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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老師扶了扶眼鏡，似乎想說點什麼，但是很快就被塔格解題的過程吸引住，等他昨晚下去，就這道題的三種解法開始大講特講。

王錫之看出他們的尷尬，有些埋怨媽媽做事不夠細膩，並不是每個人都懂得複雜繁瑣的西餐禮儀的，光是刀叉的使用規則就能把人繞暈。他招手把侍者叫來，說給我來三雙筷子。

木孜、塔格起初沒在意，聽著聽著耳朵就豎了起來，但是後面沒什麼猛料，又都低頭吃飯，吃完了跑去做作業了。

但劉崑崙和春韭沒這個野心，他倆都深知這隻是網路走紅帶來的客流量，持續不了太長時間，所以按照自己的體力上限制定了每天賣多少碗，還弄了個液晶牌倒計時顯示，價格也不漲，每天就掙固定的錢。

劉崑崙奇道：「他不是吃國家飯的么，怎麼落到這步田地？」

劉崑崙站在原地，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康哥還活著，還活著啊。

……

今天王錫之穿了一件黃色的T恤，他心裏一緊，因為這道題他不會，是直接站起來拒絕，還是到黑板前尷尬，他糾結萬分。突然身邊穿綠衣服的苗塔格起身，走到講台前拿起粉筆，刷刷刷將數學題做出來了。

「誰不知道你的英雄往事。」四姐白了他一眼，「給小輩們講講吧，你不是最喜歡講的么。」

「我媽媽也是被爸爸救下來的，那時她第一次來到城市，在火車站被幾個壞人綁架，爸爸騎著摩托車追過去……」木孜也補充了另一個故事。

作為一個高中生，同學之間交往是正常行為，塔格上小學的時候就去過同學家吃飯，所以也沒當回事，給媽媽說了一聲報備，這事兒就定了。

劉沂蒙秒懂，說是歐珠啊，變https://www.hetubook.com.com化真大。快喊四姨，這是你四姨夫，他叫韋康，你們爺倆有緣分著呢。

可是沒等他解釋，盛兆存跑過來問別的事情，就打斷了，回過頭就忘了這茬。但王錫之可沒忘，他是轉校生，家境優渥，在心底里有些看不起班裡的學生，但是曲高和寡又不免寂寞。塔格贏得了他的好感，他覺得自己應該交個平民朋友。

「哈哈哈，這孩子真會說話。」蘇晴很開心，她知道這個少女並不是刻意討好自己，她只不過說了實話而已。兒子帶來的這兩個同學看起來挺不錯的，衣服、頭髮、鞋子都很乾凈，眼神很純，沒沾染什麼社會習氣。

韋康不知道這緣分是從哪兒說起的，只是笑笑和劉崑崙握手，招呼他們上車。

大門口的保安非常客氣，問他們是不是蘇家的客人，得到肯定的答覆后，一個保安特地開了電動車引路，領著倆孩子過去。一路上看到網球場、游泳池，甚至還有一個直升機的停機坪。塔格的眼睛都不夠用了，這兒真寬敞，道路是黑色的柏油路，路上沒有一輛停著的汽車，要知道在他們家住的小區，一到晚上遍地都是車，找車位比撿到錢都難。

「謝謝你給我解圍。」王錫之說。

遙想當年，康哥喝起酒來何等的豪邁，劉崑崙忍不住說：「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

四姐兩口子的到來，對於老劉家是一次小團圓，每個人都很開心，包括兩個孩子，因為家裡來了親戚，大人就沒空管他們了。但木孜、塔格對於這位貌不驚人的，五十多歲的四姨夫並不怎麼感冒。

