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集
第五章
法利莫瓦特上校聞聲望來，他的助手正對著壯麗的日出眯起眼睛。
「我是《青年近衛軍》的執行主編！」
「這是多姆尼斯上尉的故事，這是喬伊下士的故事，是普帕卡上校的故事、哈森齊中校的故事、虎克上士的故事、也是克利斯中尉的故事！」
青年近衛軍的代言人問到許多人，這些行色匆忙的近衛軍官兵都在搖頭，可問到傑布靈魔鬼團的事迹，再急切的面孔也不怕耽擱一會兒。他們會告訴你傑布靈魔鬼團地戰士有多麼英勇！
還嫌說得不夠透徹，駕車的戰地引導官又指了指頭頂上的藍天：
「您知道嗎？很多人都以為戰場上的事情就是一刀一劍那麼簡單，犧牲和活命比的就是運氣！但不是這樣！就拿克利斯中尉來說。他地軍功戰績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可他只是為了幫助一支輜重車隊擺脫困境，結果呢？為了一輛壞在路邊的馬車賠上性命！大家都為他感到惋惜。可鮮少有注意到他的精神！」
「那……怎麼處理？」
從都林出發，經過西貝格堡，穿越一段黑森林，要走兩天才能抵達馬里亞德佳渡口。渡口阻擊戰的硝煙已經熄滅了，只能從大火燒成數段的棧橋和殘破的戰壕憑弔那場慘烈的血戰。
「不是撤！」引導官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乾脆就對搞不清狀況地大主編怒目而視！
激流穿空、戰鼓喧騰！炮聲和喊殺聲響成一片！可現在，肖伯河淡定如常，黑森林送來了北方的秋風，在晨霧裡面，風光依舊、濤聲依然。
「看到了嗎？你要找的第凹運輸分隊！傑布靈魔鬼團就編在裏面！」
「21日的初步圍攻進一步縮小了包圍圈的直徑，到今天……法、利、威聯軍將近四十萬人被困在了方圓不過十幾平方公里的地域。這已經是壓縮強攻的極限！」
「昨天就夜裡就已送到南方集團軍群司令部的直屬醫療營，現在還沒消息呢！」
法利莫瓦特並沒理會引導官地抱怨。他似乎還想說點什麼，可引導官已經勒住戰馬，手裡還朝一個方向揚起了小馬鞭。
「你要是在南方入伍參軍，預備役教官教曉你的第一件就是怎樣在戰場上保持靴子和襪子的乾燥！」
「剜掉？那隻腳還能要嗎？」大主編乾脆合上筆記本。
「行了行了！」奧斯卡擺了擺手，他對法利莫瓦特上校沒有意見，但對軍部宣傳局習慣虛張聲勢誇大其詞的伎倆就有些反感。
由馬里亞德佳坐上渡船，至多二十幾分鐘就可以抵達對岸。船在河道中穿行，擺渡的老船工盡量使平底渡船駛得四平八穩。遇到首都來的人，老船工的言語透出幾分靦腆，只要提到數日前的那場大戰，他就開始旁若無人的吹鬍子瞪眼！
莫瓦特上校點了點頭，「聽說了！他的犧牲……很遺憾！」
「禮畢！」奧斯卡隨意擺了擺手，聖騎士在他身後放下幕簾，他越過紋絲不動的大主編，探手就把不停冒冷汗的皇室侍衛長按進椅子。
「你說得沒錯！」負責接待的引導官點了點頭，「那時只能聽天由命！從維耶羅那撤下來的傷員，不管傷在哪裡，只要還有腳……腳上都帶著爛瘡！」
「你不想回去嗎？回去維耶羅那！」
面對一名侃侃而談地戰地引導官，《青年近衛軍》的大主編不停地記著筆記。
巴西利將軍挑揀起書桌上的一大疊文件，他在翻找半天之後才吹響愉快的口哨：
「您還不明白嗎？」駕車的戰地引導官有點不耐煩，「精神我的朋友！近衛軍的精神！泰坦軍人的精神！這種精神並不局限在面對戰爭面對敵人的時候，這種精神還體現為所有可以稱為高尚的情操！這種精神包容一切美德、含蓋一切品質！」
法利莫瓦特探手按住英雄的下肢，那裡無痛無感，肌肉像石膏雕塑一樣僵硬。
