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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讀卷大臣們閱卷的日子，一大早，嚴嵩、徐階等八人就來到這裏，坐在殿里看卷子。

餓了一個八九個小時，吳節滿嘴都是唾沫，也不回話，叫道：「桂枝何在？」

丫鬟和連桂枝見此情形，都識趣地退了出去。

說到這裏，她面上隱約帶著憂色。雖然口頭上說自己不關心殿試結果，但內心中還是希望吳節能夠考出個好成績。

按照明制，八十一張卷子要平均分配給所有的讀卷官。所以，每人都得了十張，嚴嵩是首輔，則是十一份。

……

「哦，原來是這樣，這麼說來，還得等上三日。」蛾子這才明白，她以前雖然性子急，同吳節說起話來也非常不客氣。

……

蛾子也疑惑地看著吳節。

此刻，各位讀卷官剛將第一輪看完。

吳節安慰她道：「也不能這麼說，李時珍李太醫說了，保養都好，活個七老八十應該不成問題。」

第二日，文華殿。

丫鬟們都捂著嘴，卻不敢笑出聲來。

有這麼一個人杵在西苑，對景王的大計，對嚴家卻是大大的妨害。

蛾子：「萬歲爺看起來神仙一樣，為人又和氣，怎麼這般摳門？」

殿試可是大事，吳節一回家，所有人都聚過來。

讀完自己手頭的卷子之後，讀卷官這會將卷子轉給下一座，大家交叉著讀，稱之為「轉桌」。

蛾子愛憐地用手指拈掉吳節粘在嘴角的飯粒，道：「老爺怎麼跟餓和-圖-書死鬼投胎一樣，比妾身這個有了身子的都能吃。」

這時大約是後世北京時間中午一點半左右，因為沒有標準的記時機器，只能看天上的太陽，日頭正高掛中天。

「真的，老爺這次考試得不錯！」蛾子大為驚喜。

見吳節如此急噪，丫鬟和小子們都是一通忙亂，飛快地將飯菜送上來。

「啊，真見過萬歲爺的面？」

吳節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茶水，嘆息道：「我早飯、午飯都沒吃，你說餓不餓？」

吳節：「一甲前三應該沒什麼問題，就看最後怎麼定了。」

男人們的事情，不該問就不問，自然不清楚這科舉場上的規矩。

連桂枝慌忙道：「老爺，我在這裏。」

可看起來還是顯得有些簡陋，嘉靖這人也是運氣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火命。在他做皇帝四十年中，皇宮就發生過好幾起火災，他也曾經差點燒死在裏面。

吳節嘆息：「別把宮裡的飲食看得那麼神秘，其實皇帝吃的比老百姓還差。加上當今這個萬歲爺對飲食又沒講究，今天的伙食差得緊，全是冷饅頭冷飯，寒酸得緊。哪比得上桂枝的手藝，吃慣了家裡的飯菜，根本就難以下咽。所謂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

如果卷子合了讀卷官的意思，則在上面畫一個圈，反之則是一個叉。

蛾子將頭靠在吳節肩上，良久，才吸了一口氣，柔柔道：「老爺，殿試比www.hetubook.com.com不得其他考試，就算最後的名次不盡如人意，也沒什麼不好。點不了翰林，就向萬歲老神仙請個旨意到地方上做知縣老爺好了，最後能夠回應天府。」

吳節：「你想家了，真想回去？」

實際上，這次殿試的讀卷官們不是內閣閣臣，就是部院大臣，且都是飽學鴻儒，身份擺在哪裡，不可能故意為難哪一個考生，跌了自己身份。

吳節：「莊重什麼，你知道的，我就是這麼一個輕佻的人。」

朝廷、皇帝、宮中但凡有風吹草動，有他做耳目，裕王第一時間就會得知。

對於這次考試，吳節還是很有把握的，吃飽喝足后仔細一想，自己所作的題目應該沒有任何問題，書法也好，只要考官不故意刁難，妥妥排在前面。

這麼多大人同時光臨，讓值守的小吏們大氣也不敢多出一口，走起路來也踮著腳尖。

殿里點滿了蠟燭，亮得耀眼欲花，腳下的金磚明得跟鏡子一樣。

剩餘的卷子，也要將名次定下來。

殿試是只一天，今天考完，卷子都收上去后。明日就是讀卷官閱卷，選出一甲前三名，和另外七本的卷子。一甲前三是鐵定點翰林的，另外七人則會被授予庶吉士，一併被送進翰林院。