光是參觀房子就花了不少時間，看完了就到飯點了，本以為是在家裡hｔｔｐs://wwｗ.hetｕｂoｏｋ.ｃom•ｃom吃，沒想到要坐車去飯店吃，大家同乘那輛埃爾法前往飯店。蘇晴訂的是一家高檔西餐廳，不接待散客的那種。餐廳在摩天大廈的頂樓，環形落地窗，每人面前大盤子摞小盤子，水晶高腳杯好幾個，叉子刀子兩側擺開各有三副。木孜和塔格哪見過這個陣仗，都不知道該用哪個叉子叉東西吃了。

「你知道我以前的事？」韋康眉頭一挑，剎那間隱約有當年的鋒芒顯現。

「近江的家不夠大，北京的家比這個大兩倍，加拿大的家，擁有一片海岸線。」王錫之聳聳肩說。

算起來韋康今年有五十二歲了，算是年過半百的中老年，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彷彿比別人更要濃厚幾分。晚上吃團圓飯的時候，劉崑崙特地開了瓶白酒，但康哥只象徵性地抿了幾口就不喝了，說自己身體不好，喝不了酒了。

劉崑崙沉默了，他想到了楚桐的生父猶榮，在秘密戰線工作固然驚險刺|激，但付出的一生的代價。這一行面對的誘惑和風險太多太大，稍有不慎就行差踏錯，萬劫不復，曾經的榮譽功勛，全都歸零。這就是康哥的一生。

……

蘇晴在客廳里等候兒子同學的到來，當王錫之介紹說這是我媽媽的時候，木孜忍不住說好年輕啊，你要不說我還以為是你姐姐。

日子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四姐和康哥住了下來，暫時不走了，看似多口人多雙筷子，但實際不能這麼算。春韭私下裡和劉崑崙算了一筆賬，家裡現在有七口人，老母親沒有收入，四姐和四姐夫沒有工作，倆孩子還在上學，全靠麵館支撐著。劉崑崙每周有五堂課，每堂書法課的授課費是六百元，算下來不多不和*圖*書少能貼補家用。但這不是長久之計，倆孩子兩年後就要上大學，那可是一筆大開支，家裡的存款都未必夠。

「我們沒有爸爸，是媽媽一手帶大的。」木孜說。

劉崑崙恍然大悟，當年他就覺得哪裡不對勁。就算是烈士臨終前的囑託，詹樹森堂堂一個支隊長也不可能這麼上心地照顧自己，原來是康哥沒死，一直在暗中安排啊。

「這是我姐，蘇顏。」王錫之說。

飯後，春韭忙著去整理床鋪，四姐去刷碗，康哥也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架勢幫著收拾幹活。家裡突然多了兩個人，本來就不大的房子更顯局促。一切整理完畢后，春韭帶著倆孩子回自己家，康哥也很自覺地出來抽煙。他站在單元門口的空地上，黑暗中煙頭一明一暗，半晌，一聲嘆息。

劉崑崙悄悄向四姐打聽，你是在哪兒找到康哥的。

擁有海岸線的家，那是什麼樣子，這已經超出了倆孩子的認知範圍。他們見過最豪華的房子，也不過是三室兩廳的高檔小區電梯房。王錫之說的加拿大的家，那應該叫莊園才對吧。

劉沂蒙說：「在雲南遇到的，他跟一個吸毒的女人住在一起，靠那個女人養活。」

「多拿一雙，還有我的。」一個明媚少女風風火火趕來，看起來既像是蘇晴的妹妹，王錫之的小姨，但是說是他的姐姐也成立。

蘇顏是江大的研究生，性格活潑開朗，有她加入，席間氣氛更加活躍，大家聊得很開心，從木孜、塔格的藏民表哥聊到了倆孩子的家世。

樹人中學，高一七班，返聘的特級教師在台上講著數學。老人家老眼昏花，在黑板上寫了一堆算式，對著台下隨手一指：「那個那個，穿黃衣服的來解一下。」

木孜和塔格ｈｔtｐs://ｍ•ｈeｔuｂoｏｋ.ｃｏｍ.ｃｏｍ卻開始後悔，因為太不適應，舉手投足都覺得拘謹，好在主人好客而熱情，很快就打消了他們的拘束。他們參觀了王錫之的卧室和書房，還有健身房和活動室，家庭電影院，甚至還有一個小型的藏書閣。