南方集團軍群司令部的直屬醫療營坐落在雨帶的邊緣，冷空氣製造的碩風吹響了掛在營門上地銅鈴。銅鈴發出單調的樂音。合著天上的烏雲、合著病患的細弱呻|吟。
戰地引導官在一棟獨門獨院的大別墅前停下馬車，他欣喜地接過了自己的畫像。「多謝！祝你們好運！」
「當時……攝政王殿下還穿著睡衣。可他的刀還在手邊——殺了三個人！鎮里地警鐘響成一片，戰鬥持續半個小時！潛入最高指揮部的敵方作戰人員都被揪了出來，他們死了四十多個人。重傷兩個！」
巴西利打量著軍部宣傳局的公函，好半晌之後他才點了點頭：
巴西利惋惜地搖了搖頭，他看到了那位將軍的名字，那位將軍曾是宮廷里的常客，舞會上的嬌子！最後，皇室侍衛長送最高統帥和法利莫瓦特上校一塊兒出門，他在黎明的晨曦中與大主編告別，臨行還不忘叮囑對方，「不要過分執著！英烈的故事就像銀河裡的星斗，說不完也數不盡！」
「你是維耶羅那人？」敏感的莫瓦特上校捕捉到一絲靈感。
「抱歉……」皇室侍衛長邊說邊揀起文書，「杜冷丁的後遺症！有這東西就不停地打瞌睡，沒這東西就疼得死去活來！」
「你問他！」魔鬼團的戰士伸手指了指和_圖_書穿著南方軍制服的戰地導引官，目光和口氣極為不善。
「為什麼？」
「哦？」英雄陷入迷惑。
濃夜褪散了單調的色彩。穹蒼轉藍，透著微微的火紅。最先消失地是月亮，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很快就驅走了流連於西天之上的月華，大地深處綻開紅芒，就像掛滿花朵的玫瑰樹，在一瞬間怒放！
維爾辛赫輕輕點頭，他醒著。
「傑布靈魔鬼團？從傑布靈要塞出來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猛地瞪大眼睛。
「到底是怎麼回事？說具體一點！」
「早在一個月以前，也許是兩個月……岡多勒·阿貝西亞將軍和明塔斯·布郎特將軍就已經打光了維耶羅那衛戍軍！」說起這件事，引導官竟然展露出興高采烈地笑臉。
「這麼說……你是從維耶羅那撤下來的？」
一個懶洋洋又帶著挑釁意味的聲音突然闖進臨時搭建的行軍帳幕，守門的聖騎士用長劍的重鞘猛地敲打了一下地面：
「您還記得克利斯中尉犧牲前後的事情嗎？」
「您真的應該好好休息！」
通過傷員登記部門，法利莫瓦特上校很快就找到了安置維爾辛赫中校的帳幕，他在走進帳幕的時候深深吸了一口氣，因為派駐此地的唯一一名軍醫官告訴他，傑布靈魔鬼團團長傷得很重。
法利莫瓦特上校的回答是：「看到啟明星了嗎？最亮最美的那一顆！啟明星當空閃爍，出現於東方天宇連接地平線的微芒之中。跳著、閃著，突然！一眨眼的光景，啟明星躍至半空，微芒變成藍色的火。夜宇由一點藍色的火星開始，逐漸打開、逐漸轉濃。除了雲空中地星斗，四方原野都是黑的！天空應為光明，奈何黎明前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等一等！」最高統帥喚住即將出門的大主編。「現在天還沒亮！你只有一天的時間完成你的報道！」
「維爾辛赫中校去哪了？」
「南方多雨，常年堅持抗戰的本錢就是一雙好靴子！」來自南方集團軍群司令部的戰地引導官這樣向首都來的客人解釋太陽地里成片的軍靴。
果然，引導官不說話了！他的確是維耶羅那人，他生在維耶羅那。
法利莫瓦特停下筆，「如果遇到維耶羅那那樣的情況呢？陰雨連綿、戰事繁忙，誰還顧得上腳底下的事情？」
維爾辛赫眨了眨眼，他的確傷得很重，但一發急箭還要不了他的命。
戰地引導官指了指道路左近行色匆匆的帝國軍人，趕路的人有普通一兵。也有騎著高頭大馬地將軍：