蛾子一笑：「老爺，當著這麼多人，莊重點。」

第四日，所有考生再次進宮，聽朝廷宣布最後的名次。

外面天光已經大亮，第和圖書一輪的卷子還沒有讀完。

「這得有多大的福氣啊！」

心中微微歉疚，就握住蛾子的一隻手，柔聲道：「這陣子冷落你了，抱歉。」

丫頭和小子們剛進吳家，不知道吳節家裡的事，聽蛾子這麼一說，都小聲騷動起來：「老爺和姨娘見過聖上。」

連桂枝：「家裡剛吃過午飯，還有些剩菜，老爺可是要用，我這就去做。」

「還有飯嗎？」

無論如何，得將他從皇帝身邊挪開。只需讓他中不了前十，入不了館。到時候，嚴嵩自可以吏部天官的身份，直接派吳節一個蠻荒邊陲小縣的知縣，遠遠打發掉。

等轉桌完畢，最後以得圈多寡定名名次，然後由首席讀卷官，也就是內閣首輔嚴嵩拍板。

吳節一口起扒拉了兩碗米飯，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本老爺好生受用，桂枝的手藝真不錯，將來可不許嫁出府去，否則還真不好尋你這樣的好廚子。」

吳節也意識到這一點，自從過了會試，成了事實上的進士之後，他的應酬是有些多。整日不是拜訪座師，就是與同年們詩酒唱和，一天到晚也難得同蛾子說上幾句話。

連桂枝臉一紅：「老爺，桂枝這身子也活不了幾年，這輩子就沒想過離開吳家。」

第三日，讀卷大臣帶上錄取名單和前十的卷子進宮見駕，彙報考試情況。

吳節的得了貢生，做了中式新人的事他早早地知道了。會試考場上的事情和_圖_書，他管不著。可無論如何，得阻止吳節進翰林院。聽說這小子同裕王府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又隨侍在天子身邊。

吳節笑道：「皇帝就是個摳門的人，只不過蛾子你不了解他罷了。」

說著話，就伸手去將蛾子抱住，卻發現蛾子的肚子好大，卻抱不完。

這裏位於紫禁城東側，東方屬木，色為綠。因此，文華殿上都蓋著青瓦，在一眾紅磚黃瓦的建築群里顯得異常醒目。

「同感。」

可吳節的卷子究竟是哪一份呢？

嚴嵩年紀已經大了，讀了幾份卷子，就覺得有些疲憊，心氣一陣浮躁，審起文章來也不那麼用心。隨意地在卷子上看上兩眼，就提筆畫了個叉，寫下一行十余字的評語，扔到一邊。

「不用了，將就剩菜，熱一熱就可以了。快快快！」吳節沒口子次催促。

蛾子白了他一眼：「我家老爺有出息了，就不興蛾子也來個富貴歸鄉，威風威風？」說完，臉卻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

「不會吧，老爺不是說宮有連餐伙食供應，讓我不用準備早飯的嗎？」連桂枝大奇：「按說宮裡的御膳應該極盡精美之為能事，怎麼著也得是山珍海味龍肝鳳髓啊？」

他笑了笑，就將這次考試的程序同蛾子說了一遍。

又說了幾句話，蛾子突然問：「老爺今天回來得這麼早，面色又難看，是不是……考得不成，聽老爺說殿試只一天，是不是已經發榜，最後如何了www.hetubook.com.com？」

那是因為以前吳節是個傻子，家中情況也非常糟糕，蛾子恨鐵不成鋼。

蛾子大氣地一擺手：「得了狀元無妨，榜眼就不要了，怎麼著也得是個探花，聽起來好聽。探花郎啊！」

吳節哈哈一笑：「富貴不歸故里，尤如錦衣夜行。我倒無所謂，蛾子，早遲得讓你在老家大大地露一次臉。不過，我卻不能以七品芝麻官的身份回去，怎麼著也得弄個狀元、榜眼、探花什麼的。」

他心中有事，對卷子里究竟寫的什麼內容，也不怎麼在意。

這讀卷子，第一輪最慢，需要一字一句仔細審核，然後判斷優劣。到接下來七輪就簡單了，因為有前面的考官先給了意見，有了參考，便可馬虎些，大約看上一眼即可。

但這一年來，吳節在科場上一帆風順，從一個平凡的傻小子一躍成為進士老爺，又是天子近臣，前途一片光明，蛾子生活閑適了，心情一好，氣也順。加上又懷有身孕，學別人做起了賢妻良母。

殿里靜可聞針，只余考官們輕微的呼吸聲。

這輩子，吳士貞也別想回北京了。

吳節：「哪裡有這麼快的，還得等幾日。雖說殿試只一天，可這麼卷子，審閱也需要時間。」

這地方按照明制，本是太子辦公的地方。嘉靖不設太子，這地方就成了皇帝筵經之所。嘉靖十五年的時候，這地方遭過一場大火，燒得七零八落，到如今，修補了二十多年，總算有些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