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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反正我閑著，下回要演了，您帶我去看看唄，我一直挺喜歡《末代皇帝》這個電影的。」

季銘在第一幕過半的時候，終於登台上場。

溥儀和文綉激烈的對質，在季銘的托舉下，完成的可圈可點，殷仝自己都覺得渾身發熱，那種熱烘烘的溫暖的感覺，是她在排練時偶爾才能出現的——每一次出現時，必然是她給出了自己能力範圍內，最滿意的表現。

不過其他演員的稚嫩，沒讓他留在那種感覺里太久，就被踢了出來。

「行，明天休息一天，你也再想一想，我覺得這一次聯排結束，你覺得吃力的那一點，應該是能夠補上來了。」

任鳴調整了一下坐姿，等燈光重新亮起。

還是吃力。

如果不是對角色的掌控已經到了一個很深的程度，任鳴也不可能讓季銘去做那些更多的事情。

不過超常發揮了，也是個值得開心的事情。

「真的假的？」

氣的季銘不行不行的。

精神上的極度振奮和身體上極度疲乏，像是一把刀子在庖丁解牛，把他靈肉分離。

你讓我猜來猜去，我就不伺候了。

拒絕了《演員的品格》之後，他還沒跟天池老師交流過，也有點不好意思，其實排除他自己的怪癖，不管怎麼說，《品格》都是個不錯的機會，選手們都是新人，也更適合他去調|教。

比如常莉和章影后她們，就有個群。

首演完，儘管非常累，但季銘還是跟大家一起去慶祝，當然，也就是核心的七八個演員，再加上陳老師他們三位——任鳴沒去，他去了大家都不自在。

而且還都是什麼軟文通稿根本比不了的名聲，全是業內的演員、導演的小圈子，口口相傳——儘管現在是資本時代，但這種口碑，還是會在應景的時候，給季銘帶來很多驚喜的。

等二十個多人，一臉興奮地上台謝幕，底下十幾個觀眾不吝嗇掌聲的時候，季銘閉了閉眼睛，這台戲耗費他半年多的戲，終於臨近圓滿了和_圖_書。

嘖。

他們看戲的角度，跟觀眾是很不一樣的，季銘走台，一步一個釘子，穩得要死。對台下亮相的時候，撲面而來的氣勢，好像整個人都大了一圈，舞台和觀眾席的區別感，一下兒就分明起來。

任鳴笑了，點點頭：「還是很清楚的嘛。」

儘管直到全局合成的時候，季銘還沒有讓他放心，但是聯排時，作為一個表演型的演員，季銘還是完成了任務。任鳴眯了眯眼靜，舞台上的燈光在他眼裡暈開來，好像以季銘為中心，一個光球籠罩住了所有的演員，他們在裡頭栩栩如生地演繹著百年前的歷史片段。

底下坐著的全是專家，遠比什麼《演員的誕生》《演員的品格》要來的專業——章影后固然牛，但她只是個演員，而比如陳剛主任，表演系畢業之後，從教四十年，得有多少心得啊。

季銘的演繹，顯然是很到位的。

站在台上，他都覺得手腕上的錦鯉在微微發熱，他不知道那是幻覺還是真實的，但確實他登台的時候，整個狀態會上一個台階。

更別說常莉，那是章影后的恩師。

「跟大導演合作感覺不錯吧？」天池老師捧了一下任鳴：「你看你，先是田明鑫，然後徐錚，哦，中間還有程凱歌，現在又是任院長，一點一點地把你打磨成現在這樣。」

「我叫份粥，我不吃串。」

隨著劇情推進，各個角色粉墨登場。

「好。」

季銘覺得也是，他排練和登台的感覺，確實是不一樣的。

「別喝酒啊，尤其是你。」陳老師點了一下季銘。

本來就累，再吃這麼油膩辛辣，哪怕有錦鯉，他也不敢說能發揮好——能不能被選上是一回事，但沒發揮好，那就比較冤枉了。

這一場聯排，算是把季銘的名聲，徹底推到整個中戲的老師們的圈子裡頭去了。

但同時他又只有19歲，聲音里肯定不是特別沉穩暗啞的，必然是青年人那種亮的、清的。

大部分觀眾ｈｔtｐs://m•ｈｅｔuｂｏok.cｏm•ｃom本身對溥儀是沒有一個明確形象的，但是他們又知道這是清朝最後一個皇帝，很小就登基了，然後在紫禁城生活了十幾年，才被趕了出來，這是一個特殊的歷史人物。