「怎樣保證這一點？」大主編開始提問。
「哦啦……」奧斯卡發出一聲懊悔的呻|吟，「這樣的事情我怎麼從沒聽說過？」
交驗了軍人證件和首都軍部宣傳局派發地戰地通行證，法利莫瓦特上校和他的助手被領進別墅大門旁邊的一頂行軍帳幕，引路地聖騎士面對書桌後面的高背靠椅立正戰好，但一直不張嘴。莫瓦特上校留神聆聽，帳幕里流轉著輕微的鼾聲。他輕輕笑了起來，這一定是聖騎士的長官在打瞌睡！
「要不然你去了解一下克利斯中尉的事迹！」奧斯卡想起了前幾天那場盛大的國葬儀式，克利斯地事迹該是什麼都不缺才對。
「怎麼辦？」來自維耶羅那城市戰場的勇士冷冷地笑著，「到今天，雖然音樂之都打得沒剩下什麼，可我們還有補充兵！我們還有學生兵！我們還有十到十五歲的青少年組成地總預備隊！你放心好啦，維耶羅那仍在抵抗！直到勝利的那一天！」
法利莫瓦特上校沒有堅持，如何選擇生生活方式是皇室侍衛長自己的事，就像他在卡爾查克特戰場選擇沖在最前頭一樣。
戰士們中間走出一位服役多年的老兵，「昨天夜裡，我們團長出營散心！他最近一直睡不著，經常在外面轉悠到天亮才回來，可這一次……一個該死一萬次的哨兵朝他射了一箭！」
大主編輕手輕腳地坐到染著血跡的行軍床上，像往常一樣，他準備好羽毛筆和筆記本，然後就用審視的眼神打量面前這名從衛國戰爭爆發開始一直堅持到今時今日的大英雄。
維爾辛赫把頭靠向一邊，他一直都在怪責自己為什麼要把輜重馬車裝得那麼滿。
「我這裡有一個！」維爾辛赫攤開手，在他的手心裏躺著一條綴著神牌的黃金項鏈。
戰地引導官不說話了，專註地駕著敞蓬馬車，隔了好半晌他才向首都來的大主編擺出一副活見鬼的嘴臉：
「那麼殿下！我該向您告辭了！」法利莫瓦特上校突然朝最高統帥致以敬禮。「我想……我已經找到了這次地主角！」
「最高指揮部的駐地就變成現在這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對不對？」
帳幕內的軍人們瞬時化為塑像，他們以最挺拔的軍姿和最莊重的軍容迎接最高統帥的駕臨。
「想！走著在想、站著在想、坐著在想！」引導官話風一轉。「可該死的方面軍司令部要我陪著一個莫名其妙的傢伙滿世界地找一個輜重小隊！我是軍人，軍人就得服從命令，所以想也沒用！」
「還和圖書不都是一樣！」皇室侍衛長嘀咕了一句，他從桌案上的卷宗里抽取了最高統帥的出行日誌：「還沒問呢，您這麼早就要出門嗎？」
巴西利隨意地擺了擺手，「別這麼客氣，我的另一支手臂也不太聽使喚，老是抬不起來！」
維爾辛赫看了看自己的下腹，那裡都被繃帶包裹著。
「休息？」巴西利開始仔細打量對方，他聽說過《青年近衛軍》的大主編，可之前卻從未和這位以筆桿做武器的上校打過交道。「你說說看，我怎麼休息？就在上個禮拜，就在幾百名聖騎士護衛的眼皮底下，一支特種作戰分隊闖進了攝政王殿下的最高指揮部！這種事說出去都是笑話！我要是再不回來主持侍衛隊的日常工作，那些蠢頭蠢腦的鐵皮罐子還指不定出什麼更大的亂子！」
「他們說……我得退役！」
「我不認識您！」
「見到傑布靈魔鬼團了嗎？」
「等等！容我再說兩句！」戰地引導官還是覺得不太過癮，「有機會的話您該去探訪一下克利斯中尉的事迹，到最後你就會發現，他若是不去幫助遇到麻煩的輜重兵，按照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的說法，現在他已是一位擁有一大塊領地的世襲爵士，正在回家的路上！可他偏偏擁有一名優秀的近衛軍戰士所能擁有的一切優秀品質，所以他死了！這能怪誰？」
