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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子羽站了起來：「爸，咋了？」

「爸爸，你都看見了吧，兒子乾的活兒還行吧。」劉崑崙仰望著天花板念道，他分明看見了劉金山的虛影在半空中不屑道：「一般般，沒給你爹丟人。」

崔海東是縣委辦公室的副主任，等於縣領導的管家，在縣裡那是一流的體面人，從來只有他家欺負別人，沒有被人欺負的道理，更何況是被滅門。悲傷和仇恨充斥著崔海東的內心，他咬牙切齒，發誓要讓兇手血債血償。不過冷靜之後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死者里有崔亮，這可是自己操作出來回家過年的，本該服刑的犯人在家裡被人殺死，這事兒爆出來，可是會影響到自己仕途的。

「詹支隊，我是劉崑崙，我在崔寨崔海龍家裡，我殺人了，現在向你投案自首。」

公安局徹夜偵辦案件，他們詢問了崔家的倖存者，說是倖存者其實不大合適，因為崔家的婦孺們毫髮無傷，大嫂、二嫂、老二的孩子，還有崔明的對象，都沒受到傷害。

幾個漢子點著煙抽著，默默無語。這案子太驚悚了，讓他們無從應對。隱藏崔亮的屍體是個笨辦法，但也是唯一的辦法。

詹樹森說你現在打110投案，算是你自首，就這樣，掛了。

第五具屍體是誰，大家都心知肚明，本想糊弄過去了事，但這個案子已經通了天，省廳掛了號的，重大命案的屍體都能丟，說明北河縣亂到一定地步了。

現場遺留了一把雙筒獵槍，這是唯一的熱和圖書兵器，除此之外還有弩，斧頭、砍刀、破碎的酒瓶，看來這是一場極其殘酷血腥的戰鬥。

「崑崙哥，功勞簿上又添了五筆，你夠可以的啊，和平年代，殺的人兩隻手數不過來的，也只有你了。」張湘渝說，「給哥嘮嘮吧，怎麼殺的？」

「劉崑崙一個殘疾人，他是怎麼殺人的？」刑警很是不解。

「他是怎麼做到的？」詹子羽極其的不解。

桌上還有不少剩菜，崔家的年夜飯很豐盛。劉崑崙知道以後自己很難再吃上飽飯了，於是撕了一條雞腿開吃。他滿手都是血，在身上擦乾淨，一邊吃一邊拿出手機給詹樹森打電話。

詹樹森的號碼存在劉崑崙手機里很久了，但他從來沒用過，今天到了派用場的時候了。

崔大嫂涕淚橫流，說劉崑崙就是專門來報仇的，衝進門來肆無忌憚地一通砍殺，要不是他們跑得快，也得被殺了。

「穩定之後，轉到近江的醫院來。」詹樹森說，他擔心劉崑崙留在北河縣會被滅口。這案子太離奇，劉崑崙既是兇手，又是唯一的證人，他不能死。

這案子目前還歸縣刑警大隊管，也就是上次偵辦劉金山被打死一案的老熟人，都喝過好幾場了，有啥話都好說。崔海東趕緊聯繫了看守所的李所和司法局的張局，商量著操作一下，把崔亮的屍體偷出來處理掉。

……

詹樹森不動聲色，走進院子，站在發生兇案的門口端詳，即便是他這種從警二十多年的老刑ｍ•ｈetｕｂｏｏｋ•coｍ.cｏｍ警也不免觸目驚心。現場實在是太慘烈了，滿地滿牆都是血，血腥味和酒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嘔，五具屍體或坐或躺，死狀不一，但是死的都很慘。

「傷天害理啊，還有王法么。」醫生義憤填膺道。

崔家在家的男丁全滅，等於一次不完全的滅門。劉崑崙挺滿意這個效果，但是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父親死了，哪怕讓崔家全家老小一起陪葬也換不來父親的生命。他做的僅僅是找回一個公道而已。

「死了五個人，不全是我殺的，你趕緊派人來吧。」劉崑崙說。

今夜是除夕夜，就算是警察也得過年，北河縣公安局條件簡陋，沒有專門的法醫中心和停屍房，五具屍體暫時停放在縣醫院的太平間冷庫里。凌晨四點多，幾個黑影來到太平間，打著手電筒進來，一一拉開屍袋。崔海東看到大哥二哥四弟和大侄子的臉，忍不住悲從心來，硬忍著悲傷，指認出崔亮的屍體。其他人將崔亮的屍體拉出來，用麵包車運到郊外。冬天的凍土難挖，還出動了一台小松挖掘機，在地上刨了個坑，把崔亮草草埋了。

市局來的法醫對屍體進行了解剖，老大崔海龍是被一發十二號獵鹿彈擊中心臟而死，此外臉上有大片划傷；老二崔海虎是心臟病突發死亡，但脖頸處有明顯的痕迹；老四是中了氰化物的毒身亡，這把弩是崔海強自己的；崔明是胸口被刺，失血過多而亡。但是停屍房裡只有四具屍體www.hetubook.com.com，第五具不翼而飛。