「哈哈，可以的，比我想象中好很多，相當多。不管是你自己的表演那一部分，還是對手戲那部分，都比我想象的更好，你的臨川發揮挺讓我吃驚的，天生的舞台型演員啊。」

真想看看這塊翡翠最後被大師雕成或是擺件、或是掛件之後，得是多讓人目眩神迷。

這也是中戲九六班的，當年也有紅的跡象，但是後面就比較遺憾，沒有接上來。不像章影后在電影路上一騎絕塵，也不像元泉在舞台劇上闖出一片天，算是過氣兒了——通常都出現在盤點明星班級的稿子里，作為章影后的同學出現。有時候也會被當做什麼娛樂圈遺珠。

所以打耳朵一聽，就能聽出來演員對這個角色的功課和掌控是不是到位。

不過，眼下已經足夠好了。

這就是好。

季銘跟老師們問好之後，任鳴親自給他遞了瓶水，才問到。

季銘搖搖頭，如果他的功力完全到位，是不至於出現這種情況的。

觀眾看戲，看見的跟心裏想的一樣，這就是看見了一出好戲。

姚成鐸從殷仝眼裡看見了一絲嫌棄。

「哈哈，謝謝天池老師。」

不過念頭只是稍微轉了一下，就被緊張替代了，吉安剛直這個角色，融合了歷史上土元肥賢二，還有板垣征四郎的一些史實——在第二幕中，他也是有比較重要的戲份的，這會兒實在沒有精力去考慮那點嫌棄是什麼意思。

「……謝謝。」

尤其現在微信群這麼發達。

整台話劇一共兩個小時，第一幕只有15分鐘，尾聲也只有15分鐘，第二幕刀妃革命接近50分鐘，第三幕偽滿洲國差不多30分鐘的樣子，加上各種換景、上下台，滿滿當當兩個小時。

章影后對季銘的表演和*圖*書記憶，還留在《艷紅》短片。

篤定大漲。

這其實是不太符合中國哲學「意在言外」的習慣，但比較符合觀眾對話劇的審美要求——尤其是年輕觀眾，本身這齣戲參与者是學生，觀眾也大多會是學生，編劇和主創，也都要考慮這一點。

「有點吃力，但完成的還可以吧。」

是他和英國人庄士敦在書屋的戲——那已經是遜位之後的第十三個年頭。

他一勺一勺，挺無聊地喝粥，一邊聽大家海聊。

……

季銘想了想：「看看吧，我儘力。」

「感覺怎麼樣？」

如任鳴所說，季銘如今接近了小成之境，已經能演到心裡頭去了。

中戲的老師圈子，那可不是一般的圈子。

張曉瀧微微點頭，至少他演不了這麼好，嘖。

「好。」

「是好。」

殷仝在季銘的逼視下，內在的剛烈，長久以來的畏懼，後果的不可預知，混合成了這又驚世駭俗，又畏縮束手的矛盾表現——而這，就是文綉。

哦，台上是一百年前的紫禁城。

也沒找什麼高檔場所，一個老手帶著，七拐八拐找了個串攤兒。

季銘幾乎不下台，對手戲，獨角戲，台詞，獨白，在舞台上奔來奔去，激動的，踉蹌的，遲疑的，憤怒的，不同的步幅和節奏……簡直像是個炫技場。

演員演戲，演到觀眾心裏，觀眾再拿著心裏的，回頭來跟他看著的比，那定然是好，這叫功力，也叫演什麼是什麼。

「要是人藝的戲就好了。」

天池老師感慨很深，舞台之外這些人，除了後台的陳老師，她算是見著季銘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的——像是賭一塊翡翠原石，周沖是開出來的第一個窗，滿目綠意，驚心動魄，等到了《演員》，到了《葯神》，就是沿著這窗不斷打磨開，沒有裂紋，沒有雜色，直到今天的溥儀。