奧斯卡茫然地搖了搖頭，他管理著一支一百萬人組成的龐大軍隊，他無法準確掌握其中的每一個戰士的事迹，就算那名戰士是一個偉大的英雄也是如此。
法利莫瓦特開心地笑了起來，他的報道在等著他！一個又一個感天動地的戰鬥故事在等著他！他鬆開軍馬。任其朝著碧運輸分隊的落腳點狂奔過去，嘴裏還不停地大聲叫喊：
巴西利撣了撣手裡的文書，「再然後那位中校就跑到最高指揮部來了，向我要求面見統帥，他要請攝政王殿下親自裁決！」
法利莫瓦特握住對方蒼白的手掌，「我要把你和你的部隊的戰鬥事迹改編成報告文學，登在《青年近衛軍》雜誌上，在整個帝國刊行！」
「我來自首都，青年近衛軍雜誌社！」
莫瓦特上校格開兩伙正要大打出手的戰士，他把氣得渾身發抖的老兵拉到一邊。
「話也不能這麼說！」看熱鬧的人群里湧出了幾個南方戰士，「是你們團的中校大人在夜裡亂跑，違反了戰地宵禁令。再說那個亂射箭的小傢伙差點被你們活活打死，人家還沒成年，剛剛參軍！」
大主編推開老兵，飛速跳上戰馬，他不相信！克利斯中尉被壓在馬車底下已經夠離譜地了！即便這是光明神的安排，維爾辛赫中校也不該死於誤傷！就像老兵說的，他是比天還高的大英雄，他不該這樣告別這個世界！
「沒關係！」法利莫瓦特無所謂地攤開手，「攝政王殿下若是沒有時間的話就算了，這次報道的主角可不是咱們的最高統帥！」
老兵哽咽起來，他和所有地老兵一樣，不會輕易流露感情。可是現在……經歷過無數場生死搏殺的老兵雙手捧面，淚如泉湧：
「可我一點也不知道！」奧斯卡無奈地攤開手。
「都說了那是一次意外！軍法處和軍事法庭都沒有受理！」
奧斯卡無可奈何地呻|吟了一聲，他在出行日誌上簽名，備註一欄里寫的是出席某某將軍的國葬儀式。
「就是這個！克利斯中尉遇難的時候，身邊有一位負責押運戰具的近衛軍中校，他先是跑到軍法處自請處罰，口口聲聲地說克利斯中尉的死是他直接導致的，理由是他的輜重馬車完全超重，作為輜重押運隊的指揮官，他對那次意外負有全責！」
「剜掉！」引導官語氣淡漠，就象是在對付一顆青春豆。
法利莫瓦特上校停下筆，問候神明的字眼可不能出現在他的刊物裏面。
「可是……」法利莫瓦特上校打量著自己地採訪筆記，「一支鑽出包圍圈的特種戰士小隊，在沒有任何指引的情況下穿越整個戰場，鑽進萬軍守護中的我軍最高指揮部，這是不是離譜了一點？」
「維爾辛赫中校……維爾辛赫中校！」
「您該休息！」莫瓦特上校邊說邊向侍衛長致以軍禮。
青年近衛軍的代言人用盡全身的力量再次向最高統帥致以軍禮，「祝賀神聖泰坦！祝賀攝政王殿下！是您帶領泰坦軍民贏得了第二次衛國戰爭的偉大勝利！」
維爾辛赫緊緊回握著上校的手，可他似乎並不在乎這項殊榮：
「沒錯！」戰地引導官鄭重地點了點頭。「近衛軍精神！泰坦軍人的精神！」
如果他猜得沒錯，由衛國戰爭爆發開始，傑布靈魔鬼團的事迹已經記錄得差不多了，雖然都是一路上遇到的近衛軍士兵們道聽途說的故事，但在大主編看來，筆記上的文字足夠編撰一個英雄集體從始到終的戰鬥經歷。
「還沒有！」法利莫瓦特有些迷惘地搖了搖頭，「其實……應該說我在抵達戰區的時候已經耳聞目睹了許多無比動人地英雄事迹！我們有無數支英雄部隊，我們有數不清的戰鬥英雄！可是……要把這些事迹組和*圖*書織起來。我總覺得還是缺少了某樣東西！」
老船工是這樣說的，憑弔戰場的人只能用想象力去猜測當時的情景。
眼前這棟頗具規模的貴族別墅就是近衛軍最高統帥的戰地指揮部。大門向南開，為了方便出入。拱形的門廊和雕花的鐵藝大門都被拆掉了，就靠在別墅的院牆上。也許時間還早，除了一隊守衛街壘工事的聖騎士，院落裏面空空如也，偶爾才會有抱著文件的參謀模樣的軍人匆匆走過甬道，一眨眼就在連接別墅的幾個角門裡消失不見。
