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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

作者:白鷺成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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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年關

第九十三章 年關

同樣的大酒樓,同樣的排場,他的帖子寫得漂亮得多,可蒼梧郡守的帖子上,比他多了幾行字。
「那你可得感謝我。」懷玉咧嘴,「也不要多的,把你剛得的那座玉觀音拿來吧。」
當初懷著身子被關在死牢里,她是憋了不少委屈的,如今紫陽君算是在贖罪了,明著暗著的好處,統統往她懷裡塞。
結果出來得很快,一連兩局,清弦連敗。
幫他?
看了看面前陡然多出來的十盞酒,清弦顫顫巍巍地扭頭:「殿下……」
懷玉不解地站在那成堆的賀禮旁邊,問陸景行:「紫陽的人都這麼財大氣粗嗎?」
九真郡這回來的人都以為是定能得君上青睞的,誰曾想君上竟接了蒼梧郡的宴請。
乘虛含蓄地道:「蒼梧郡的大人比您細心。」
「公子。」招財站在他身後,紅著眼道,「您就在公主府里過個年又如何?至少人多啊。」
於是懷玉就同江玄瑾一起坐在主位上,看著赤金冷靜地連贏十回,往清弦面前放了十盞酒。
乘虛拿著請帖偷偷看了兩眼,眉梢跳了跳。
懷玉唏噓,抱著江玄瑾的胳膊小聲嘀咕:「不長腦子,灌誰不好,非得去灌初釀。」
「等會!」清弦瞪眼,「方才說我贏了你替我喝十盞酒,沒說我輸了要加十盞啊!」
「一堆男人有什麼意思?」陸景行頭也不回,弔兒郎當地道,「小爺自有好去處。」
算是老天爺給她的補償吧。
清弦臉都綠了,扭頭就哭:「殿下,他欺負人!」
微微有些恍惚,江玄瑾抿唇,把兩封請帖都放進了她手裡:「選一個。」
他還不夠細心嗎?連車輦儀仗都備好了!
那閉嘴。
明日就是大年,今日午膳只能挑一處用。
九真郡守:「……」
「你手下的人,也去江府修習過禮儀啊?」懷玉忍不住扯著江玄瑾的袖子小聲道,「這也太周到了些吧?」
……好。
清弦興緻正高,壓根沒注意赤金和_圖_書的臉色,笑著就應:「來啊!」
懷玉怔愣,接著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我還真是沾了光了。」
李懷玉肚子都笑疼了,直拍桌子,正低頭跟江玄瑾說話呢,青絲就抱了個巨大的禮盒進來。
只有相思無盡處啊……
眼不見心不煩。
「怎麼會這樣?」清弦迷迷糊糊地拍了拍腦袋,指著江玄瑾的骰子道,「你怎麼總扔三個六啊?」
「這是為什麼?」眾人都很不解。九真郡守也很不甘心,跑去偷偷問乘虛。
幾眼之間,李懷玉就老實了,捏著嘴唇看著他們擲骰子。
懷裡的人不安分地動了動,他低聲道:「老實點。」
想了想,她道:「我先去主院看看他。」
「小氣鬼。」懷玉撇嘴,叉腰道,「我替你賺回來的銀子,夠買兩個觀音了!」
目光靜靜地在兩張帖子上流轉,觸及幾行字。江玄瑾抿唇:「去蒼梧郡這個。」
「主子,陸掌柜的新年賀禮。」
寒風之中,九真郡守瑟瑟發抖:「我現在添上這句還來得及嗎?」
「喝吧。」他微笑。
「嗯?」懷玉挑眉,喊他,「你今晚不在府里用膳啊?」
「奴才還聽人說,東晉的百花君入了北魏國境了,也許是要去京都贈禮,他帶了不少東晉的美人兒,您也可以看看。」
滿臉疑惑,江玄瑾問旁邊眾人:「打賭,不都是要價碼相同?」
恭請紫陽君上及君夫人駕臨,知君夫人身子不便,已備暖閣軟榻,並養身膳食,以體君夫人辛苦。
清弦垮了臉:「殿下,您以前很寵我的!」
「好說。」江玄瑾頷首,溫和地道。「擲骰子吧,三局兩勝,若是贏了,這十盞酒,本君替你喝了。」
陸景行轉身,瀟洒地朝她揚了揚扇子:「你去吧,我也去找地方過年了。」
