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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點青菜。」林初一提醒說道。

「江來……」林初一內心感動不已。眼眶酸澀，再一次有了流淚的衝動。

林初一雖是女子，但是誰說女子不如男，女兒也能頂半邊天……她袖子高挽，長發披散，這桌子上一大半的食物都進了她看起來纖細平坦的小肚子里。林初一竟然留起了長發，看起來清秀文弱，以前乾淨利落的女強人形象已然遠去。

於是，林初一就哭得更加傷心了。

江來這個始作誦者卻有些無地自容了，他給林初一發過信息，林初一沒有回復。他給林初一打過電話，林初一沒有接聽。他甚至關注了林初一的微博給她發了微博私信，她也不理不睬置若罔聞。

菜都是硬菜，主食也是硬食。

「我也一樣。」林初一輕聲說道。「爸爸走了，走的滿城轟動。我雖然被判無罪從裏面走出來，但是卻面對著一個個沉重棘手的爛攤子。媽媽病倒在床，弟弟萎靡消沉，尚美集團四分五裂，有人爭權奪勢，有人明目張胆的往自己口袋輸送利益……還有爸爸之前維繫的人脈，接納的藏品都需要做交接處理。更糟糕的是，因為《梅妻鶴子》瓶暴露出來是我爸以贗充好換走了真品，導致整個集團信譽崩潰，品牌流失，無數買家拿著從尚美拍賣來的藏品要進行解約，賣家們也擔心自己委託給尚美的藏品被贗品取代……每天焦頭爛額，我的人生一片黑暗。」

「這次來了，就好好休息休息。」江來出聲說道。

「好好哭吧。」江來出聲說道，就像是在勸別人「好好吃吧」「多喝一杯」一般。「這段時間一定把你累壞了。」

敦煌很美，最美的季節就是秋天。金黃色的楊樹葉子，被風一吹，嘩啦啦作響。碧藍的天空就連雲朵都極其罕見，像是一整塊純粹清澈的玉。黃色的沙山、灰色的戈壁，還有各種各樣應季的水果，實在是讓人心曠神怡，流連忘返。

林初一停下腳步，側身看著江來，輕聲說道：「我知道。我理解。我明白。」

林遇死了，林家只有李琳和林初一林秋三人。李琳年紀大了，而且又悲傷于丈夫以那樣一種決絕的方式死去，身體一下子就垮了下來。林秋就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整天沉迷漫畫，勤于漫展，不可能對這個家庭做出什麼貢獻。只有林初一站出來安慰老的，教育小的，成為林家的定海神針。

「所以，你可以重說一遍了。」

「女神是怎樣煉成的，記尚美總裁林初一」！

「老闆，我這邊打包……」一個剛剛坐下來，菜還沒上齊的客人喊道。

或許是領導覺得請客和圖書吃飯這種事情太過危險，一是破壞紀律，二是破壞團結。於是，從此以後，江來就再也沒有機會在飯桌上見到領導了，只能在書桌前面見到領導。

處理家務，整理公司，延續人脈，努力的想讓一切走向正軌……

「難怪你的手藝那麼好，原來基本功都打得這麼紮實。」林初一看著院子，幻想著小時候江來的模樣，以及他還是一個小人的時候是不是也像現在這般一本正經有板有眼的專註于手頭上的工作。

