種。

「我叫劉崑崙，昆崙山的崑崙。」劉崑崙得意地笑笑，恰好陽光從烏雲中射出，照在少年燦爛的臉上。

明天商業局領導來大市場視察，所和圖書以鄧總今天要狠抓一下環境，亂停車亂丟垃圾的現象必須整頓，再來一次大掃除，門口掛上紅布橫幅，「歡迎商業局領導蒞臨視察指導」，齊活。

「尤老二，我朋友昨天在公交車上丟了東西，我限你五分鐘交出來。」少年沒動手打人，說話也平心靜氣的，但是看尤老二的這副老鼠見了貓一般的表情，以前肯定沒少挨過打。

劉崑崙可不知道跟在自己身後的女孩腦子裡這麼多戲，他只是搞不懂誰敢在自己地盤上扒竊。佛爺那幫人偃旗息鼓，再也不敢在大市場出沒，公交站上扒竊的那伙人也失蹤好幾個月了，唯一的可能是他們把大本營設在下一站了。

「你丟東西了么？」小哥哥又問了一句。

尤老二忙不迭地滾蛋了，就剩下海櫻和劉崑崙站在街頭。

「你好，我想找工作人員。」那女生說普通話，聲音溫柔又好聽。

「噢。」海櫻乖乖搖下車窗。這種低檔車的後車窗真的是用搖的，倒讓她有著懷舊的滋味。

「下一站。」劉崑崙拉開車門上了副駕位置，扭頭道：「你坐後面。」

女生拍了十幾張照片，直到把膠捲拍的只剩下最後一張，對著牆畫流連忘返，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牆面，似乎油漆還沒幹透。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沿著牆向前走，走到十幾米外的東門崗亭，想找個人打聽一下牆畫的作者，卻發現崗亭里空無一人，只有桌子上的大號罐頭瓶改的茶杯。

「你，給他說說丟的什麼。」劉崑崙沖海櫻說道。

說什麼也無法讓畫複原了，此刻海櫻的心情就像是親眼目睹盜墓賊毀壞古墓的考古學者，再和_圖_書想到相機失竊的事情，萊卡M6被偷就夠心疼了，再加上整整一卷已經拍好的膠捲，簡直就像是心被人掏走一樣疼。

司機摸出煙來，劉崑崙大大咧咧道：「抽我的。」拿出自己的中華遞給司機一支，自己也叼了一支，點上火吞雲吐霧。

「把窗戶搖下來。」劉崑崙說。

尤老二沒辦法，只能帶著剋星和失主來到附近的賽格電子城。這是近江的電子類產品大市場，一樓賣手機，二樓賣電子設備，都是一個個私營的攤位，其中不少攤位幫著扒手銷贓。尤老二來到其中一家，說昨天放這兒的東西想拿回來。

劉齊摸不著頭腦：「牆上有畫？不知道啊。」

天邊烏雲滾滾，天色陰沉下來，海櫻默默流著淚，忽然聽到耳畔有人說話：「怎麼回事？丟東西了？」

次日一早，鄧總乘坐著單位給他配的桑塔納2000駛入大市場東門。雖然金橋大市場肥得流油，身為總經理的鄧世斌即便想採購最新款的奧迪A6也是可以的。但畢竟是國營單位出身，單位是科級，一把手的配車就得符合規定，不能超過2.0排量，車價也必須限制在二十萬以內。但這輛桑塔納2000的含金量可不低，光內飾就花了好幾萬，進口小牛皮座椅，杜比環繞立體聲音響什麼的，只有這樣才能彰顯大市場的闊綽和鄧總的氣派。

十分鐘后，一群工人來到牆下，用鏟子將油漆顏料全部鏟掉，然後用白色塗料刷了一遍，遠遠看上去雪白一片，效果不錯。

「十分鐘，拿出來。」劉崑崙說。

「在哪兒丟的？沒事，吃完飯媽陪你去報警。」當媽的寬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