最終這兩出大戲，在尾聲部分被季銘的大段獨白點出來，把編劇和演員對角色的發掘，徹底展現出來。

又冒出來一個人。

感覺跟他一和_圖_書樣的，有很多。

最毒婦人心啊。

那就是一束電筒的白光，從這個窗口打下去，通透到底，綠意盎然。

季銘穿著背帶褲、襯衣，剪了短髮，梳著中分背頭，戴著圓框黑邊的眼鏡。

「哦？這麼好？」章影后正好在，她也挺社交控的。

大戲主要是兩個點，一個是溥儀和婉容文繡的感情戲，主要是季銘、李瀾和殷仝的戲。另一個是溥儀偽滿時期的個人行為和內心變化，包括姚成鐸的日本軍官吉安剛直，以及投靠而來的譚子陽飾演的孫太監，面對強權和奴才，季銘飾演的溥儀，有截然不同的表現，然後這些表現，會組成一個統一的末代皇帝的政治形象。

郝院評點的台詞，那就展示的更清晰——該是這樣，沒差。

常莉邀請她，章影後來一趟會上新聞，曾梨就還好了，也是一體兩面，名聲所累。

季銘的戲越是好，整體的效果越是好，越讓人覺得可惜——殷仝、譚子陽等等這些人的表演瑕疵和功力缺失，始終會讓他們覺得，如果是更成熟的演員的話，一切肯定更完美。

當殷仝的文綉說出「臣妾，不，是我，我要同你——離婚」，觀眾們的呼吸都細了一點。殷仝的戲超出他們的期待，他們看的出來，季銘正在釋放自己的氣場，來影響殷仝的情緒，就像季銘在《遇仙降》拍攝時對小花的演員做的那樣——只是更濃烈一些。

「季銘，恭喜你啊。」

觀眾都是很懶的。

「老師，我中國擁有如此龐大的疆域和人口，比你們歐羅巴的國家大了不知道多少，為什麼卻在戰爭中屢戰屢敗呢？無論是八旗軍、洋務，甚至是如今的北洋，面對外國人，都不堪一擊？」

「……」

對溥儀的演繹，一個難點就是如何讓觀眾認同這演的就是溥儀，溥儀跟其他民國人物的區別是什麼？在聲音上、語言習慣上，措辭上……要讓觀眾聽在耳朵里，然後腦子裡對應一遍，噢，這應該就是溥儀了。

他不是沒有跟其他導演ｈtｔps://wｗw.ｈｅｔｕｂook•coｍ.cｏm合作過的，比如《演員》的時候，跟江浙台的大小導演就合作過啊，那水平差距確實不是一點兩點。更別說像任鳴這樣，還能點醒他在表演上的一些迷思。

「常老師，真有這麼好啊？」

「是真好，之前你跟我說，我還覺得有點誇張，我也沒去看過《雷雨》，看了點《演員》，也看不出太多的東西，今天正好有時間，他們聯排，我就去湊了個熱鬧，沒想到是真好。而且不單單是好，我看著，他都有了點大演員的氣勢了。」

「呼。」

曾梨。

季銘在語調上的設計，是略慢一點，拖著一點的，還有一點放在檯面上的裝腔作勢。

三個桌子並在一起。

要不人人都想要跟大導合作，不僅僅是咖位的問題，那種提升更是求也求不來的。

不過在這個小的師生群，倒沒有那些東西。

聯排本身就是找問題，倒沒有不能說話的規矩，郝院就評了一句。

季銘不知道他的名聲，就這麼三傳兩傳的傳出去了。

第一幕落，第二幕刀妃革命起。

跟季銘的那種氣場交融的契合，都讓她覺得自己是不是愛上季銘了。

「今天去看季銘的新話劇，演的真不錯。」

殷仝說今天在台上，她差點都愛上季銘了，幸好清醒地早，不然真是腦子壞掉，想不開了。

季銘認同地點點頭。

季銘很快要去見老師——聲樂老師，楊教授和趙成光費了很大力氣，讓中音的鄒文琴教授願意見見他。

就像現在。

季銘還是做到了。

「真的，能看得出來，他在保著其他演員。哎呦，想不到，真的想不到。」

「要說找老公，還是程序員好啊。」演隆裕太后的師姐，很有經驗的樣子：「掙得多死得快，沒時間還好騙。」

直到下台看見鬼子裝扮的姚成鐸——哦，這個鬼子才是我男朋友。

「你有空來學校看看啊。」

「台詞真不錯。」

當季銘最後的獨白悠遠又麻木地結束，他身體幾乎快脫力了。

看到這裏，任鳴心裏終於放下好大一塊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