江玄瑾淡淡地看了桌上的人一眼,低聲道:「許是畏懼你丹陽長公主的名頭。」
天山寒玉雕出來的和圖書玉觀音,成色極好,價值連城。
安靜看著好戲的紫陽君聞言一頓,抬眸認真地看了他一眼。
人再多,她今年也不可能同他不醉不歸,江玄瑾那個霸道的性子,連他多看她一眼,都要被他抬袖擋著,實在是又好笑又好氣。
紫陽君初歸紫陽,各地郡守縣令都趕著來賀年,本以為去一趟紫陽主城即可。誰知道紫陽君竟以一線城形勢緊張為由,鎮守不離,他們無奈,也只能跟著過來。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瓷白的杯子抵在唇邊,江玄瑾似笑非笑:「讓人喝十盞酒下去,委實有些難為了。」
「舒坦了。」長出一口氣,懷玉笑道,「我從來沒想過會有今天。」
是嗎?好像也說得通哦?懷玉點頭,就當是這個原因了。
「什麼?」懷玉一臉茫然。
對哦,江玄瑾竟然寧願在這一線城陪她,也不回紫陽主城團圓,江老太爺肯定又要氣得直拿拐杖杵地,罵她蠱惑人心了。
乘虛朝他一笑,恭請他離開。
有人捧著一大封銀子去找了乘虛御風,想打聽打聽君上的喜好,然而這兩位大人油鹽不進,任金山銀山放在眼前也無動於衷,無奈之下,他們就只能自己摸索。
只是自己怎麼也走不出去而已。
把請帖塞回乘虛手裡,江玄瑾扶了扶她的腰身,下頷輕輕摩挲她的頭頂:「你也說是隨意選的。」
江玄瑾親自伸手,給他面前加放了十盞酒:「老天眷顧。」
鳳眼裡光芒黯淡,陸景行往長凳上一躺,看著逢春樓高高的房樑上垂著的紅綢,低聲喃喃:「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樓頭殘夢五更鍾,花底離情三月雨。」
「是是是!」就梧白皚等人齊齊點頭,應得毫不猶豫。就梧還拍了拍清弦的肩膀,「贏了君上喝十盞,輸了你喝十盞,很公平!」
「清弦,划拳嗎?」他問。
「想得美!和*圖*書」陸景行白她一眼,「上好的天山寒玉,造那麼一座觀音,放宮裡也是數一數二的寶貝,能被你誆去?」
夾雜著臘肉和炮仗味兒的空氣,聞著就讓人覺得很踏實,只是,江玄瑾身後跟著的人……有點多。
不不不,幫你幫你!
「是啊,看這架勢,以後丹陽和紫陽之間的來往必定會很順暢。」陸景行哼笑,「托殿下的福,我如今從紫陽邊城運貨,都有衙門一路護送。」
懷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朝他抱了抱拳。
接過來看了看,懷玉道:「這個九真郡我好像聽過,鐵礦多,每年造出來的兵器也多。蒼梧郡也還不錯,商貿繁榮……隨意挑一個吧,九真?」
聽得煩了,陸景行捏著酒罈子放在桌上,哼笑:「我如何就沒放了自己?我放了。」
「這些人的做法,都是順著紫陽君的心思來的。」他眯了鳳眼道,「紫陽君如今行事也是不遮不掩了,與他往日作風大不相同。」
年夜是最熱鬧的,家家戶戶點著炮仗吃著團年飯,他去了自己開的逢春樓,叫了一罈子酒,慢慢地坐著喝。
陸景行已經是許久沒露過面,可風華依舊不減,站在旁邊一臉看傻子的表情看著她:「你當真看不出來?」
陸景行跨出月門,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個乾淨。
「怎麼說話呢?」懷玉橫他一眼,接著驕傲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分明是價值連城!」
提起江家,懷玉頓了頓。
過大年了,就算各地形勢緊張,在這個關口,也都暫時歇了歇,閉門團年。江玄瑾帶著李懷玉等人回了一線城,李懷玉坐車從街上過,聽見熱鬧的鞭炮聲,和街上賣年貨的吆喝,覺得這城裡似乎的確什麼也沒發生。
墨居的主屋軟榻上,她常這樣靠著他,給他念摺子。
「主子。」乘虛遞來兩封請帖,「九真郡和蒼梧郡兩地郡守都在酒樓設宴,說要給您洗塵。」
「嗯?不是讓我選?」和_圖_書懷玉瞪眼,「我選了你又不聽?」
可很顯然,君上恰好吃這一套。
