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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屋中，代先生還在咆哮：「陸暢，你也去罰站。」

名號也有說頭，像西來順吧，有客西來，一路順風。不用問，這裡是山西的商賈宴飲的場所。鴻賓樓，主要是承接各式大宴。

可是，吳節還不知道自己鄉試的名字究竟報上去沒有，這事沒有辦妥，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安。

吳節大喜，一揖到地：「多謝先生。」

卻見那陸胖子一張圓臉已經小了一圈，下巴都尖了。眼睛也深陷進了眼眶裡，看起人來，很是獃滯，半天才轉上一圈。以前的雙下巴也剩下了一層，身上地衣服也顯得寬大，軟耷耷地披在身上。

「胖子，胖子，醒醒。」吳節拍了陸暢一巴掌：「散學了，走了！」

話剛一脫口而出，二人同時笑了起來，這才開始說話。

被罰站，吳節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好。自己這麼長時間沒來學堂讀書，換他是代先生也是氣憤難平，尤其是他吳節還是代先生一直都看好的得意門生，這麼自甘放縱，斷不可忍。

在出宮的路上，吳節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死活不得要領，等到了陸家族學，也沒理出個頭緒。

「等下吃了酒再回去也不遲，又不早這一時片刻。你不是想見唐不二嗎，你陪我吃酒，我明天帶你進府。」

「是啊，不堪回首，不堪回首。還好今天是最後一天了，明后兩天，我得好好睡上幾覺。對了，節哥，等下散學，我做東，咱們去酒樓好好吃一頓。」

「我怎和_圖_書麼了，還不是為了備考，一連苦讀了二十天，每天只睡兩三個時辰，我快要死了！」胖子悲號一聲：「我這是自討什麼苦吃呀，咱是陸府嫡孫，將來有爵位可以繼承的。這輩子就算什麼都不幹，也一樣榮華富貴。」

如果說，童子試只相當於高考的話，鄉試就等於後世的公務員考試。

眾生眼睛里都是幸災樂禍的表情，尤其是那陸軒和林廷陳，神色中更是帶著一絲恨意。

說句難聽的話，如果中了舉人。就算是吳節再也無法穿越回現代社會，再也無法使用金手指，甚至將以前背熟的考題、詩文盡數忘光。憑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以及同黃老太監的私交，要想做個七品知縣，甚至中央部院的小官混吃等死，也是一件輕而易舉之事。

今天因為來得早，學堂還沒有散學，代先生還在講課。

吳節剔著牙齒，帶著一分酒意：「胖子，最近學堂里可有新鮮事，說說。」

可即便這樣，還是沒有將他吵醒。

吳節有些不好意思：「先生，吳節找了個清凈的道觀溫習功課。」

這姿勢也能睡著，好大難度。

可如果連鄉試這一關也過不了，自然沒有后話。就算有通天的人物在背後扶持，也毫無用處。

「是。」胖子的聲音里全是委屈。

「先生。」吳節扯了扯陸暢的衣角，胖子還是沒醒，鼾聲更大。

「啊，先生，我……」

就喊了一聲：「小二，上酒。」m•hetubｏoｋ.coｍ.cｏm

「那感情好啊！」吳節一笑：「可是，我得先回家去一趟。」

他幾乎忍不住要轉身離去，直奔順天府學政衙門。

「我這是在賭氣，要讓那些以前看不起我的人知道知道哥哥的厲害。」胖子捏了捏拳頭。

「溫習功課，哼哼，想來你長出息了，看不起我的學問了，怎麼卻又回學堂來了？」代先生一聲冷笑。

「還不快出去。」

鄉試對吳節的意義異常重大。

吳節前一陣子替嘉靖寫稿子的時候，每次寫完，都托黃錦派人帶回家去，讓家裡人轉給陸暢。

吳節已經在西苑呆了很長時間，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如何，加上肚子也餓了，也不推辭，就大大方方地隨胖子一道去了。

