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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留神，就看到包應霞含笑看著自己。吳節當然不會在他面前表露出歡喜的神色，反一臉的平靜：「恩師，前天院試才散場。按照規矩，應該是五日之後才發榜吧，因何如此之速？」

萬文明卻是微微一笑，也不放在心上，反主動讓到一邊。

直到吳節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小姑娘才怒氣沖沖地瞪了自家公子一眼，又發了半天飆，這才恢復往日模樣。

包應霞不過是一個區區正七品翰林院編修，而萬文明則是正三品大員，可包大人卻是一點面子也不給。

雖然在預料之中，吳節還是提起了精神，聽包應霞話中意思，他中秀才是肯定的，只不知道究竟是第幾名。

至於連老三欠況貴和牛立春的高利貸，如今他已經成了吳節的家人，以吳節同萬文明的關係。打狗還得看主人面，借他們一副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去討要。否則，惹惱了萬文明，一個眼色過去，捏死他們就如捏死兩隻螞蟻。

第二日，晴了許久的天空下起小雨，帶來難得的清爽，讓人心懷一暢快，彷彿那些糾結于胸的那事和困擾都已經被洗去。

「總算有了功名！」看著眾人離去的背影，吳節捏了捏拳頭。

牛立春刻意討好萬文明：「千戶大人，估計是城都府的官員們來送你老人家了。」

必須在來年春天中進士，除了背水一戰，別無他路可走。不再猶豫徘徊，整個人都放鬆下來，處於一個極好的狀態。

「至於這期和*圖*書成都府的院試，今天就會發榜。」

吳節心中奇怪，和錦衣衛作了一路，沿途都吃住在驛站，會有不開眼得蟊賊來劫道嗎？

一行人這才離開成都，錦衣衛的衙門位於城北郊區五塊石一帶，本就偏僻，加上錦衣衛特務惡名在外，也沒有官府之人前來送行。

「聽說你要去北京，九月份的鄉試怎麼辦？」包應霞先沒提院試，反先問起了吳節。

包應霞冷冷地看了萬文明一眼，一臉鄙夷。又甩了下袖子，鼻子里哼了一聲，對吳節道：「士貞，咱們到那邊去，莫讓不相干的人掃了興頭。」

一眾來送行的士子都是一臉羡慕和崇拜，齊齊拱手為吳節道賀。

蛾子早已經帶著行李被萬文明派人接過來了，小丫頭一聽說要去京城，興奮得眼睛都亮了。蛾子本就是從南京那種大地方出來，說不喜歡大都市的生活卻是假話。且，吳節自從生了一場大病之後，就好象是換了一個人，在科舉場上連連奪魁，如今又搖身一變成了四川第一才子。

就由著他了，算是收了這麼一個不賣身的家人。

說著話，審學政又抹了一把額頭，也不知道是雨絲還是汗水：「吳節，這事你得感謝我們。聽說你要走，為了不耽誤你的鄉試，包大人和我等連續熬了幾個通宵，總算將卷子批閱完畢。實話告訴你吧，你得了今科院試第一。好，不錯，不錯，童子試一路考了上來，期期都是案首，ｈttｐs://ｍ•hｅtｕbooｋ•cｏm•ｃom小三元了。而且，你這個小三元還是在一年之中得的，國朝兩百多年歷史，你可是頭一個。希望你鄉試、會試、殿試也都拿個頭名，來個大三元進士及第。」

「哈哈，到這個時候吳節你還沉得住氣，也不問中還是沒中，果然是胸有靜氣啊！」府學教授哈哈大笑：「吳節，你中了，已經得秀才功名了。」

……

吳節自然一一回禮，又見包應霞和審學政、府學教授都是面帶倦容，一臉憔悴，心下感動：「恩師，審大人，教授大人，學生如何當得起？」

吳節：「回恩師的話，吳節已托萬大人落籍京城，九月份的時候正可參加順天府的鄉試。學生主要是放心不下宗之先生，看能不能就近照料，盡一份孝心。」

聚攏了人馬，正要走。卻看到官道上趕過來一長串人馬，看模樣都是成都府的士子。打頭的是四頂官轎。

林知府這個時候才將一封銀子遞過來：「士貞，一點心意，為你壯行。」

就一揮袖子，轉身離去，說不出的從容瀟洒。

包應霞嘆息一聲：「原來如此，你有這份心難得，難得。」

他剛才看得清楚，就在包應霞說出這句不客氣的話的同時，林知府卻朝萬文明遞過去一個眼色。吳節立即明白過來，林知府不是科班出身，又是錦衣衛都指揮使陸炳的人。萬文明之所以能夠調回京城做僉事，沒陸炳點頭，估計也沒有可能。如此說來，和-圖-書這兩人系出同門。難怪楊宗之一案事發后，吳節都被牽連進去，這個林知府卻屁事沒有。

