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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巴是他的俗家名，他的正式稱呼是至尊自在不空法王，他的俗家父親是個修行者，母親是個空行母。香巴在兩歲的時候被指定為不空法王，地位很崇高，僅次於我們周知的那幾個大喇嘛。那年月，藏傳佛教可不像現在那麼受歡迎，不空法王被打倒，強迫還俗，還被關進了勞改農場，強行改造，他一個。」

父愛打動了劉沂蒙，這段話也讓她確信，費博士並不是瘋子，因為自己從未告訴過別人，魂魄可以附在植物上。

「人的體溫是36.5攝氏度，體表和體內相差半度。當靈魂出竅后，外溫低於體溫，靈魂就凍結了，是這麼理解的么？」她頭也不回地問道。

劉沂蒙說我去交代一下工作，隨即到前台安排了一下。一名服務員跟著他們出來，記下了費博士的車牌號碼以防萬一。

費博士滔滔不絕，劉沂蒙卻更糊塗了，自己能看到凍結的魂魄，難不成也是佛法修鍊得大成者？可自己對佛教的全部了解也僅限於母親拜的菩薩念的經而已。

「那我怎麼才能幫到您？」劉沂蒙是個善良的人，這個世界上也只有費博士相信自己能看到靈魂，僅憑這個她就願意幫忙。

「我聽人說，魂魄會停留在植物上，所以經常帶她來玩。其實我也知道，就算有，也停不住啊，早就隨著滔滔江水遠去了。」費博士感慨萬千，潸然淚下hetubook.com.com。

「一個僧人，就是那個能看到靈魂的人。其實他是一個活佛，噶舉派的僧人。我們同在青海蹲監獄，就是勞改農場。」費博士回憶著往事，將劉沂蒙帶到七十年代初期。

「你女兒？葉小冬？」劉沂蒙看著遠處追逐蝴蝶的少女，狐疑不解。

「他知道老犯人並沒有死。」

「對，你很聰明。香巴告訴我，他沒有看到靈魂出竅，所以認為還有得救。那個老犯人是上海人，老派留學生。五七年被打成右派的，先是判了十五年，他覺得冤枉就上訴，二審給他加刑到無期徒刑。他冤啊，不服啊，每年都寫申訴信，都石沉大海。他想家，想親人，這口氣頂著，不願意死啊。」

「我虧欠女兒太多。」費博士說，「今天咱們聊的主題就是她。」

可是費博士的舉動看起來很理智，說話邏輯清晰，並不像瘋子，或許是個科學妄想狂吧。

「我想會有一種辦法讓二者兼容，把大女兒的記憶拷貝到小女兒大腦中，這樣雖然還不夠完美，但已經是最好的解決方案了。」

對於這種提問劉沂蒙已經厭煩，見報之後幾乎每一個認識的人都這麼問，還有些記者來刨根問底。起初她還會嚴肅的解釋，後來發現大家只是當個笑話而已，也就懶得搭理了。

「香巴人呢，你找他幫忙豈不是更好？」和圖書劉沂蒙問道。

「當然不是。」費醫生笑了，「這裏說的凍結，是凍結銀行賬戶的凍結，而不是物理意義的凍結。人的靈魂可以凍結，可以轉移，可以在其他軀殼裡重生，這些都應該是常識啊。」

小女孩很乖巧地去了，雖然年紀小但是個頭很高，亭亭玉立，舉手投足都顯示出良好的家教。

費博士的車是一輛不起眼的老款別克，費博士很有風度地拉開車門，請劉沂蒙坐在後排。

劉沂蒙更不懂了：「那你想要什麼？」

「香巴很神奇，有一次外國友人來訪，我記得是阿爾巴尼亞監獄管理局的人來農場參觀。領導給我們換了新衣服，食堂也弄了很多好菜，那紅燜羊肉的味兒我至今還記得，香啊。大家都知道，外國友人一走，這些飯菜就得收回不給我們吃，所以大家拚死地吃。有一個老犯人已經吃的太急，活活噎死了，都準備收屍了。香巴不讓，他給老犯人做人工呼吸，拍他的後背。折騰了一陣子，居然把個死人給救活了。後來我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是因為佛家慈悲為懷？你猜他怎麼說？」

「我是Doctor費，是博士，不是醫生，雖然有段時間客串過醫生，婦產科醫生。」費博士笑道，「我的研究方向是生命科學，事實上我一直在尋找能看到靈魂的人，這是一種很稀缺的特異功能，上一個能看見靈和_圖_書魂的人是一個僧人。我建議咱們換一個地方聊，我帶你去見一個人，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他們去的地方很近，是濱江花園的一個露天咖啡館，費博士點了兩杯咖啡，讓女兒去江灘上散步，自己和劉沂蒙談事兒。