所有人都憋著一股氣呢，他們都想要看看這個出言不遜的傢伙到底能夠把431號洞窟給修復成什麼樣子，想看看樊院長三顧茅廬給請來的大師父到底有什麼樣的驚艷表現。

這每一句讚美即是動力，也是鞭子。

江來是懂她的，懂她的處境，懂她的心緒，懂她所想的所要的不過是和其它女孩子一樣逛逛街吃吃飯買買衣服包包化妝品然後對著男朋友撒撒嬌一起去看一場愛情電影或者恐怖片……

看來她還是在意的，還是解不開那道心結。這也怪自己，還是太著急了。為何在分離半年之久之後，第一次見面就在人家的面前說這些呢？

沙洲飯館。

「老闆，先上這些。」江來把菜牌遞還過去。

在敦煌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天上的龍肉，地下的驢肉。

江來搖了搖頭，說道：「你好好哭吧，我不過去打擾你了。」

「謝謝小兄弟啊，你是個好人……好好安慰安慰你女朋友，女孩子是要靠哄的。」

樊院長每周都會邀請江來去辦公室問一問修復進程以及面臨的困難問題。當然，江來只說進程，不說問題。對他來說，哪有問題？

「為什麼拿走一半的鳥蛋？」林初一好奇的問道。

沒想到林初一自己主動找過來了。

雖然林初一什麼都沒有說，但是江來能夠理解她的心境。

江來臉色黯然。

江來在敦煌生活的這大半年時間里，幾乎每頓都是在職工食堂裏面解決的。他說「別人排擠他，不給他吃肉」，一半是真，一半是假。排擠他是假，不給他吃肉是真。

江來指著一棵粗壯挺拔的大樹，說道：「這就是我和你講過的活著一千年不死，死後一千年不倒，倒后一千年不腐的胡揚樹。我小時候還經常跑到這棵樹上面去掏鳥蛋……這上面有一個隱蔽的鳥窩，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所以，每次我都會爬上去拿走鳥窩裡面一半的鳥蛋。」

一隻風沙雞一分兩半，然後兩人抱著半邊雞就撕咬起來。那盆看起來油花花極其肥膩的絲路駝掌，兩人竟然也毫不嫌棄，一人抓起一隻就ｈtｔｐs://wｗｗ•hetubook.ｃoｍ.ｃom吃得滿嘴油花。醬驢肉切成薄薄的肉片，在醬油和辣椒調和的料牒裏面沾上一回，然後一口塞進嘴巴，肉質細嫩、味道鮮美。

「林家長女強勢破局，尚美集團死而不僵」！

江來也聽之任之，一幅給我什麼吃什麼的態度，這件事情竟然持續了大半年時間。那個時候的江來，活得就像是行屍走肉一樣，哪裡還在意自己想要吃些什麼？

身邊的親人都拉著她的手說初一這孩子從小就懂事，長大了還是那麼優秀，幸好這次有她站出來料理這些事情，不然這林家怕是要散了。

「這些都不是理由。」江來出聲說道：「碧海的景色也很美，有我喜歡做的事情，有我熟悉的人，好吃的東西也很多。」

「我也是。」江來說道。

倆人就這麼並肩走著，都有種幸福的滋味在心頭醞釀。

千頭萬緒，千絲萬縷，最終都落在林初一這一個線頭上面。所有的事情都由她來做決策，所有的關係都要靠她去維持。

女孩子想哭的時候，一定要給她製造良好的哭泣環境。

「你吃青菜嗎？」江來問道。

江來生氣了，心想，你不願意搭理我，我還不願意搭理你呢。

落葉繽紛，踩在上面咔嚓咔嚓作響。空氣里瀰漫著哈密瓜和李廣杏的果香氣，濃郁芬芳。

「對不起。」林初一拚命的想要止住哭泣，但是她越是努力，這哭泣也越發的洶湧，不可抑制。

名字取的很大，店面其實很小。

江來看到肩膀抖動的林初一，也放下筷子，默默地抽出紙巾遞了過去。

那一段時間，媒體撲天蓋地的報道著這些事情。

「……」

林初一哭了好久好久，總算是止住了眼淚。

「這裡是燒瓷廠。」江來指著一幢破舊的院落，說道：「小時候我們每天都到這裏面來練習基本功，我很小的時候就能燒制出很漂亮的瓷器。我爸說，要想修瓷，先要做瓷。只要做的多了，才會知道這個瓷器是怎麼做出來的，有哪些步驟，加多少泥，用多少水，需要注意什麼，警惕什麼……等到你去修復的時候，就能一眼看出那隻瓷器的問題，然後對症下藥，藥到病除。」

