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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覺睡到早上七點鐘，劉崑崙的生物鍾很准，茅台酒也不會導致宿醉頭疼。拉開窗帘，外面是綠化良好的花園。向西眺望，應該是建國門北大街，向東是秀水街，據說這裏的假名牌很出名，老外都喜歡光顧。

「兩萬塊，謝謝。」劉崑崙並未動怒，女人借酒發瘋的舉動一定有著背後的企圖。

話音剛落，這輛價值百萬的賓士SL跑車如離弦之箭般射了出去。女人被慣性推在座椅靠背上，酒意似乎都清醒了一些。劉崑崙單手搓動方向盤，嘴角緊緊抿著，側影在寂寥的路燈下宛如一尊石像。他將跑車的性能發揮到了極致，午夜空曠的大街上，晚歸的路人只能看見尾燈的幻影。

外交公寓的暖氣很足，1985年的茅台酒很醇厚，劉崑崙空腹喝了一斤白酒，和衣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虛掩的房門對他沒有誘惑，那不是能勾起他慾望的類型。

「倒酒，咱們喝一杯。」女人說。

劉崑崙見她如此光棍，索性也不走了。他下午吃了一頓飯，到現在已經七個小時，便從酒櫃里拿出一瓶茅台酒，用從冰箱里拿了些食物。李夢蝶生活質量很高，食品都是進口的。劉崑崙開了一盒泰國產的油浸金槍魚罐頭，撕開一袋西班牙生火腿片，一口酒一口肉，自得其樂。

「我呢，其實是一個藝術家，平時在中央美院教導那些學生，偶爾也有自己的生意。你還沒問我的名字呢，就你你你的叫和圖書，沒有禮貌。」

畫室里空蕩蕩的，只有一幅油畫，畫的是李夢蝶，是寫實畫法，裸的。

「那是什麼？」

「不。」

「有事。」

劉崑崙打量著房間，裝修布置很有品味，很溫馨的感覺，牆上掛著炭筆畫的人體素描。

「請問怎麼稱呼您？」

女人伸出手：「扶著姐姐。」

「她被人殺了，我來報仇。」劉崑崙忽然覺得在這個環境里非常的放鬆，非常地想要找個人傾吐。但他很克制，只是說出自己來北京的理由。

卧室的房門依然虛掩著，劉崑崙走到門口看了一眼，浴袍丟在地上，一條粉藕般的胳膊從被裡伸出來。他回到客廳，看到丟在門口玄關上的賓士車鑰匙，想走，又覺得不應該就這麼走了。

「想來淘金？發財？」

「那你大仇得報了么？」女人繼續問。

「錢給我。」劉崑崙說，「我趕火車。」

劉崑崙想著兩萬塊錢，深吸一口氣，扶著跌跌撞撞的醉鬼女人，進電梯，刷卡上樓。進房間的時候，他看到鞋架上擺著一雙男鞋。

李夢蝶並沒有帶劉崑崙去什麼高檔商場，而是去了秀水街上，這兒各種假名牌的衣服包包鞋子應有盡有。劉崑崙身材很標準，買M號就正合適。在大姐姐的挑選下，他很快被全副武裝起來，牛仔褲、馬丁靴、高領毛衣、皮夾克，人靠衣裳馬靠鞍，換上嶄新的一身，整個人的氣質立刻就不一樣了。

劉崑崙知道和圖書有些人會喝斷片，這是正常現象，便將昨晚的事情敘述一遍。李夢蝶納悶道：「我告訴你我是央美教書的？好吧，我可能真的喝太多了，這事兒不是第一次發生。好在你是個好人，沒趁我喝醉把我……」

「沒有，我在等機會。」

「我叫李夢蝶，你喊我蝶姐就行。」

「李夢蝶，庄生曉夢迷蝴蝶。」劉崑崙品味著這個看似大俗實則大雅的名字。

捯飭完這些，李夢蝶才戴劉崑崙去銀行。彷彿為了驗證昨夜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她讓劉崑崙開車。

建國門外的外交公寓是一處高檔住宅區，住在這裏的不限於外交人員和家屬，有錢有門路的人都可以租住。劉崑崙在車位上停好車，環顧左右，儘是些高端轎車，其中不乏黑色外交牌照。

劉崑崙去酒櫃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給女人倒了一杯溫水，和她對面對坐著。

「哦，你女朋友來北京打工，你來找她。」

「好好好，我穿衣服先。」李夢蝶跑進卧室，鎖上門，換了十分鐘的衣服，穿了一件米色風衣出來，腰帶很隨意地打了個蝴蝶結，看了看劉崑崙的裝扮，有些皺眉。

李夢蝶足足洗了四十分鐘才出來，一身白色純棉浴袍，酥胸半露，擦著濕漉漉的頭髮，瞄了一眼這邊，驚呼道：「那可是1985年的茅台酒，你就這麼給喝了。」

「過年是報仇的好時機，我建議你別忙著回去，或許姐姐還能幫到你。」女人似和圖書醉非醉，說出的話很有條理。

「小夥子車技不錯。」李夢蝶看到劉崑崙的操作之後，更加相信他了。

這位姐姐又帶劉崑崙去了自己常去的美髮屋，讓自己的髮型師托尼總監給劉崑崙搞了一個酷酷的髮型。結賬的時候用的是金卡，但劉崑崙聽到收銀小妹說理髮七折七十元，這個價格在近江夠剃三個腦袋的。