好在麵館的生意火爆，每天顧客盈門，連帶著隔壁的芥末雞都生意大好。遲大姐說按照這種趨勢你們下一步就該開分店了，擴大經營，多招人，做連鎖品牌，然後拉融資，對賭上市。那就發了。

春韭便拉著劉崑崙走過去，和四姐打個招呼。春韭也是個聰明人，見有外人在場就沒介紹劉崑崙的真實身份。劉沂蒙倒是問了一句，這是誰啊？春韭頓了頓說這是歐珠，大姐家的。

……

「哦，這個啊。其實……」特格覺得有些好笑。數學老師是老人家，對顏色的概念有些偏差，總喜歡把綠色說成黃色，而且記不住學生的名字。他點的就是自己，因為全班自己數學成績最好。

「媽媽給我們講過爸爸的故事，他是個英雄，曾經和另一個人一起，搗毀了一處毒品工廠，打死了四個人，自己也差點犧牲。」塔格說道。

蘇晴狐疑起來，他們的爸爸到底是誰？

四姐坐在車上，一副被寵溺的小女人模樣，不伸手接，而是張嘴要人喂。康哥真就餵給她吃，然後自己也吃了一顆。兩人你儂我儂的膩歪著，劉崑崙卻覺得眼眶有些發酸。

王錫之已經等在門口。他家的房子是別墅區最大的戶型，有院子和大鐵門。花園裡奼紫嫣紅，綠草茵茵，自動噴水系統旋轉著噴洒出水霧，竟然形成一道小小的彩虹。車庫的捲簾門開著，一輛豐田埃爾法停在門口，司機正在擦車，庫里另有一輛路虎攬勝和一輛紅色的敞篷跑車。

www.hetubｏoｋ•cｏｍ.ｃｏｍ「你家真大。」塔格由衷感嘆道。

所以，王錫之鄭重向塔格發出邀請，請他吃飯。塔格說好啊，我想把木孜帶上可以么。王錫之說當然。

劉沂蒙終於找到了她的真愛，這個男人是她情竇初開時愛上的第一個人，那時康哥英姿勃發，白衣勝雪，單手旋轉公爵王方向盤的瀟洒姿勢令少年劉崑崙心馳神往。數年後，他活成了偶像那樣的人，以至於現在都保持著當年養成的某些習慣。

韋康淡淡一笑：「也沒什麼，那年我中槍重傷，差點就犧牲了。住院期間這個事兒被高層知道了，正巧又有個大案子需要人去辦，組織上徵求了我的意見，恢復了我的現役身份，給了個一等功，還給提了一級，是少校了，然後派出去執行長期潛伏任務，這後面涉密就不說了。」

「其實……我也等於沒有爸爸，長這麼大，我沒見過他幾次。」王錫之也有些黯然。

下課後，王錫之沖塔格說：「嗨，謝了。」

……

劉沂蒙說：「他犯了錯誤，所有的待遇都被取消了，一身傷病，窮困潦倒，也沒什麼親人了。那個女的死了，我就把他帶回來了。」

春韭不明白他為何會突然站住，上前挽住胳膊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正好和車裡的劉沂蒙對上。四姐是認識春韭的，但並不認識她身旁的帥哥。但四姐畢竟不是一般人，瞬間就明白這兩個形象差距極大的人之間的關係。她推推韋康，指了指這邊，然後招招手。

周末，倆孩子騎著自行車來到雲山別墅大門口，隔著濃密的綠蔭隱約能看到別墅區裏面的樓頂，那是一棟棟小別墅，是真正的富人住的地方。木孜和塔格交換一下目光，禁不住咋舌，長這麼大，還沒進過別墅呢。

塔格有些莫名其妙：「謝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