「什麼？」

它還活著嗎？它過得還好吧？

一眨眼的功夫，小飯館里就只剩江來和林初一了。

於是，他照樣去碧海大學的古籍修復中心去工作，照樣吃飯，照樣看展……

父親死了，難道她不難過嗎？母親病了，難道她不焦慮嗎？弟弟不懂事，難道她不氣憤嗎？公司裏面那些老傢伙們處處掣肘，難道她不憋悶嗎？

這倒不是說江老師和-圖-書膨脹，而是他確實需要大批量的工作來麻醉自己。

肉吃完后，兩人再提著筷子各挑了一碗驢肉黃面，林初一埋頭吃了幾口，突然間眼眶濕潤，無聲痛哭起來。

「江來，你這個陰險小人，連只鳥都欺騙。」林初一咬牙切齒的說道。她以前養過一隻紅嘴相思鳥，那隻鳥飛走了，她都哭了好久好久……難以理解，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惡人？偷走人家鳥的鳥蛋不說，而且每次還只偷一半，為的是蒙蔽鳥的神經免得鳥飛走了再也不到這個窩來下蛋。

距離遠了，交通不便，果然是很有效果的。

「那是什麼原因？」

「幫什麼忙？」江來問道。

林初一接過紙巾擦了一下，沒想到眼淚流得更加洶湧，就連臉頰也被那粗糙的紙巾給磨的通紅。整張臉紅撲撲的，就像是著了火一般。

林初一搖頭，說道：「我這次來，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他們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著，秋高氣爽，月色正濃。

他就是這麼體貼。

「那是別的女人，你不醜。」

「不，是我天賦異稟。」江來糾正林初一讚美的話，說道：「很多小朋友都在這裏練習基本功，最後他們大多數都改行了。包括宮錦。」

「老闆，如果現在有人埋單，所有的錢都掛在我這桌上。」江來突然間出聲喊道。

江來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可是，這確實是林初一內心深處最渴望得到的理解和安慰。

有人帶頭，其它人也紛紛響應站了起來。

這句話聽的多了，也就俗了。

林初一哭了好久好久，旁邊的客人也發現這邊的異常，紛紛朝著這邊看了過來，還有人舉起手機想要拍照錄視頻。

江來替整個飯店的客人們埋過單后，帶著林初一走進了敦煌研究院。

他知道她為什麼而哭。

有人說：別人只問你飛的高不高，我只在意你飛的累不累。

於是，老闆便抱著菜牌進廚房忙活了。

「是我在尚美等你。」林初一突然間展顏嬌笑，脆聲說道：「謝天謝地，你來了。」

職工食堂每天吃飯的人數是固定的，廚房提供的伙食肉量也是固定的。那些先去的工作人員每次都先把肉食給打完，等到江來慢條斯理地走過去的時候，留給他的也只有一些青菜素湯。

江來抱著油膩膩的菜牌翻看了一陣，然後點了醬驢肉、絲路駝掌、大漠風沙雞，又點了一份驢肉黃面做主食。

林初一突然抬起頭看向江來，淚眼婆娑的說道：「你坐過來。」

可是，她也只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女人啊。

說完之後，頭也不回的推門跑了出去，一幅生怕別人把他逮回去付錢hetubook.com.com的緊張模樣。

努力就是讚美，懈怠就是鞭子。

「……」

「我現在知道你為何要跑到敦煌來了。」林初一輕輕嘆息，說道：「這裏實在是太美了。有你喜歡做的事情，有你熟悉的人和景色……好吃的也那麼多。」

「你和施道諳盯上尚美，是為了尋找蝙蝠。之前你們懷疑我爸就是蝙蝠，是不是？」林初一看著江來的眼睛，出聲說道。

媒體們更是不吝讚美之詞，伴隨著父親死亡的報道，還有對她的大肆讚美：

心中的太陽和希望，雨天裏面的那一把傘黑夜裡面的那一束光，漫長歲月中唯一一次動心的男神……江來不辭而別離她遠去，難道她不悲傷嗎？

林遇以死謝罪，林初一洗涮冤屈安全出獄，《梅妻鶴子》青花瓶物歸原主……

只是沒想到的是，林遇會選擇這樣一種殘忍的方式來了結自己罪孽的人生。

天邊的流雲、地上的野花。床頭的鏡子，喝水的杯子……全部都有林初一的影子。

「……」

「說我天賦異稟。」

「老闆，我這裏也埋單。」

江來和林初一狼吞虎咽，大快朵頤。

江來來到敦煌之後，還是頭一回在附近的小館子吃特色菜。在他剛來的時候，研究院的領導們也曾為他接風洗塵，後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差點兒導致一場暴力流血事件的發生。