萬文明做了多年錦衣衛千戶，卻沒置辦任何家產，說走就走，倒也輕便。這個大明帝國未來的特務頭子熱心政治，對錢財卻不怎麼放在心上，否則以他手段，早已經富家翁一個了。

包應霞又道：「去京城參加鄉試也好，順天府乃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區，藏龍卧虎之地。你若能夠在那地方考中舉人，對你的將來大有好處。這科舉一物最重出身，尤其是兩京、蘇、揚、常這等人文匯萃之地考出來的，都會被人高看一眼。我對你的才學是很有信心的，也支持你去京城應試。」

楊宗之是四川士林的領袖，出了這事，跟過來送行的一眾士子都是大聲嘆息。

隊伍慢慢前行，離開了四川這片天地，等待他的是另外一片更為廣闊的天空。

吳節還待回絕，包應霞卻淡淡道：「收了吧，讀書人之間的人情往來而已，君子本有通財之誼，京城居，大不易，到明年春闈還得有些時日，不必矯情。倒是我這個做座師的，兩袖清風，沒什麼可送的。走了！」

等一切弄好，已近中午。

吳節大為歡喜，連連拱手作揖：「小子何德何能，怎麼當得起諸公前來送行？」

表明上看了來，連桂枝就是個拖累。可在路上接觸了十來日，吳節卻發現她的一樁好處——廚藝極佳，普通的食材一落到她手中，做出來都是香甜可口和圖書。吃慣了她做的飯菜，吳節漸漸地離不開這個拖油瓶了。——這是后話。

萬文明一笑：「別人避我如同蛇蝎，怎肯來送。估計是來為我家兄弟吳節送行的。」

既然要走，離開這片故土，因為有了目標，卻不覺得留戀，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自己院試的成績。雖然內心肯定，這次考試篤定過關。

說來也怪，連老三父女卻跟了過來，說是一路山重水複，道路難行，他要護送吳節去京城。

可是，連老三不住地拿眼睛警惕地看著一眾錦衣衛，支吾了半天，才小聲對吳節說：「這群錦衣緹騎都是喝人血吃人肉長大的，沒一個好人，小人以前見得多了。公子須防著他們半路害了你，不成，連老三這條命就賣給公子了，定要護得你周全。」

一旁的錦衣衛都是滿面怒容，皆將手放在刀柄上。

只不過，蛾子還在不住惋惜自己種在新津縣的菜園，表情是萬般不舍。

包應霞微微一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士貞，你我今天總算全了師生的名分了。」

其他幾頂轎子也停了下來，成都知府林弼、四川學政審大人、文同知和府學教授依次下來。

審學政則在旁邊插嘴道：「吳士貞才高質潔，中了本是應當，不當才是咄咄怪事，他這是自信。」

吳節起了個大早，把萬城一身擦凈，徹底消毒之後，才送上了馬車。

「怎麼當不起，你將來若中了進士，也是我這個做地方官的光彩。」

吳節忙將銀子推了回去：「林www.ｈｅｔｕｂoｏk•ｃｏｍ•cｏｍ老大人，小生當不起。」

果然如萬文明所說的那樣，為首那頂轎子在吳節面前停了下來，包應霞從上面走了下來，高聲喊道：「士貞，聽說你要去京城了，走，咱們去那邊說說話。」

吳節又好氣又好笑，自己將來不知道還將遇到多少不可預測之事，或許有這麼一個大高手在身邊也是一件好事。再說，連老三為人憨厚，人品極好，是個值信任之人。看他混成這樣，跟著我吳節，以後的日子也會好過些。

吳節更是驚喜，還沒等他出言詢問，身後的萬文明就忍不住問道：「可是我家兄弟高中了？」

吳節心中大震，這明朝的文官果然是牛氣衝天，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卻不是隨便說說而已。只要中了進士，就算是擠進了明朝的精英階層，直接掌握朝野輿論，主導社會風向。看來，萬文明昨天所說的，如果由他去為唐小姐的事情向順天府求情，只怕人家也不會給一點好臉色。

回頭看去，成都城已經被細細的雨霧籠罩，透露出清雅的綠意。

連老三的女兒名字很難聽，叫連桂枝。這女孩兒身體好象好了些，估計是前一陣拿人蔘當飯吃，將元氣吊起來了。連姑娘膽小，為人很本分，因為身體弱，也沒練過武藝，說起話來也土氣，卻對蛾子胃口。兩個小丫頭片子湊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

聽說他要去京城趕考，蛾子自然是歡喜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在她看來，自家公子本就是要去大地方大展宏圖光宗耀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