酒席過半,眾人都放開了,就梧幫忙按住了清弦,赤金拿著酒就往他嘴裏倒,江玄瑾端坐在一旁,看赤金灌得一滴不漏,忍不住給他鼓了鼓掌。
懷玉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很想勸一勸,可剛一張口,江玄瑾就看了過來。
「我看看呀。」下巴抵在他肩上,懷玉道,「以前我不也經常幫你看東西?」
說這種話的時候,丹陽長公主從來都是不要臉的,陸景行搖頭,看著那賀禮上的紅結。道:「你好生陪著江玄瑾吧,他應該是頭一回不在江家過年。」
酒一罈子接一罈子地喝,招財碎碎叨叨地勸:「您身邊也該有個人伺候了,長公主前些日子給您看的幾幅美人圖上的人都不錯,您隨意挑一個?不管成不成。也試試啊。」
乘虛也不多說,把兩張帖子一併給他看了看。
每年陸景行都送她東西,李懷玉也不奇怪,示意她放在旁邊,伸手就拆開。
眼瞧著還有人抬著賀禮往這邊送,陸景行撩了撩眼皮:「你可真值錢。」
紫陽君偏愛什麼?君夫人啊!君上不好討好,那就討好君夫人,保管有用!——這是眾位郡守縣令在抵達一線城三天之後得出的結論。
招財沒讀過書,可跟著公子久了,這些詩詞是最熟的,後頭的公子沒念,他卻記得——
這個好!清弦跳起來就捋了捋袖子:「我可是在賭坊里混過的!來來來,上骰子!」
公主府里眾人都在,一派歡騰熱鬧,徐初釀被清弦等人起鬨喝了兩盞酒,臉頰紅透,眼神迷濛,瞧著是醉了。赤金在旁邊瞧著,眼神微冷。
出去了半個多月、終於掙扎著回來了的就梧瞧見了紫陽君這眼神。後背一涼,下意識地坐得離清弦遠些。
江玄瑾順手接過,掃了兩眼。
這位君上大家都是聞名已久,可著實不太熟悉,想阿諛兩句都無從下手。
勇士啊!她庇和-圖-書護不住,自生自滅吧!
陸景行勾唇,綉錦的靴子往長凳上一抬,手肘抵著膝蓋撐著臉,看著他道:「人多有什麼用?」
陸景行哼笑,手裡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斜眼睨她:「心裏舒坦了?」
可這一場宴席之後,她公主府里就開始不斷有賀禮來,一問,都是紫陽各地郡守送來賀她有孕的。
她前生的算計,做好了孤獨一生的準備。再活一次,也以為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沒想到峰迴路轉,得了如今這平順的日子。
逢春樓里有不少姑娘,往日里陸掌柜來,她們是都會擁上去的。可今日,她們躲在樓上看,沒一個人敢靠近。
懷玉撇嘴哼哼唧唧兩句,倒也沒多說。
「……」聽著是很公平,但怎麼總覺得哪兒不對呢?
然後一抹臉,她笑著大聲道:「願賭服輸嘛,這算什麼欺負人?喝喝喝!」
他的去處是哪兒。懷玉不問也知道,沖他背影撇了撇嘴,她抱著肚子就往主院跑。
「長公主眼瞧著就有后了,您還未成親呢……」勸到後頭,招財自己都難過。「真惦念,您好歹搶一搶,可人是您放走的,連她都肯放,怎的就不肯放過自己?」
難得見他開口替自己說話,清弦很感動:「君上救我!」
清弦猶未察覺,藉著酒意掰著指頭數:「我受傷回來,殿下給我包紮了三回,還給我熬過葯,那時候白皚跟我吵嘴,殿下都是幫著我的。整個飛雲宮。我最得寵了啊!殿下說了要罩著我的!」
白皚看了看江玄瑾,搬起凳子,坐去了赤金身旁。
李懷玉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她跟著江玄瑾出來蹭飯,本是打算在旁邊當個花瓶,誰知道從一落座開始,旁邊郡守的姬妾就對她熱情得不得了,郡守與她敬酒,也是雙手奉茶過頭頂。自己一杯烈酒喝盡。
心機啊!什麼叫心機!蒼梧郡那老賊,竟能寫出這麼不要臉的帖子!
冷冷清清的風,從雕花窗里吹進來。吹得酒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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