江來是從網路新聞上面看到林遇跳樓自殺的報道的，現在資訊發達，新聞比施道諳的電話還快了一步。江來去找過林遇之後，就預感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林初一仍然無處不在，可是，至少避免了江來想要去找她的衝動……

他就是為了解決問題而來。沒有問題，他解決什麼？

是的，在父親走了之後，她不得不走向前台。

「因為你。」江來說道。

她不知道自己哭什麼，哭心中的委屈？哭生活的艱難？哭這久別重逢的喜悅？哭自己還是自己江來還是江來？

「我知道這段日子很不容易，我也知道你一定會熬過來。」江來出聲說道。「但是我不想對你說這樣的話，因為一個人的能力越大，責任也就越大。外界給你的肯定越多，你所要承擔的事務就越重。我希望你是林秋，林秋是你。我希望你能夠做你真正喜歡做的事情，就算天塌下來也能夠不聞不問，我希望你過得輕鬆，活的快樂。」

她接過江來遞過來的紙巾，擦拭掉臉上的淚漬之後，問道：「我哭起來的樣子是不是很醜？」

可是，他看到的每一處風景，都是林初一開車載著他走過的路。他吃的每一道菜，都變成了林初一陪他一起吃過的食物。他看到的每一hｅtuｂooｋ.ｃｏm•ｃｏｍ個展，那些展的主題都變成了「林初一個人形象展」……

還有一臉警惕眼睛死死盯著江來這一桌的飯店老闆，他可不能放這小子給跑了，要是江來也逃單，他這一天就白乾了。不，好幾天都白乾了。

樊院長只能要求大家不許在江來食物裏面投泄葯，不能大冬天的在人被窩裡面澆冰水，但是也沒辦法規定大家不許吃肉吧？

敦煌人好吃驢肉，所以本地的一些特色食物都是和驢有關。

「……」

「我不說。」林初一被憋得俏臉通紅，哪有這樣的人啊？還要不要臉啊？

感同身受，大概說的就是她此時此刻的心情吧。

你說說，這還算是個人嗎？

所有的人都在誇獎她，讚美她，推著她往前走，不走就是一句「讚美」。

她真的好累！

「我要是全拿走了，以後哪只傻鳥還會在這裏下蛋？我只拿走一半，小鳥說不定以為是那些蛋自己不小心滾落下去的。和人類沒有關係。」

他以前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他在這座城市壓抑的喘不過氣來。

「巾幗不讓鬚眉，林初一力挽狂瀾拯救危局……」！

「是的。」江來坦白的說道，這種事情他隱瞞不了。「以前是為了尋找蝙蝠，後來我才知道，我去尚美是為了找你。」

在老闆一臉錯愕地看過來的時候，已經有人激動的站了起來，喊道：「老闆，埋單。」

林初一搖頭，大半年時間都食欲不振的自己剛才看菜牌的時候竟然在偷偷吞咽口水，說道：「我不吃，我吃肉。」

「我只騙鳥，不騙人。」江來抬頭仰望著那高高的樹椏。上面枝葉茂密，掏鳥蛋的大概位置還依稀記得，只是那上面已經沒有了鳥窩。那隻傻鳥，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江來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

恰好此時，敦煌研究院的樊斯文院長再一次飛到碧海，邀請他前去主持431號洞窟的修復工作。江來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這一住就是大半年時間。

「算了算了。」江來一幅無所謂的模樣，擺了擺手，豪邁的說道：「我早就厭煩別人的讚美了，還得禮貌性的在後面接一句「謝謝」。耽擱時間。」

林遇死了，尚美集團這艘大船也面臨著四分五裂。林初一雖然握著公司大部份的股權，但是沒有那些叔叔伯伯們支持的話，她想要掌控大局也極其艱難。一個女人，想要在這個社會上做事立足，或許要付出比男人更多的辛苦和代價。

「我不許你這麼說。」林初一表情嚴肅，一臉氣憤的說道。

他和施道諳不同，施道諳只會給女孩子製造良好的上床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