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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水生一口唾沫吐到雲姓商人臉上，這才將他扔到甲板上。

胖商人顯然是個很會來事的人，忙上前同吳節見禮，說自己姓木。

吳節也被雲姓商人這一句話，氣得勃然大怒：「你胡說什麼？」

吳節心中一動，他也沒想到水生竟然去過前線。

吳節搖頭：「別殺他，髒了手，讓他滾。」

說罷，就矯捷地跳下船去，自去找那伙商人，不表。

卻惹惱了水聲，立即狠狠地看了瘦商人一眼，喝罵道：「亂看什麼，也是你能看的，仔細挖了你的眼珠子。」

果然就碰到了鈔關。不過，一看是官船，問幾句話就放行了。

夜已經很深了，蛾子自回屋安歇。

水生旁邊的兩條漢子見吳節拒絕，頓時惱了：「那廝若不幹早些說就是，卻要鴰噪許久，真真是可惡，討打嗎？」

卻不想，若論起真實年齡，蛾子比他還小兩歲。

真是笑話了，這鳥人膽子真大，竟然想讓堂堂翰林院學士，萬歲爺身邊的大紅人走私，不想活了。

他著次來南京，本有軍務在身，正好向他打聽前線的消息。

「不對啊，不對啊！」水聲拍掉手中的碎屑，站起身來上下打量著吳節：「聽你口音也是南京本地人，怎麼連這都不知道。」

「我說，少讀點書也好，讀多了，人就沒有了火性，不像個爺們。」

「碰！」水生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狗東西！」

吳節笑起來，越發地感覺到有趣了，就點了點頭：「也罷，如果貨不多，倒可以擠擠。」

水生大為驚喜。連連拱手：「多謝，多謝，等下得了銀子，一文也不少你的。」

就問水生：「是你的貨，難道是私鹽，這可是殺頭的買賣。再說，我這船上本就有貨物，還帶了家眷，可不能隨著你冒險。」

說著話，水生的兩個手下也走上船來，抱著膀子站在他的身邊，一臉的精悍。

吳節哼了一聲，面色難看起來。

「讀書明理不好嗎？」

水生：「放心好了，不會有事的。我水生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走的路多，別說大運河和長江這一段，連浙江福建那邊也去過，那地方現在正在打仗，一團稀爛。m•ｈｅtｕbｏok•coｍ•ｃｏm連那樣的地兒都敢去，還怕得了什麼？將來你若有生意用得著我，說一聲就是了。」

水生：「這才開始呢，關鍵是南京碼頭，那地方才厲害呢！」

吳節搖頭：「不行，我可不做這種違法的事情。」

兩人這才應了一聲，下船去了。

水生的手勁何其之大，只片刻，雲姓商人就腫成了豬頭，口鼻皆有鮮血流出來。

一看，竟是二十來兩，手筆倒是不小，看來，這批貨物的價值很高。

水生氣得眼珠子都要迸出來了：「他奶奶的，算我瞎了眼，引了這麼個骯髒的東西上了船。」

「嘿嘿，是好，就是不像男人。」看得出來，水生對吳節很不感冒。

吳節淡淡一笑：「若我說我就是狀元，你信不信？」

吳節笑著對躺在甲板上的水生道：「水生，你的銀子倒賺得容易。」

看到他目光里兇狠，瘦商人驚出了一身冷汗，忙將頭低了下去。

說到這裏，水生禁不住長長的嘆息一聲，神情落寞下去。

吳節被他這一提醒，就讓船家開了船。

吳節朝連老三擺了擺手，示意他忍耐。

水生這人倒是自覺，因為船上位置有些，索性就躺在甲板上睡覺。

不一會兒，就看到那水生引著一胖一瘦兩個商人過來，還有十來個腳夫，身上都挑著擔子，沉甸甸裝得很滿，估計都是藥材。

水生卻先他一步動起手來。

等兩個手下離開，水生突然一揖到地，求道：「吳老爺，實話對你說吧，這批貨也不是我水某人的，我不過是幫他們通個關，得些人面銀子罷了。我手下也有十來個弟兄要吃飯，咱們一不偷二不搶，不肯做那種壞良心的營生。還請你體恤，賞口飯吃。」

剛才通關時的情形驚動了那一胖一瘦兩個商人，就早早地起來了。

吳節一笑：「我看你也是一身武藝，怎麼不去戚繼光那裡為國效力呢？」從剛才水生說的這一大段話中可以聽出來，胡宗憲是真的想養寇自重了。看來，要想儘快結束江南戰事，還得著落到戚繼光身上。