詹樹森跨越封鎖線走過去，縣公安局的局長上前彙報，說崔家死了五個人，兇手也半死不活的，已經送醫院搶救了。

農村人流行攀比誰家的鞭炮放得更多，煙火更燦爛，村裡炮仗放的如同1991年的巴格達夜空，沒人發現崔家的慘案。劉崑崙沒去管滿屋的人哪個沒死透，就算僥倖沒死他也沒興緻再補刀了，他只是拿起另一瓶沒碎的瀘州老窖，打開在地上灑了一通。

這案子並不複雜，因為兇手已經投案自首，動機也很清晰，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劉崑崙一個人屠了崔家滿門，這都在情理之中。但是意料之外的是兇手是個癱子，他怎麼可能殺得了五個虎狼一樣的漢子，這不科學。

「你那個小夥計，劉崑崙，殺人了，死了五個人，應該是報復殺人，我現在過去。」詹樹森說道。

張湘渝說：「你要能說圓了，我就信。」

詹樹森想了想，同意了。兒子警校就要畢業，是該讓他多見識一下了。父子倆下樓開車，詹樹森的手機就沒停過。北河縣是近江的下屬縣，發生重大案件要上報市局的。死了五個人的凶殺案縣局根本沒法處理，必須請市局出馬。

「殘疾人照樣殺人，他裝的，其實腿好好的，一點不殘疾。」大嫂信口胡扯，張嘴就來。她是村裡著名的潑婦，蠻不講理慣了的，她的話就是天理，誰也不能反駁。

「動槍了。」局長說，他冷汗直冒，又涉槍又是命ｈttps://wwｗ.hｅtｕbｏok•ｃｏｍ•ｃｏｍ案，這個年是過不安生了。

劉崑崙撥了110，再次報警投案，打完電話，鎮定自若地吃肉喝酒。

臨走前，詹子羽還是忍不住告訴醫生，這回送來的傷員是上回死者的兒子，而且行兇的還是同一家人。

劉崑崙說：「我說我是正當防衛，你信么？」

詹樹森很冷靜，說你殺的誰？

屋裡地面上全是血，達到無法立足的地步。詹樹森穿了鞋套走進去，和法醫一起提取各種證物。詹子羽站在外面，手捂著鼻子喘著粗氣。這是他第一次見兇案現場，心理上還能承受得住，但是刺|激很深，因為兇手是他的朋友，而這個朋友是個高位截癱患者。

案子被近江刑警支隊接手，殺人疑兇劉崑崙被送到醫大附院治療。他蘇醒之後，專案組刑警來到病床前做筆錄，詹樹森特地派來的是和劉崑崙相熟的張湘渝。

根據種種跡象表明，事發當晚，劉崑崙主動來到崔家，登門拜訪，登堂入室，在酒桌上爆發衝突，崔家五個男人拿出獵槍、毒弩、砍刀、斧頭等兇器與劉崑崙互毆，最終導致死亡。

「這人沒死都是個奇迹，下手太狠了，這是照死里打的。」外科醫生感慨道，「聽說又是崔寨村送來的，上次就是那邊送來的一個中年人，活生生被打死的。」

但是詢問二嫂的口供就不一樣了。二嫂是城裡中學的老師，說話有條有理。她說兇手登門並沒有行兇的預兆，反而客客氣氣的，想不通他是怎麼殺了那麼多人。

「沒王法，有和*圖*書天道。」年輕的詹子羽口無遮攔。

近江市區，公安局家屬樓，詹樹森從飯桌上起來，拿槍，拿車鑰匙。家人已經見慣不驚，當警察的沒有節假日，隨時都可能出警，大年三十也不例外，但是需要出動支隊長的，一定是很大的案子。

「我開車吧，你喝酒了不能開車。」詹子羽說。他最近在吃消炎藥，沒敢喝酒，正好替老爸當駕駛員，否則去不了現場。

等詹樹森趕到案發地點的時候，縣公安局的刑警已經到位，崔家被封鎖起來，村裡很安靜，沒人放炮了，都聚在崔家門外看熱鬧，嗚咽的北風中充滿著崔家婦孺的哭聲。

……

鄉里派出所的副所長拿出崔海虎發的簡訊作為證據，證明劉崑崙確系主動上門尋釁滋事，但是第二條簡訊又說劉崑崙是上門求饒的，還帶了兩瓶酒哩，一瓶已經碎裂，一瓶打開喝了一半。

刑警支隊長的手機是二十四小時待命的，對方很快就接了，威嚴的聲音響起：「哪位？」

當崔家老三趕到現場的時候，五具屍體已經裝進黑色塑膠屍袋，在院子里一字排開，等待殯儀館的車來拉。崔海東手腳冰涼，酒意全無。萬幸啊萬幸，他暗道，得虧自己住在縣城，沒回老家一起過年，不然院子里的袋子就有六個了。

……

詹樹森從現場出來，直奔縣醫院。劉崑崙還在搶救中，醫生簡單介紹了傷者的情況，胸口被鋒利的玻璃碴刺中，還中了槍，身上頭上被鈍器擊打過，以及部分刀傷，失血嚴重，現在還沒脫離生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