「對。」

「家裡也沒有兩萬塊，明天去銀行取給你。」李夢蝶赤腳走向洗手間，不一會兒傳出淋浴的聲音。

劉崑崙就是個流浪漢打扮，頭髮老長，衣服散發著一股餿味，和這間房子嚴重不搭調。

劉崑崙只好先去央美。開進校園后停好車，跟李夢蝶去畫室拿東西。李夢蝶個頭不矮，腿又長，穿上高跟鞋足有一米八，風姿綽約地走在前面，引得校園裡很多人回頭。

來者正是林海櫻。

「公狗腰，我都忘了，你會開車么？」女人似乎沒醉透，還有些思考能力。劉崑崙不過是一個洗車小弟，剛過了考駕照的年紀，怕是不會開車，更不會擺弄這種高級跑車。

「現在可以去銀行了么？」劉崑崙忍不住問道，他覺得這個女人似乎在拖時間。

「我們不能這樣去銀行，人家會覺得我是被劫持的。」李夢蝶一臉嫌棄，從包里摸出錢夾，也是LV牌子。她顯然是清點了一下鈔票和銀行卡，確認劉崑崙沒動過，從裏面摸出五百元：「去買身衣服捯飭捯飭。」

劉崑崙對北京和*圖*書地形摸得很清楚，這兒距離故宮也就是四站地鐵的路程，屬於北京的核心位置。李夢蝶的房子雖然不大，但在價值上趕得上近江一棟別墅了，這個女人的身份恐怕不是她說的那麼簡單。

「對，姐姐欠你兩萬塊錢，不過這麼多錢包里沒有，你跟我上樓去拿。」女人解開安全帶，鑽出汽車，見劉崑崙坐著不動，嬌笑道：「還怕姐姐吃了你不成。就算是仙人跳，也不跳你這樣的窮小子啊。」

「你是什麼人，你怎麼幫我？」劉崑崙有些動心了。開高級跑車的美女，資源一定很豐富。

「不。」

「放心，兩萬塊少不了你的，我還找熟人給你搞了一張軟卧票，回頭都給你，讓你風光回家過一個肥年。」李夢蝶一路往前走，和一人擦肩而過，那人又和劉崑崙打了個照面，登時愣住：「是你？」

「所以你蟄伏在洗車行里，晝伏夜出，就像捕獵的狼。嘻嘻，我沒看錯人，你果然不是一般打工仔，咱們也算有緣分。對了，你趕車去哪裡？回老家么？」

李夢蝶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蓬頭垢面穿著睡衣來到客廳，一眼看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劉崑崙，嚇了她一大跳，真的蹦了起來，旋即發現是洗車小弟劉崑崙，還是忍不住驚恐：「你你你，你怎麼進來的？你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

劉崑崙拿出那張無座票來，李夢蝶接過一把撕了。

劉崑崙剛要接錢，李夢蝶又把錢收回去了：「算hｔｔps://ｗｗｗ•hｅｔubook•ｃoｍ.cｏｍ了，我帶你去買，你這個品味我實在不敢相信。」

「先去一趟中央美院，花家地那邊。」李夢蝶指揮道，「去拿個東西。」

「千里尋仇的少年……」女人沒碰溫水，拿起劉崑崙面前的威士忌一口悶了。她抬頭的瞬間，劉崑崙發現她長發掩蓋下額角上有一塊青淤。

「沒想到你還讀過書呢。」李夢蝶咯咯笑道，「火車票給我看看，幾點的啊。」

「沒什麼，就是來打工。」劉崑崙也不想多生枝節。

劉崑崙沒理她，李夢蝶也沒再大驚小怪，打了個哈欠說時間不早了，洗洗睡吧，我先睡了。然後進了卧室，虛掩著門，裏面關了燈。

劉崑崙扭過頭不看，李夢蝶咯咯笑：「還不好意思呢。好了，我捲起來了，裝筒里了，你拿著。」

「我開過賓士，S600。」劉崑崙說，「這種小跑車就跟玩具車一樣好開。」

「這是故弄玄虛嚇唬人的，這裏就我自己。」女人踢掉高跟鞋，走進客廳，攤在沙發上，指揮劉崑崙，「把鞋脫了，那兒有拖鞋，酒櫃里有威士忌，倒一杯給我。」

「兩萬塊。」劉崑崙提醒她。

「你為什麼來北京？」女人直勾勾的瞪著他。

「看不出你經歷挺複雜的。對了，你到北京來幹什麼的？躲事兒？」李夢蝶對昨晚的對話是真的忘得一乾二淨。

劉崑崙下車，跟在女人身後。

劉崑崙坐進了駕駛室，他上一次開跑車是蘇晴的標緻206CC，閉上眼睛，恍惚蘇晴就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