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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崑崙親自在大垃圾堆翻撿了三天三夜的垃圾，為此他還租了一台輕型挖掘機。誰也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是崑崙哥出錢，大伙兒熱火朝天乾的起勁。論撿垃圾，這些人都是行家裡手，不怕苦不怕累。幾乎所有和祭壇有關的大理石碎片被集中起來，其中不乏廚房檯面，客廳地磚等需要剔除的異物，然後一場大型拼圖開始了。

在一塊本來分揀廢塑料的空地上，劉崑崙試圖還原祭壇。他的計劃很宏大，不僅僅是複原一塊地面，而是想複原整個立體結構的建築，帶圍牆和天花板。這是一個高難度的工程，需要相應的建築學知識和極大的耐心。好在拆遷隊拆除違建的時候很匆忙，碎塊相對較大，在大垃圾場想找建築師很難，有經驗的建築工人一抓一把。

「八年前，我那時候還沒結婚，有個很相愛的女友，當然不是傲天的媽媽，是另外一個人。我們是紡織廠的同事，後來一起出來創業。她很有能力，很有智慧，我是被她引領著前行的。後來因為涉及到巨大的利益，她失蹤了。我相信她是被人殺害的，被殺的時候，她……她肚裏有我的孩子。」

張洪祥說：「我考慮的是先發一期，引起公眾輿論，用輿論倒逼有關部門破案。不管怎麼樣，羅小巧的死，和工人的死是實情，邪惡的儀式也是真實存在的。」

張洪祥的編製在江北市的《北泰晚報》社，因為業務能力強，被借調到江東新華社工作。後來出了點事，新華社不敢要他了，又不好意思回老家，自己找關係又調到近江信息導報。報社總編看了他的文章，把他叫到辦公室來訓了一頓，說你自己看看，這算什麼報道，充滿著推測和臆想。這化名，這李某某，林某某都是誰？你這是影射。這篇文章太荒誕，不能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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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陸剛見https://m.hetubook.com.com到劉崑崙的時候簡直驚呆了。他整個人都瘦得脫形了，兩隻眼睛是紅的，身上污穢不堪，散發著垃圾堆的臭味，像是個一年沒洗澡的精神病盲流。

總編說：「祖宗，還引起輿論，你這是要犯錯誤啊，你放過我，你放過咱們報社吧。」

老魏客氣，但老魏養的幾條狗就沒這麼客氣了。劉崑崙身上有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煞氣，尋常畜生見他都不敢出聲的，但老魏養的這兩條狗不一般，是傳說中能對陣獅子的藏獒。

宋欣欣還是撿了幾塊帶凹槽的人造大理石，大概是想回去檢測一下。但大家都知道，時間過去這麼久，又下過幾場雨，即使有痕迹也早就滅失了。

忽然臧海的手機響了，居然是陸剛打來的。原來劉崑崙的手機沒電一直聯繫不上，陸副總有重要的事情找他。

劉崑崙第一次登門，老魏以禮相待，說劉崑崙我認識你，你沒必要來，別以為你殺過幾個人就能嚇住我，論不要命，你還嫩點。

「崑崙哥，什麼情況。」臧海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只知道來運東西，並不知道和查案有關。這事兒太離奇，臧海頭腦簡單，劉崑崙沒告訴他實情。

「一。」劉崑崙說了一個字。

不過自己欠了陸剛很多人情，只顧自己報仇，不想著報恩，也不是大丈夫所為。劉崑崙說道：「陸總，具體什麼事兒，您說一下吧。」

「崑崙哥，要干大事么？」臧海熱血沸騰起來。

現在大市場地塊寸土寸金，這一處佔地五百平米的地皮價值不菲。拿回來對外出租，開個銀行、移動營業廳什麼的，絕對日進斗金。遇上釘子戶，法院強制執行都搞不定，就得劉崑崙這樣的狠角色出馬了。

劉崑崙借了一輛皮卡車，再次來到翠微山下的廢墟，他還帶了一些工具和和-圖-書兩個夥計，計劃將祭壇的剩餘部分拉走。但是來到現場卻發現十幾輛翻斗卡車和三台挖機正熱火朝天的乾著，七號別墅的建築垃圾已經被清空，只剩一塊白地。

