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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尤剛想說些什麼，後知後覺發現，這聲音好像不止在手機里，更是在——

席間一陣安靜，眾人紛紛看向周尤，目光有些詫異。

這麼多年過去了，方紅紅也沒離開盧原，高中還沒畢業就在本地找了事做，現在完全就是個鄉鎮婦女的模樣，好像已經結婚，旁邊女人還在問她老公的工作。

她鬆開周琪，匆匆走到窗邊。

「那你曉得你還想買！」

「不摻這腳你去哪裡買這個價錢的房子！」梁桂芬白他一眼，「你以為我不曉得尤妹子為什麼找我這來，還不就是看中了我和余鳳蓮關係不好，賣給別人她不好趕人走哪！」

方紅紅對上她打量的視線，嗤一聲，陰陽怪氣道：「噢喲，這誰阿，這不是周尤嘛，城裡待幾年，老同學都不認識了啊。」

周尤溫溫柔柔答道：「同事，也在江星工作，家裡…我沒具體問。」

桌上有年紀大點兒的婦女問：「尤妹子，聽說你現在是在星城工作是吧，你做什麼呀，在哪家公司？」

即便到時候舅舅舅媽不肯輕易放過她們，非要上門來鬧，那在沒鬧之前，她把禮數做全了，別人也就少了些可置喙的餘地。

周琪是個急性子，有點憋不住，「姐，這都第四通電話了，還不同意？」

提到「男朋友」三個字的時候，她咬字重了重，言外之意很是明顯。

怎麼說也是住在一家的，周自強最好面子，不讓她往外亂傳，省得抹黑hetubook.com.com了自己臉面。

她自己其實無所謂，但周琪在盧原還有不少小學同學中學同學，她倆又剛好回了盧原，自己親表姐小孩的滿月宴如果不去，估計別人會在背後非議。

屋外昨夜下雪，地上鋪了層白，這會兒竟又下起小雪。

這般一來二去，周尤似乎是被磨得不行了，稍稍鬆口，「二伯母，這樣吧，再少一萬，三十四萬，真的不能再少了，再少我跟您真的談不下去了。」

那男人穿著挺括的黑色呢子大衣，一手拿著電話，一手關上車門，回身隨意靠在車上，稍稍抬頭，食指中指並著，從眉間往上揮了揮，和她招呼。

周琪當初就因為別人背後說周尤做公關的壞話氣到犯病，這會兒舊事重提，更是氣得要命，「你別給我陰陽怪氣的！自己沒文化就好好讀書，思想別那麼齷齪！我未來姐夫就是很有錢，特別有錢，有錢到能用錢砸死你！」