可古人對天地君千親師五字看得極重，若違逆授業恩師之命運，傳了出去，卻對自己名聲有極大損害。

可是吳節明明記得這科順天府鄉試的題目不是《子謂子夏曰》啊，他說這些又是想做什麼呢？

不片刻，胖子就走了出來。

難道是因為自己穿越到這個時空，以至影響了真實的歷史，起了蝴蝶效應？

說起這北京城裡的老字號酒樓，還真是不少。

當下，二人也不廢話，風捲殘雲似地將一桌酒菜掃蕩乾淨，又喝了兩壺黃酒，這才同時舒了一口長氣，叫道：「受用！」

就伸手抹了一把臉，將鼻涕和口水抹乾，又順手塗在桂花樹上。

只要是老北京，板著指頭和圖書一數，順口就能叫出三五家來。比如：西來順，朋聚閣、同和居、鴻賓樓、曲園樓。

「你不也是養尊處優的陸家哥兒？」吳節斜著醉眼笑道。

「弄回來了，弄回來了。」胖子大為歡喜：「節哥，你真夠意思，每日都是一萬多字的稿子，把那女魔頭看得魂不守舍，不幾日就把她手頭的書要回來了。」

代時升猛地轉過頭來，狠狠地將手中的書扔在桌子上，大喝：「你還知道回來，吳節，這陣子跑什麼地方去了？」

因此，雖然心中越發急噪，可吳節卻還是氣定神閑地站在那裡。

吳節這才一振精神走下車來，心想：管他呢，就算考題變了也沒關係。反正我已經背了好幾百篇八股文範文，到時候大不了重新挑選一篇抄上去。就算題庫里沒對應的文章，鄉試要考好幾天，有的是時間穿越回現代社會，到時候再去查相關資料就是了，沒什麼好擔心的。

轉頭一看，胖子卻抱著院子里那根桂花樹睡著了，口水鼻涕糊了滿臉，還發出輕微的鼾聲。

聽胖子說這事已經了結，吳節也替他高興：「好事好事，來再喝一杯。」一提酒壺，發現已經空了。

吳節氣得笑起來：「胖子，你這是脅迫我嗎……胖子……」

「啊，走了！」胖子猛然驚醒：「好，走走走，吃酒去吧！」

喊了幾聲，卻沒人回答。

胖子選的是曲園樓，這裡是京城文人的主要聚集地，取意王羲之曲水流觴的典故。hｅtubｏｏk•ｃｏｍ•ｃｏｍ

胖子：「能有什麼新鮮事，反正是天一亮就開始讀書，天黑上床睡覺。這段時間讀書實在太苦，代先生折騰起人來也是花樣百出，好幾人都扛不住倒下了。尤其是府中的哥兒，那是養尊處優慣了的，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苦。前天，有個陸家子弟一聽到他父母讓他來學堂，竟嚇得哭了一場。現在，大家是談代先生色變呀！」

中年人淫笑著從袖子里掏出一本書來：「此乃天下第一奇書，寫盡天下風月之事，一錢銀子一本，看完包你血脈夯張，不能自己。不過爺放心，出門左拐就有一家青樓。」

吳節鄭重地說：「先生，學生前一陣子心緒煩亂，也讀不進去書，真的想找個地方靜靜心。如今，身心已然調整到最好，眼見著馬上就要進考場，就過來向先生請教。」

「請教，當不起。」代時升更怒，指著外面的太陽地：「若你眼中還有我這個先生，就去站一個時辰。」

吳節這陣子在嘉靖皇帝身邊，左一個清炒白菜，右一個酸湯粉絲，偶然來上一條魚吧，又是清蒸，癆得慌了。

門開了，進來的卻不是酒樓的小廝，而是一個四十來歲，猥瑣到極至的中年人。

進了酒樓，卻見進進出出都是儒袍子方巾，酒樓雅間的牆壁上也題滿了文人的詩句。

這麼一想，心中頓時安穩下來。

胖子這段時間實在太累，身子發虛，點了一桌子菜，什麼蔥燒海參、火暴脆肚、薑汁軸子、白切肥雞，緊hetubook.com.com著大油大葷地上。

「公子，已經到地頭了。」駕車的太監恭敬地對吳節說。

「啊！」陸胖子猛地站起來，忍不住叫了一聲：「節哥你回來了？」

陸軒和林廷陳也出來了，冷冷地看了吳節和陸胖子一言：「醜類，斯文丑類。」

正要笑，學堂散學了，學生們次第出門，見到陸暢的醜態，都掩嘴偷笑。

加上這裏又位於城東，離吳節的家也近，倒也方便。

此人進來之後就一拱手：「兩位爺，要風月書不？」

「你也走吧，散學了。」代先生轉身走了幾步，突然轉頭：「吳節，你的名我已經替你報上了，好好考，不要讓我失望。」

「小魔女那邊如何，你的春宮圖弄回來沒有？」

剛才黃老太監跟自己說了這麼多，肯定有其含義。他這人可是個宦海老鬼，絕對不會拉著自己說廢話。

等吳節的身子出現在書屋門口，屋中的學生們都是一陣騷動。

待到抬頭，卻見代時升已經走得遠了，耳邊傳來代先生拐杖落到青石地板上的聲音。

吳節定睛看去，豁然竟然《石頭記》三個大字。

只要得了舉人功名，就具備了作官的資格。

「風月書？」吳節一愣。

二人這才恨恨離去。

吳節一看陸暢，頓時就大吃了一驚：「胖子，你怎麼瘦成這樣了？」

「可你不也挺過來了。」

「是，先生。」吳節也不解釋，從容地後退，站在了外面。

吳節正要反擊，代先生出來了，對陸軒和林廷陳喝道：「還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