「看看他們！他們擁有的精神並不只是無所畏懼地犧牲，當一輛輜重馬車壞在路邊，當戰友兄弟陷入困境……我敢打賭。十個泰坦軍人裏面有九個會向需要幫助的人伸出援手，剩下的那個一定是剛剛從軍校畢業的貴族軍官。」
「好的！就這樣！」青年近衛軍的大主編心滿意足地落下句點。
「一點也沒錯！」巴西利異常肯定地點頭，「剛剛聽說的時候我也不信，可這是貝卡方面軍的司令長官親口告訴我的！傑布靈魔鬼團，隸屬近衛軍西部戰場北部戰線傑布靈要塞衛戍區，從反坦聯軍進入我國境內之後就開始展開抗戰！不過當然。魔鬼團戰士來自衛戍區各支不同地部隊，要塞陷落的時候，一個方面軍就只剩下一個團的建制，後方的戰士見他們從地獄走出來，就稱他們是傑布靈魔鬼團！一來二去這個名字就傳開了！」
直達戰場上地某一座近衛軍集群。在騎士身後，東方的地平線上升起一條紅色的光帶，由啟明星開始，星斗逐漸暗淡，不再閃耀。
也許是感受到了投注在自己身上地視線，巴西利肯尼尼少將就像受到驚嚇一般猛地睜開眼。他的聖騎士這才抬臂敬禮。然後就將申請面見最高統帥的軍人證件和公差文函放到侍衛長的書桌上。
「為什麼？」法利莫瓦特迷惑至極。
「那……那可怎麼辦？」
「他……他怎麼了？負傷了嗎？」
「維爾辛赫？」
「真有一直堅持到今天又保存建制的部隊？」最高統帥極為迷惑，雖然他把大部分的時間都投入到思考和面前的戰場上。但這樣的事情他該聽說過才對。
「然後呢？」奧斯卡有點好奇。
「沒錯！」戰地引導官點了點頭，「戰場上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即使我們就要贏得最終勝利，可安全還是要放在第一位！特別是最高統帥的安全！」
「死傷聚集點！」
皇室侍衛長舉起僅剩的一隻手臂做出投降的姿勢。「我地殿下！我是想告訴您，這樣的事迹多半都在士兵中間廣為流傳！而您呢……許多更重要的事情在等著您，您的注意力不可能面面俱到！」
「我們團長就那麼倒下了！我們團長……那麼大的英雄！多少鬼子兵都要不了他的命，他……他……」
「然後呢？」法利莫瓦特上校像往常那樣叼住羽毛筆。
「我記得……《青年近衛軍》一向都很抵觸軍部宣傳局的訓示！你們的論調一向都比近衛軍地口舌更加犀利！」奧斯卡望向他的老相識，記得在今年2月份的時候，就是這位大主編製作了一篇以自己為主角的報告文學作品。奧斯卡直到現在還留著一份當期的雜誌在身邊，主要原因就是文章寫得精彩紛呈，而且還有不失冷靜的現實和客觀。
「他到底怎樣了？維爾辛赫犧牲了？」法利莫瓦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傑布靈魔鬼團團長維爾辛赫中校。他和他的部隊完全符合你地傳記要求！」
白晝積累的熱氣遇到冷氣流地襲擊便幻化成縹緲的霧靄。原野之間騰起白色的水氣，圍繞著泰坦近衛軍望不到邊地宿營區，凝而不散！
「見到傑布靈魔鬼團了嗎？」
「他地精神？」
巴西利又聳了聳肩，「您無須自責！您在思考的、處理的、解決的都是基於整個近衛軍集體和整個帝國上的大問題，您又不會看到每一份戰報，就算您見過對傑布靈魔鬼團地戰功嘉獎狀，也只是在上面蓋個章而已！」
「怎麼樣啦？」
「《青年近衛軍》」維爾辛赫的目光亮了起來，他還年輕，《青年近衛軍》伴他度過了苦悶的學生時代。
莫瓦特上校收拾好了採訪筆記，他邊說邊向身邊的助手轉過頭：
「接著說！」大主編運筆如飛。
「稍微有點麻煩，攝政王殿下的日程早在一個禮拜以前就已排滿了，能不能接見你們就得看他能不能擠出一點時間！」