老魏這才反應過來，兩步跳過去解開了鐵鏈。藏獒飛身躍起，劉崑崙俯身揚手就是一刀，順著藏獒腹部切開一條大口子，這一刀切得極深，可謂肝腸寸斷。

楚桐說：「這個裝潢工人不會是因為以次充好被人殺了吧。」

數到三，兩頭藏獒還在狂吠，劉崑崙是空手來的，沒帶傢伙，他順手抄起老魏放在案板上的菜刀就沖藏獒去了。

另一隻藏獒被同伴的死和血腥味刺|激到，不再狂吠，而是不停地前撲，劉崑崙身上沾滿了血跡，轉向這頭藏獒：「一，二。」

張洪祥只得作罷，這些年向現實屈服的事情他經歷了不少，已經不是那個一腔熱血的愣頭青了。

劉崑崙解決了重傷的第二頭藏獒，轉向老魏：「一……」

「崑崙，想開點。」陸剛知道劉崑崙女朋友被殺的事情，但不知道怎麼勸才好，只能空泛的讓他想開點。實際上這種花邊新聞在大市場傳播得很廣泛，大家都等著看劉崑崙「血濺鴛鴦樓」的戲碼呢。

「小兄弟，別趟這個渾水。」老魏繼續好言相勸，但是發現劉崑崙並不是來和自己掰扯的，這小子眼神直勾勾的，也不說話，似乎精神不大正常。

「我沒事，陸總，我可以工作。」劉崑崙說。

這個發現讓邪惡的殺人案有了一抹黑色幽默色彩，但誰都笑不出來。他們努力想把祭壇拼起來，但是其餘的碎塊都壓在巨大的鋼筋水泥下面，沒有挖掘機單憑人力是沒用的。天陰沉沉的又要下雨，張洪祥拿出單反拍了幾張照片，嘆口氣，說我們走吧。

有了這些祭壇拼圖，撲朔迷離的案情似乎有了眉目，但是也僅此而已ｈｔtps://ｍ.ｈｅｔｕｂｏok•ｃom•ｃoｍ，再想繼續就很難了。張洪祥倒是無所謂，這些素材供他寫文章已經足夠。這個三十多歲的一線調查記者回去之後就寫了一篇雄文，關鍵字是邪教、祭壇、孕婦、權貴、別墅等字眼，充滿著長途汽車站小報的味道。果不其然，文章被總編斃了。

劉崑崙接了電話，簡單說了幾句，說臧海備車，我回去一趟。

陸剛見劉崑崙情緒正常穩定，也就直說了。確實有個大麻煩，這個麻煩並不是清欠辦的活兒，而是鄧總指派給陸剛的任務，也是一個很棘手的歷史遺留問題。金橋大市場的用地原屬物資局，這塊地有一個邊角在八十年代借給儀錶局使用，後來又被儀錶局分給職工當成宿舍。兩家單位多年訴訟，物資局勝訴，但是被告人佔著地方不願走。儀錶局已經不復存在，物資局也撤銷了，兩家主體都沒了，官司還在。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人生總有許許多多的無奈，得忍啊，不忍又如何，沒有實力的憤怒毫無意義。」陸剛這句話和韋康曾經教導劉崑崙的一模一樣，一個字都沒改。

「不忙，你先洗個澡，換一身衣服。」陸剛不由分說，拉著許慶良將劉崑崙拖到洗浴中心，陪他洗澡，陪他上樓躺在休息大廳的角落裡嘮嗑。

劉崑崙停下皮卡，讓臧海召集所有小兄弟。

「仇，一定要報，我等他從監獄出來……」陸剛話沒說完，被許慶良阻止了。

「總編，我以記者的榮譽擔保，這文章里寫的都是真的。」張洪祥信誓旦旦道，總編苦笑道：「我當然相信你，但是你沒調查完啊，通篇都是推理分析，沒有真正的證據。我看你別當調查記者了，你去當偵探吧。」

「你說啥？」老魏有些不明白。

「我去處理。」劉崑崙起了身。

劉崑崙殺狗很有一套，別看他眼神木訥，動作卻異ｗｗw.hｅtｕｂoｏk.cｏｍ.ｃom常靈敏。一刀劈在狗頭上，狗腦子都濺出來了。接著是緩慢而有力的一刀接一刀，把個獒頭卸了下來。