劉沂蒙看著野花爛漫的江灘，無法想象當年的慘劇。

「被關進來的時候，他才二十歲。他的成分太差，活佛嘛，連犯人都不敢靠近他，只有我願意和他做朋友。農場很大，很荒涼，甚至連看守都懶得管我們，因為跑出去根本走不到有人煙的地方，只能餓死，或者被狼吃了。在高原的陽光下，我們聊得很多很多，成為摯友。」

劉沂蒙站住了，對方的話讓她心中一動。

……

「那當然，自然規律違背不了。」費博士說，「人死之後，魂魄會出竅，這是香巴告訴我的，半透明狀態的流體從頭部的七竅流出，盤桓不去，尋常人看不到，只有佛法有大成者能看到。香巴才二十歲，我不相信他對佛法的研修有這麼高深，所以我倆爭論了許久。直到後來，我重獲自由，在這方面涉獵了一些東西，才知道他們噶舉派的高深。藏傳佛教的活佛轉世制度就是他們這一派創立的，包括最普及的宗教儀式，灌頂，佛法的灌頂和世俗的灌頂，其實不是一種東西……」

劉沂蒙回來坐下：「費醫生，你在哪家醫院工作？」m.hetubook.com.com

劉沂蒙唏噓不已，但是有些不解：「如果不救，是不是真的死了。」

「您今年高壽？」劉沂蒙問道。

費博士擺擺手：「沒可能的，大女兒的靈魂已經消失無蹤，小女兒有自己的靈魂，我怎麼可能為了大女兒的重生殺死小女兒呢？」

劉沂蒙的世界觀已經崩潰，感覺自己跟一個瘋子坐在一起。忽然她意識到一個問題，費博士說女兒1967年出生，那麼照理說這個父親至少是四十年代出生的，今年應該六七十歲，怎麼看起來頂多四十歲而已。她懷疑自己真的遇到了精神病患者。

劉沂蒙注意到他話語中的漏洞，問道：「那您原先在哪個世界？」

「當時她被人囚禁，遇到水災，被活活淹死的。我來晚了一步，沒能救活她，只好複製了一個女兒，就是克隆，多莉羊知道么，和那個技術差不多。克隆人類受到倫理上的約束，並不是技術上的。我的女兒在1996年出生，她成長得很幸福，不缺物質，也不缺愛，但她畢竟是另一個人，我想要的是原來的女兒。」

既然女兒已經死了，那江灘上活蹦亂跳的這個是誰，難不成是鬼！

「你一定很寵女兒。」劉沂蒙說，她雖然不愛打扮，但也能看出女孩的衣服質地和裁剪都是一流的。

「我……我來到這個世界四十多年了。」費博士說，「確切地說，四十四年不到。」

「那是和*圖*書無稽之談，小報記者為了賺取眼球胡謅的。不好意思，我還有事，需要入住您可以去前台辦理。」劉沂蒙才沒閑空搭理這種獵奇之輩，她禮貌的結束談話，起身便走。

「這事兒挺複雜的，我暫時也沒想好，咱們先建立起聯繫來，以後多得是合作的機會。」費博士說，「正式介紹一下，我叫費天來。」

「那麼您是聽誰說的呢？」

「可是我相信是真的。」費醫生說道，「你看到的透明流體就是凍結狀態的靈魂。」

「葉小冬生於1967年，死於1995年。」費博士的話讓劉沂蒙震驚無比，腦子全亂了。

「他死了。」費博士遺憾道，「落實政策后，他過了沒多久的快活日子，就得了重病死掉了。」

「然後呢？」劉沂蒙聽得入神。

「這是我女兒，葉小冬，隨她媽媽的姓。」費博士發動了汽車。

劉沂蒙坐進車裡才發現後排還有一位乘客，是個十五六歲的漂亮小姑娘，對方很禮貌地沖自己打招呼：「姐姐你好。」

「這個說起來就太複雜了，我怕你消化不了，咱們先說眼前的事兒。我女兒就是死在這裏的。」費博士指著江灘說，「九五年的時候，這裏還不是江堤，建有一片房子。違建害死人啊，江水漫上來的時候，她被鎖在地下室里，那種絕望，我無法想象。」

劉沂懞懂了：「你想把第一個葉小冬的靈魂移植到這個女兒的軀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