「說說吧！這次是誰搶了我地風頭？」攝政王殿下邊說邊從巴西利將軍那裡接過軍部宣傳局派發的公函。
「要是帶著油彩就好了！」
「再然後呢？」
青年近衛軍雜誌社地首席畫師遞過了他的素描本，法利莫瓦特打量著畫本上地人像。嘴裏發出一聲讚歎！
「那只是誤傷！」南方戰士大聲辯解。
「剜肉？不用麻|醉|葯？」莫瓦特上校瞪大眼睛。
比起我們熟悉的死傷聚集點，這座醫療營顯得孤單又寧靜。地面整齊，遍生董草，草間沒有滴淌血珠，也沒有遺落斷指、斷耳之類的東西，只有幾條人為開闢的小路，從營門開始，散向瀰漫和-圖-書著消毒藥水味道的白色帳篷。
「這才像話……」奧斯卡很快就釋然了。
「是英雄的故事嘍？」
黃昏，世界的盡頭被晚霞的光火燃成通紅的一片。美中不足的是，大片陰雲從北方天宇涌了過來，轉瞬之間便形成一條橫貫南北的雨帶。
「我不是英雄！」維爾辛赫邊說邊苦笑著搖頭，「真正的英雄都犧牲了！留下來的只是普通的士兵。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軍人，我要是英雄……那一箭就得要了我的命，就像克利斯！你知道克利斯嗎？」
「總結一下，說重點！」法利莫瓦特上校又翻了翻前前後後的採訪筆記，還是稍顯凌亂。
陽光溫暖，平原上的燥熱被來自北方的秋天地氣流衝散了。法利莫瓦特上校和他的助手在戰場上的一處軍需品配送基地用過午餐，他們被營地的長官告知。傑布靈魔鬼團早已出門，由維爾辛赫中校帶隊，裝滿二十多輛大篷車地戰具物資要在傍晚六點之前送交南方集團軍群的八區第一軍。
老兵看了看對方地眼睛，又看了看大主編的軍銜。氣勢不由弱了下來：
「就把它送給你留作紀念吧！」
在與營區指揮官告別的時候，法利莫瓦特上校看了看他的筆記。
青年近衛軍的代言人和一名普普通通的近衛軍軍官相對無言，法利莫瓦特準備了許多問題，也為他的紀實作品設計了許多激動人心的橋段，可故事的主人公就在眼前，他的那些故事卻無法和這個人聯繫起來，就像故事本身的某個環節突然與整體徹底脫節。
「立正……近衛軍元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到！」
「這次不同……」莫瓦特上校頗為尷尬地撓了撓頭，他的雜誌社在過去的確常和軍部宣傳局對著干。「都是為了頌揚近衛軍的事迹，都是為了給偉大的第二次衛國戰爭地全面勝利獻禮！」
「見到傑布靈魔鬼團了嗎？」
「哦啦！是將要……」奧斯卡在恭維聲中押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注意你的用詞，是將要贏得勝利！」
「他是誰？」法利莫瓦特上校來了興緻。他有一位報告文學作家地敏銳嗅覺，他下意識地想到這會是一個好故事！
「離譜？」戰地引導官不太滿意地皺起眉頭：「洶，師的克利斯中尉被一輛壞在路邊的輜重馬車砸死了！這才叫離譜！」
「為什麼？」
「關於使命……關於忠誠……關於信仰……關於泰坦軍人擁有的一切美德和精神……」
「哦啦！」沉默半晌的皇室侍衛長突然學著最高統帥的口氣小叫了一聲，他興奮地轉向青年近衛軍的大主編：「你不是說要找一支在第二次衛國戰爭爆發伊始就加入作戰並且一直堅持到今天的英雄部隊嗎？」
莫瓦特上校無可奈何地攤開手，「我也聽說了這件事……」
長在音樂之都！他在維耶羅那參軍、在維耶羅那服役、在維耶羅那戰鬥！
「恩！」