臧海拿著一瓶礦泉水焦灼地看著崑崙哥。這十天以來劉崑崙幾乎是粒米未進，水都很少喝，他整個人像瘋了一樣用瓦礫堆起這個像屋子的東西。誰都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但大家都知道，再這樣熬下去，劉崑崙得死。

腥臭的狗血濺了老魏一臉，這把菜刀是他很久以前在廠里用工具鋼自己打的，尺寸大，頭部尖，鋒利堅韌，剁骨頭好使，打架也很好使。八十年代初菜刀幫橫行的時候，用的就是這種規格的玩意。

劉崑崙一凜，沒想到陸剛有這樣的血海深仇。但是據自己所知，陸剛也正是八年前結的婚，他的兒子陸傲天今年差不多七歲的樣子。也就是說，這邊陸剛的女朋友被殺，那邊陸剛結婚生子，兩件事同步進行。

「軟磨硬泡用過了，放火扔蛇也用過了，我是真沒招了。」陸剛苦笑道，「要不然我也不會麻煩你。」

釘子戶姓魏，原來是儀錶局下屬光學儀器廠的工人，今年五十多歲，早就下崗，在火車站一帶混飯吃，算是惡霸地痞，所以陸剛的那些社會套路對他無效。老魏把家裡布置得像鐵桶一般，拿磚頭把屋門封了，牆上拉著鐵絲網，家裡自備柴油發電機和盛水的大缸，每天用煤氣灶做飯吃，真的像釘子一樣楔在這裏。他的訴求很簡單，大市場五百平米的鋪面，外加一套住宅，三百萬賠償，這邊到位那邊立馬就搬。

「你還給我一二三咋地，我就不信了……」老魏以為劉崑崙在和自己耍狠，但是一秒鐘之後他就明白了，劉崑崙在和藏獒說話。

劉崑崙又不寢不眠地忙了七天，他複原起來的建築就像是圓明園遺址，這兒缺一塊那兒少一塊，但是總體雛形已經出來。他想象著羅小巧就是被吊在這個天花www.hetubook.com.com板上，如同燒烤攤上弔著的剝皮的羊，被人用利刃割開喉嚨，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一滴滴注入祭壇，最終死不瞑目！

果不其然，這些卡車的行進方向就是大垃圾場。翻斗卡車將滿滿一車磚石、玻璃、木頭、鋼筋傾倒在劉崑崙最熟悉的世界里。

這兩隻藏獒來歷不簡單，是老魏從馬俊仁那裡買來的名種，個頭巨大，加上黑褐色的鬃毛就跟小型獅子一般，已經超出了狗的定義。它們不怕劉崑崙，狂吠不已，把鐵鏈蹦成一條線。老魏這邊一鬆手，劉崑崙就會被撕成碎片。

劉崑崙沉著臉，駕車尾隨一輛翻斗卡車。這兒是景區，不能隨意傾倒建築垃圾。這麼大體量的垃圾，全市也沒幾個填埋場可以傾倒，唯一的可能就是劉崑崙最熟悉的大垃圾場。

「大理石是假的，是人造的。」張洪祥說，「這是染色的花崗岩，不是正宗大理石。」

劉崑崙搖搖頭，如果說陸剛是梟雄，那許慶良只是個生意人，腦子裡都是利益和權衡，而自己更嚮往的是書上寫的那種春秋時期的俠義故事，對陌生人可以以命相托，受託的俠客也以命相報，人生就是一次暢快淋漓的快意恩仇。

「對，干大事，拼圖。」劉崑崙說。

「兄弟，你經歷的這些，我也經歷過。」陸剛嘆了口氣，雙手枕在腦後，望著天花板，開始回憶往事。

「小劉，人死不能復生，你折磨自己沒意思。把生活過好，比什麼都強。大家都知道你重情重義，是個漢子。」許慶良斟酌一下語言，還是說出最想說的一句，「大丈夫何患無妻啊。」

「二。」劉崑崙繼續查數。

大理石建造的祭壇雖然美輪美奐，但是充斥著邪惡的氣息。想到這些凹槽是用來引流血液的，大家都不寒而慄。忽然張洪祥又發現了一個秘密，他拿起一塊大理石碎塊仔細端詳，陷入沉思。大家屏息凝神，等待他的大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