「去浙江台州吧。」同吳節說了半天前線的事情，水生突然和_圖_書來了這麼一句。

等安置妥當，水生又過來對吳節說，讓他快些開船。說從這裏去南京還有幾十里地，又是逆水，需一整天。若是明日白天才走，到晚間都不一定到，還不如現在起錨。

兩個商人被罵得不敢說話，低著頭灰溜溜地躲進艙里去了。

「若我說沒有花錢呢？」

忍不住發出尖銳的慘叫：「殺人了，殺人了！」

水生轉頭呵斥道：「住口，我們今天是來談生意的，又不是搶劫。做生意講究你情我願，哪有強求的道理，你們兩人給我滾下船去！」

吳節：「哪又是為何，你不是說那裡是最前線嗎，剛打完仗，亂得很。」

「我就說，你一個做大生意地，怎麼連船都沒有？」吳節一笑，將他扶了起來，問：「要通關也容易啊，你出點錢請個秀才坐在船上就可以了，怎麼想到用官船？」

連老三：「大老爺，真要讓閑雜人等上船嗎？」

吳節苦笑，也不同這個夯貨爭辯，因為碰到前來巡檢的船隻。

木商人：「還好吳老闆的這個官船管用，竟有驚無險了。」他指著吳節船頭豎著兩個牌子問：「應天府學衙門我知道，就是管南京讀書相公的。這督學使者又是什麼職務，這兩牌子你花了多少銀子請來，好使不？」

水生嘆息一聲：「以前花二兩銀子請個秀才是能過關，可現在不是多一道軍爺的厘金關卡嗎。那些瘟器眼睛里只有銀子，一個秀才算得了什麼，根本就不會理睬。再說，這事真說論起來，貨又不是秀才的，真查了，別人也不好說什麼。至於舉人，軍爺們是不敢惹，可我也要請得動舉人老爺啊！」

「信，我信！」水生拖長了聲音說：「其實，你不就是想假裝官家嗎。當官兒的，誰不是沒事就拿本書看。我說，你演戲也太投入了點吧，這裏又沒其他人，不用這麼裝的。」

只見，水生一隻手提著雲商人，左手就是正反十幾記耳光抽過去。

吳節：「真不知道。」

雲姓商人還在大叫：「別殺我，我願意賠錢。」

水生：「怎麼可能是私鹽，那活兒可都是被鹽狗子們壟斷了的，我水生雖然英明神和*圖*書武，卻還是做不了這種大生意。也就是一批從東北來的藥材，什麼人蔘、鹿茸、田七的，江南不是在打仗嗎，正缺葯，一來一往就是十倍的利。」

木姓商人忙扶了雲姓商人回船艙里去。

胖商人姓木，瘦的那個姓雲，都很健談。不過，吳節看姓雲那人一臉淫邪，心中不喜，也懶得同他們說話。

吳節見打得差不多了，哼了一聲：「水生，放開他。」

雲姓商人兩腿在空中不住亂蹬，忍不住尖叫起來：「放開，放開，就是問賣不賣嗎，何至如此？小妾又不是夫人，更一般貨物也沒什麼區別。咱們也是走南闖北這麼多年，這世上賣小妾的事情還少嗎？男人嗎，不得是喜新厭舊的。我看你那小妾連娃娃都替你生了，也該玩膩了。一千兩，不，我給你五千兩銀子，怎麼樣，公道吧！」

「你還說做不了大生意，這生意不就是挺大的嗎？藥材買賣利國利民，那是好事，再說利潤既然如此之大，還逃什麼稅啊？」吳節故意痘著這個小夥子。

吳節一笑：「水生你還真是看錯我了，就這麼殺了他卻便宜了，我卻有個主意。」

水生：「對，殺了乾淨。」

那瘦小的商人見蛾子生得美貌，故意走過去，拱手：「見過嫂夫人。」眼珠子卻滴溜溜亂轉，目光不住在她身上掃描。

吳節無奈，只得說：「我這人沒別的愛好，就喜歡看書。」

說起這事，水生有些頹喪：「我是獨子，家裡還有六十歲的老母需要奉養，大哥去世之後，還留了個老嫂和三個嗷嗷待哺的幼兒。我倒是想去前線同倭人拚命，搏個前程。可我若是死了，她們該怎麼活？」

到黎明時分，船就到了鎮江，這裡是長江上有名的大埠。

木姓商人大驚，也不敢阻攔，只不住作揖：「吳老闆，這事是我等不對，還請饒恕。水大俠，可不能打了，再打就要將他打死了。」

雲姓商人突然問：「吳老闆，你那小妾賣不賣，開個價錢。」

見一切順利，就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讓隨從準備了酒食，擺在甲板上請吳節和水生飲酒。