「報告元帥！」法利莫瓦特再次興奮地向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致以軍禮。他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和最高統帥再次見面。「按照軍部宣傳局局長的指示，這次地報告文要選擇一個具有代表性的戰鬥集體或是個人，這個集體或是這個人應該在第二次衛國戰爭爆發伊始就加入作戰。從西線到中線、從中線到首都、從首都到決戰！通過這樣一個集體或是個人，向全軍官兵和泰坦民眾展示一幅偉大地衛國戰爭的全景畫。以此……」
「哪來那麼多麻|醉|葯？光是照顧軍官就不夠用！」引導官瞪了一眼來自首都的近衛軍上校，那副樣子就像是在打發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可憐蟲。
「這次恐怕不行……」大主編沖引領他走進戰區的近衛軍軍官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探詢克利斯中尉的事迹只能留待以後了，這次地報道計劃是軍部宣傳局批示過的。我不能擅自更改……」
維爾辛赫中校不在！大主編撲了個空，等到興奮的心情平復下來，他才發現傑布靈魔鬼團倖存的幾名戰士對自己的問題不大理會。
馬蹄咯噠咯噠地響。腳下地戰道劈開空曠的原野，一直向西延伸。
奧斯卡點了點頭，「這是好事，應該支持！」
巴西利揉了揉眼，他艱難地在椅背上支起上身。法利莫瓦特上校用敬畏的眼光打量著卡爾查克特戰役南線戰場的衝鋒引導官，皇室侍衛長的事迹早就傳抵都林。現在看來，除了斷臂上的繃帶仍在散發濃烈的葯香。已經擢升為近衛軍少將的巴西利男爵康復得還是很快。
「謝謝殿下！」
「我在考慮！」
「是！英雄的故事！」
奧斯卡有些驚異地望了過來。龐大的近衛軍集體已經在數場戰役中經歷了好幾次改組整編，要找這樣的部隊十分困難，而且這樣的英雄部隊多半都像3291師那樣打了個精光。
法利莫瓦特什麼都沒說，他在抓緊記筆記。
「光明神！大傢伙兒在聽到克利斯中尉的死訊時都用最骯髒的字眼問候神明！光明神一定是瞎了眼，竟然用那麼令人難以接受的手法害死了心眼那麼好的人！」
「上校，您來評評理！我們團長！一個比天還高的大英雄！夜裡出門散心和圖書，違反宵禁令是一回事。被哨兵射倒就是另外一回事！按照常理，哨兵在示警之前總得向可疑目標確認一下識別口令。那個神經病一樣地小瘋子可倒好！連招呼也不打，在暗夜裡頭一箭射過來，瘋歸瘋！箭射得還挺他媽的准！我們團長連哼都沒哼就倒了下去！我們團長……我們團長……」
「大炮把河面整個翻了過來，荷茵蘭鬼子兵整團整團地倒在炮火裏面！」
「當然！」莫瓦特上校給助手一個白眼，他揚了揚手裡的筆記，「還差一點！我要聽聽維爾辛赫中校會怎樣解釋克利斯中尉的事情。」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回答我！這是命令！」法利莫瓦特有點不耐煩。
「找到主人公了嗎？」最高統帥徑自坐到書桌上，他把想要起身讓座的皇室侍衛長又給按了回去。
攝政王殿下指了指掛在帳幕上的一幅軍事地圖，代表近衛軍的藍色地域佔據了四方，只有包圍圈中心的巴掌大小的紅色|區域在油燈下泛著血光：
「誰說不能要？」引導官在馬背上探出自己的兩隻靴子，「我不是好端端的嗎？只要使出吃奶的力氣忍住剜肉的痛楚，大部分地士兵在兩三個月以後照樣活蹦亂跳，只有極少數特別嚴重的戰士才被截肢！最嚴重的不過是因為傷口感染……」
「這是什麼？」法利莫瓦特把神牌接到眼前。
「咱們還要找到那位維爾辛赫中校嗎？」
「前天夜裡！誰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支不名國籍的特種戰士分隊從鐵桶一樣的包圍圈裡偷溜出來，一直摸到攝政王殿下的寢室……」
