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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時分，崑崙哥還沒醒來，春韭決定把想法變成現實，為老劉家留後。

春韭向劉崑崙遞了一個眼神，「你快走。」

……

「這是誰？」

劉崑崙哦了一聲，摘下火繩槍打量著。這並不是文物，而是鄉民們自己造的火銃，造型和清代的鳥槍差不多，一個小握把前面就是長長的槍身和槍管。這是祖傳的手藝，永遠停留在火繩槍階段，連燧發槍都沒進化到。但是一槍鐵砂打在人身上，一樣能要命。

爬著爬著，劉崑崙感覺不對勁了，上頭，不知道是苞谷酒的後勁上來了，還是失血導致的眩暈。不過那一槍應該沒造成太大傷害，畢竟他穿著凱夫拉的防彈背心呢。

兩小時后，派出所接到來自北京的電話，對方自稱是國際刑警中國中心局，向他詢問相關細節。

春韭爹又張望了幾眼，他年歲大了，腿腳也不利索，心有餘力不足，最後也只能長嘆一聲，背起媳婦蹣跚著回去了。

這些叔叔大爺們手裡都拎著火銃，老漢們並沒有殺氣騰騰，而是悠閑自得地吹著火繩上的星星，這份氣定神閑更讓人絕望。

差一點劉崑崙就沒抓住她，得虧背包帶子幫了忙，也幸虧春韭體重輕，即便如此也差點要了劉崑崙的老命。

春韭左右為難，不知該何去何從。她能爬下山崖，村裡那些人也能，只是願意與否的問題。如果爹拿出一罈子苞谷酒的價碼，興許會有無數人下來追殺，所以她不能拋棄崑崙哥單獨離去。

「下。」春韭回了一個字。

春韭說事不宜遲，我們和圖書現在就走，晚走一分鐘都不行，劉崑崙還在大大咧咧說沒事，我一個人就能把他們全擺平。

最終春韭把劉崑崙拖到一塊巨大的乾燥平坦的石頭上，頭上有樹蔭遮擋，抬頭望天，苞米頂在雲霧中看不清楚，沒聽見動靜，爹和叔叔大爺們並沒追下來趕盡殺絕。

「我知道一個地方，跟我走。」春韭似乎早就料到這一幕。

劉崑崙高燒不退，昏迷不醒，春韭開始胡思亂想，如果崑崙哥死了咋辦。人固有一死，但死的時機得正確才行，崑崙哥連個後代都沒留下，這怎麼能行。

春韭舉目四望，決定先找個藏身之所。谷底是原始森林狀態，地上是極厚的腐殖土，灌木瘋長，根本無路可走。

「要下你下，還想給你閨女收屍么？」村主任沒好氣道，沒抓到通緝犯，還要下到山谷里背屍體，他才不幹，其他山民也背起火銃悻悻然去了。

「我要幫崑崙哥留下後代。」春韭腦海里忽然冒出這個念頭，讓她面紅耳赤。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漸漸黑了下來。春韭不敢生火，緊握著火銃守護著劉崑崙，她怕山谷里有猛獸。可這個擔心是多餘的，山谷里沒有野物，一夜寂靜，只有泉水流過的聲音。

春韭反應過來，也抓住了就近的一根藤蔓，並在劉崑崙的指揮下從包里拿出一把匕首，取下背包帶，然後將沉重的背包丟下去。背包落進深淵，很久才傳來落地的聲音。

院門被鎖住了，雖然一腳就能踹開兩扇破木門，但是兩人還是從后牆翻https://wｗw•hｅｔubｏｏｋ.ｃoｍ•coｍ出去的。村裡空蕩蕩的沒什麼人，但是他倆總覺得角落裡有人盯著自己。走到下山的地方，才發現第一段繩梯被人撤了。

但是他能想到的事情，別人也能想到。

「你敢！」春韭爹大怒。

劉崑崙跟著春韭繞了一個大彎，來到村背的一處懸崖，這裡有一根粗藤向山下伸去。探頭一望，煙雲繚繞，怕是只有猿猴才能爬下去吧。

「崑崙哥，我知道你厲害。」春韭平靜地說，「可這裏不是外面，苞米頂有自己的一套規則，你跟我看一個東西。」

這些鐵砂就是罪魁禍首。春韭拿起匕首，用打火機烤了烤權做消毒，從劉崑崙肩頭上挖出三枚細小的鐵砂，鐵砂呈烏青色。爹用的應該是五叔的槍，五叔打獵的時候喜歡在子彈上淬毒。

村主任張羅著捉拿劉崑崙的時候，春韭也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著。她對自己的爹和這個村子的人實在是太了解了，知道接下來准沒好事。山村裡的矛盾可不像城裡那樣溫和，這裏的爭端事關生死。

「不，打架我不如你，爬山你不如我，再說不重。」春韭拒絕，母親瘦得像個孩子，體重只有五六十斤，但這也不是她能背得動的。在劉崑崙的強烈要求下，春韭把母親放了下來，背上了背包。這時，春韭爹和一群山民在村主任的帶領下出現了。

春韭搖搖頭，她太知道爹和這些鄉親的手段了，今天這個事兒因自己而起，還是由自己來結束吧，她平靜地對爹說道：「放他走，我留下，不和*圖*書然我寧死也不嫁人，讓你人財兩空。」