聽水生說起厘金，吳節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厘金wｗw.hｅｔｕbｏｏｋ.com•ｃom制是可以解決國家財政上的大問題，可部隊的軍紀實在太壞，不按照規矩來亂收亂罰，也是常見的事情。

說完，一把抓住雲姓商人的領口，將他從甲板上提了起來。

吳節心中惱火起來：「拙荊。」

水生還不肯罷休，罵道：「真當你們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惹怒我本大爺，將你們的貨統統扔進長江里去。混帳東西，狗眼睛討厭得緊，欠殺的貨！」

這邊的動靜早就驚動了船里的其他人，連老三走了過來，一問情由，大怒：「大老爺，索性宰了這狗才。」

「是剛打完仗，可卻不亂。」水生笑道：「那裡是戚繼光戚爺爺的地盤，手下的兵都老實。你也別奇怪，其實啊，打仗還得考老實的兵，並油子可排不上什麼用場，也怕死得緊。戚爺爺的兵都是山裡面的礦工，一個個老實巴交，可一上了戰場，卻不顧生死。平日里，從來不滋擾地方。」

水生難得地紅了臉：「藥材的利潤是大，可自從使用厘金制度之後，出來官府收一道，軍爺們又要收一道。官府還好，都有定額，軍爺們可都是餓鬼投胎，見了這麼多珍貴藥材，那眼珠子里還不滴出血來了，冒不得這個險，你且開出價格來吧，夜已經深了，咱們就不多說廢話。」

聽吳節誇獎，水生更加自得，大喇喇道：「既然你問起這事，咱們都是在江湖上行走的，明人不說暗話，開個價錢出來吧。你還有多少空位，要多少銀子？」

「原來是走私，好大胆子！」連老三慢慢地朝他靠過去，只等吳節一聲令下，就將其拿下去見官。

水生冷笑著看了吳節一眼：「沒卵子，自己女人被人羞辱，卻沒有膽量殺人。殺個把人算什麼，提起刀子，眼睛一閉捅進去就是了。吳老闆，我先前見你還像是個人物，卻不想如此沒擔待。算我瞎了眼睛。等下你把船靠到岸上，這地方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走吧你。」連老三踢了他一腳。

木姓商人大驚：「老雲，不可無禮！」

蛾子心中惱火，哼了一聲，將身子轉了過去。

「當然，老爺我等下還有事要問那姓水的。」

上船之後，水生也不https://m.hetubook.com.com廢話，將一包銀子遞給蛾子：「給嫂子的利錢。」

吳節一笑，也不解釋。

他轉頭看著吳節：「吳老闆，此事是我做得錯了，這就將這小人扔進江里去。」

吳節暗自點頭：這個水生倒是個懂道理的人，人品不壞。

吳節是微笑點點頭，連老三則將他推開：「知道了，船上地方不大，貨都放船艙里去吧。」

「看來遇到個雛兒了。」水生咧開開了嘴：「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有一批貨要從這裏去南京，也就幾十里的水道，想跟你擠一擠。借你官船的牌子，也好通關。」

「這麼說來，戚繼光的兵挺厲害的。」

「為什麼？」

吳節再也忍不住，上前就要一記耳光抽下去。

「是，大老爺。」

「哈哈，休要瞞人。」雲姓商人道：「若是你的夫人，先前你那個老家人怎麼喊他蛾子大姐，而不是尊稱為夫人。依我看來，應該是吳老闆你的小妾。」

水生剛才說到自己的鬱悶事，心情不好，只悶頭吃酒。

吳節不解：「什麼空位，什麼開出價錢？」

吳節見水生已經醒了，就同他說起了福建浙江的戰事，說自己有心去那裡做點生意，問做什麼合適，又去那裡合適。

「怎麼可能，不花錢怎麼可能弄來官牌。」瘦的那個雲姓商人冷笑一聲。

「多謝，多謝！」胖商人這個時候才發現吳節等人氣度不凡，心中不禁打了個突。

好一個艷陽天，風景絕美。吳節就捧了一卷書坐在船舷邊看。

「那是，厲害得緊，這幾年來，別的官兵一看到倭寇，跑得跑不贏。十幾個倭寇，就能在千里方面地地界橫掃，也只有戚爺爺的兵敢衝上去刀子見紅，真好漢呀！」擊節叫了一聲好，水生道：「這些年，浙江福建的倭寇，戚爺爺一人包打了，若能在他帳下效死，這輩子也就值了。」

水生：「那地方可有厘金局的關卡，查得極嚴，成不成就看那裡了。」

吳節則端著酒杯看著江面上的風景。

蛾子心道：水生這孩子品性真不錯。

水生笑著道：「吳老闆竟然還看書，難不成還想考個狀元出來光宗耀祖。」

雲商人還不肯罷休，道：「吳老爺，那女子是你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