「小傢伙射得好准！醫師說……那一箭傷到了我的腿部神經！我看他可真是發神經，我的下腹部為什麼會有腿部神經？箭落在下腹，雙腿無法動彈？這是什麼道理？」
南方軍的戰地引導官指著一名坐倒在休息區里的戰士，「看到了嗎？靴口向陽擺放，遇到連續不斷的陰雨天就用柴火烘乾！襪子比較簡單，如果不是奇臭無比，就像那個小夥子一樣把襪子套在脖子上，用體溫使襪子保持乾燥。」
「所以呢？」莫瓦特上校並未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正在輕輕顫抖。
離開河套平原地區，要走上一夜才能抵達近衛軍最高統帥坐鎮的戰地指揮部。穿行戰場要通過無數道哨卡，特別是在接近指揮部門的地段，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在那座孤零零的小鎮四周，幾條寬近數米的壕溝徹底阻斷了出入小鎮的地上通道，若是讓行家看上一眼，壕溝里還隱沒著箭堡和藏兵洞，樣子就像猛獸的巢穴。
由戰場包圍圈的東線直奔南線，儘管敵人盤踞的地域不過十多平方公里，可在外圍穿越戰區，來自首都的探訪者還是走了一下午。一路上，講著首都口音的士兵越來越少，用南方人特有的清脆快速的語調的士兵越來越多。在戰場外圍，特別是士兵的休息區域，來自祖國各地的軍人也帶來了不同的風俗，就像首都士兵習慣把靴子放在帳幕門口的陰涼處，而南方士兵卻在太陽底下晾曬鞋底。
「維耶羅那……現在怎樣了？」大主編終於提到這個很多人都在關心的問題。「為什麼維耶羅那方面的戰報少得可憐，是不是……」
「然後？」戰地引導官無奈地攤開手，「夜襲事件發生以後。攝政王殿下沒有表態，倒是作戰部部長拉里勃蘭將軍大發雷霆，所有地一線部隊指揮官都被示以一個軍內警告處分，連水仙騎士團的幾位控軍大員也不例外。」
「在維耶羅那！抗戰趕上雨季，許多士兵不是死於戰場，而是死於腳底板上的爛瘡！」
「你是在責備我嗎？」奧斯卡有點生氣。
莫瓦特上校和他的助手跳下馬車，又從行李架上取下兩個不大不小的行軍袋，與護送他們地戰地引導官互致敬禮，雙方就此告別。
老兵直起脖子，「那又怎樣？我們團長那樣的大英雄就合該被一個剛參軍又沒見過市面的蠢貨給射傷嗎？」
引導官沒有往下說。他地嘴唇緊緊抿成一道縫，眼中彷彿浮現出他在死傷聚集點治療的時候每日都會遇到地景象。
「公事都寫在上面，希望您能就近安排一下！」
「這是怎樣的故事？」大主編仔細端詳還帶著英雄體溫的神牌。
「我只說這一次。你給我聽清楚！從始至終，沒有一個軍官和一個戰士撤出維耶羅那。從維耶羅那送到後方的官兵都是被抬出城市戰場的，他們也不想離開，可他們不是缺手缺腳就是人事不知！」
「你要講故事？」
「別亂猜！」南方軍的引導官已經有點不耐煩，若不是礙著對方的軍銜比自己高，說不定他會給這個討厭的上校軍官一頓飽揍。
皇室侍衛長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您當然不會知道！我把他給擋在門外，還對他說，克利斯中尉的遇難不關任何人的事。強行將一個突發地意外背在肩上，對犧牲的人和健在的人一點好處也沒有！那位中校無計可施，在這兒磨蹭半天以後就回去了！」
「所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和皇室侍衛長相視一笑，「最後的總攻就定在明天！反坦聯軍是戰是降也是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