春韭臉色瞬間煞白，崑崙哥死了，娘也半死不活，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好留戀的，她轉身一躍，消失在山民們眼前。

村主任回到家裡，想了想還是掛了個電話到鄉派出所說明情況。王所長聽說死人了，而且一死就是兩個，頓時慌了。他承擔不起這個事兒，也不敢瞞報，於是打電話給縣裡……

「崑崙哥，你撐住啊，你是不是受傷了。」春韭急了，聲音帶了哭腔，她迅速用背包帶將自己和劉崑崙綁在一起，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劉崑崙裝填好火藥和鋼珠，點燃火繩。春韭那邊迅速製作了一個背囊，將骨瘦如柴的母親背起來。她堅持自己背，好讓劉崑崙騰出手來打仗，這是最穩妥的安排。

這種毒是五叔自己從草藥里提取的，天知道是什麼類型的生物鹼，劉崑崙的非要害部位挨了三枚就昏迷不醒了，也許會危及到生命。

「說什麼呢，快走！」

沒有任何預兆，春韭爹開火了，手中火銃冒出一陣白煙，「砰」的一聲爆響，劉崑崙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焦黑的前胸，中彈了，大江大河都過來了，居然在苞米頂栽了，他踉蹌兩步，腿一軟仰面倒下，落入萬丈深淵。

「要不下去看看。」春韭爹說。

「你先走，我掩護。」劉崑崙也端起火銃和他們對峙。

拖著一個昏迷的劉崑崙趕路的話，寸步都難行。這山谷據說是走不出去的，四面都是高山，只有鳥和猿猴才能出去。

中彈的瞬間劉崑崙臨危決斷，順勢滾下山ｈeｔuｂｏok•com•cｏm，在下降過程中抓住了一根粗藤。他的想法是逃出生天再回來救春韭。但是沒料到的是，春韭竟然緊跟著就跳崖了。這個女孩平日看起來溫順無比，生死關頭比誰都果決。

「春韭，我不大行了。」劉崑崙停下來低聲說，「刀給你，你自己當心。」

兩人順著藤蔓往下爬，這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藤蔓濕滑還有尖刺，而且並不是到處都是，沒有藤蔓的地方就得摳著岩石縫往下走，何況劉崑崙身上還背著人，在連岩石縫都沒有的地方，他就用匕首插入山體，再利用背包帶下降。得虧春韭是大山裡長大的孩子，換了旁人肯定歇菜。

「沒用了，走不了的。」春韭說，「崑崙哥，是我害了你，我就不該回來。」

老天開眼，給了他們一條生路。半小時后，兩人終於降到谷底。這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綠洲，耳畔有水聲淙淙，最特別的是氣溫很高，不是春天勝似春天。

半山腰的煙雲中，劉崑崙一手抓著藤蔓，一手拽著背包帶，帶子的另一頭是春韭。

這回劉崑崙明白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自己下山了還能叫人來救援，如果硬抗，兩個人都得死。

「是我弟。」春韭說，「十歲那年，掉山崖下摔死了。」

沒有繩梯就不能下山，哪怕劉崑崙這樣的身手都無法在山地閃轉騰挪健步如飛，更何況帶了個奄奄一息的老人。

王所長誠惶誠恐，抱著電話詳細彙報，心說老子這回也參与國際大案了。

「上還是下。」劉崑崙問。

劉崑崙倦意襲來，再也撐不住了，手一松向www.hetubook.com.com下滑去，好在此處山勢已經從絕壁變成了陡坡，春韭抓住每一塊石頭，每一個樹杈，儘力減慢兩個人的下降速度，兩手鮮血淋漓也不放棄。

春韭走了一圈找到了背包，還找到了丟在山下的火銃。她打了些泉水回來，劉崑崙還在昏迷中，腦門滾燙。春韭用毛巾蘸著涼水擦拭他的額頭，解開衣服，看到內層凱夫拉背心上嵌著一片鐵砂。鄉下自造的火銃使用黑色火藥做發射葯，威力有限，比制式彈藥遜色多了，大部分彈藥都被擋住，但是霰彈扇面發射，仍有一些散碎的鐵砂擊中了沒有防護的肩頭。

「回家！」春韭爹收起火銃，冷冷吐出兩個字。

但是戰略上的藐視不代表戰術上也可以藐視對方，在境外他有同級別的自動武器，在這兒可是人生地不熟外加手無寸鐵。劉崑崙摘下這支爺爺輩的火繩槍，用從床下摸出裝火藥的葫蘆和一包鋼珠，這是山民們唯一與時俱進的東西了，子彈是工廠機器制的軸承鋼珠。

春韭爹衝到崖邊，只看到一團團煙霧。

……

春韭帶劉崑崙來到爹住的東屋，這裏和西屋一樣陰暗齷齪，牆上掛著一支文物級別的火繩槍，還有一個鏡框，鏡框里的男孩笑得陽光燦爛。

春韭的意思很明了，苞米頂的男人都有槍，而且不是擺設，是真拿來用的。劉崑崙嗤之以鼻，他在馬尼拉和吉隆坡面對的可是持有自動武器的敵人，對付這幫拿著中世紀火器的山民，簡直小菜一碟。

「阿姨給我背。」劉崑崙沒有任何猶豫，不爬絕壁，就得面對火銃口，這個賬他算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