「沒關係，再等等。」周尤耐性很好，又說，「過兩天就是周英慧女兒的滿月宴，等滿月宴過了，也就差不多了。」

「那可不得了，快來用錢砸死我啊，砸啊！醜事做得還說不得，真是好笑！」

梁桂芬認定她鬆了口，就還會再松，就一直磨。

那女人又繼續說：「他今天沒來吃飯，你什麼時候回星城，讓元伢子帶你一起回去，他還買了車呢！」

周尤心臟不爭氣地加速跳動起來，眼睛一眨不眨，就怕一閉一睜和_圖_書，眼前幻象就會消失。

周英慧鄙夷，「什麼做廣告，明明就是做公關，還男朋友，不曉得在外面跟了什麼男人。」

周尤什麼都不想多說，很快便離席往外跑。

最近梁桂芬為了周云云房子的事天天在家裡念叨，沒三兩句就要將他一起數落上， 說他沒本事，沒錢， 他聽得也心煩。

開席前，桌上上了些瓜果盤，還扔了盒煙，還有一包檳榔。

這桌坐的都是女人，有個看上去二三十歲的女人起身撈起煙和檳榔，揚了揚手，問：「沒人吃吧，沒人我就拿了啊。」

方紅紅聽了，心裏不舒服，到前頭去找周英慧聊天，還把大家說的話添油加醋說了番。

「那真是自己爭氣，她舅舅舅媽又沒多出過幾分錢，那屋也是她兩姊妹的，她舅舅一家人倒是住得心安理得。」

雖然這女人說的人名周尤都沒什麼印象，但周尤也算是聽出來了，人家是想給她介紹對象。

賣房子的事她不想跟人當面掰扯，也是考慮到周琪的面子問題，如果能將矛盾轉嫁到二伯母身上，就再合適不過。

於是這次通話又草草結束。

周尤抬頭看了眼，覺得這女人有點眼熟。

「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交了禮金，兩人隨便找了個空位落座。

「方…紅紅？」

回應她的一聲汽車鳴笛。

「江徹？」

「就三十萬嘛！你又不是不曉得我們家裡狀況，哪裡一下子拿得出那麼多錢！」

方紅紅一聽，眼睛和圖書亮了。

聽她這麼說，周長福也不再勸。

回到席間，周尤周琪也剛好回來，方紅紅直接問道：「周尤，你現在真做廣告？我怎麼聽說你是做公關呢？」

她忙說：「純姨，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剛交往沒多久，所以也沒有跟著我一起回盧原。」

梁桂芬走來走去， 復而坐下，用手肘頂了頂， 問周長福有沒有什麼意見。

方紅紅不可思議道：「還真是做公關啊，那男朋友……我聽說，你男朋友很有錢？」

那婦　　女的女兒小聲接了句。

之後兩天，梁桂芬一直打電話找周尤聊房子的事，每每聊到價錢，雙方又都相當堅持。

方紅紅臉色愈加難看，當初她拜託這女人給她和周元做介紹，這女人還一萬個看不上，現在看見周尤就兩眼發光了，真是不要臉！

路邊停了輛顯眼的黑色大越野，打著雙閃。

周琪提醒，她還怔楞了好一會兒，盯著這人眉眼回想，總算想起，這人好像還真是她初中同學，方紅紅。

她回身，衝著方紅紅沒好氣道：「你還造謠！我姐夫都來了！」

「媽，就是我手機這個公司。」

既然現在她下定決心要買周尤兩姐妹的房子，那也好，至少家裡能清凈點兒。

周琪氣死了，見周尤站在窗邊不動，也跟過去看了眼。看到來人，她興奮地朝樓下招手，「姐夫！姐夫我們在這！」

周英慧寶寶的滿月宴，周尤一早就準備要去參加。

兩姐妹走後， 梁桂芬在家裡左思右想和*圖*書， 周長福則吧嗒吧嗒抽著煙， 眉頭緊鎖。

周尤陪周琪去上洗手間了，他們還在念叨，「這個尤妹子那是真的不錯，長得好又溫柔，還會讀書，有本事。」

周尤有點暈頭轉向的。

「我做…廣告，就是活動策劃那一類的工作，現在在江星上班。」

附近桌的也都循聲看過來，某桌有個中年男人看到周尤，覺得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到過。

周英慧女兒滿月宴那天，周尤帶著周琪按時前往。

「尤妹子現在這麼厲害啊，」那女人臉上笑容愈盛，「過年也沒看見帶男朋友回來，是還沒有男朋友吧？我有個侄子，現在也在星城上班，很爭氣，考了公務員呢！他跟你差不多大，比你大一級吧……尤妹子你應該認識的呀，就是王秋的表哥，周元！」

這個年紀，出門難免被問到工作和對象這兩個問題，周尤好聲好氣地一一應答著，沒有絲毫不耐，桌上中年婦女們相當滿意。

周琪忍不住懟了句，「公關怎麼了，公關和廣告差不多。」

忽然間，他睜大眼睛，想起了什麼。

那時候她還經常嫌棄周尤土，單方面地和周尤過不去。

念初中的時候，方紅紅是她們班上最時髦的女生，因為家裡有人在外地做生意，每次回來都會給她帶新衣服。

室外風涼，他斜斜倚著車身，似乎不覺得寒冷。

他們這邊動靜大起來，幾個婦女都拉著人勸阻。

「價錢是實打實擺著的便宜啊， 而且余鳳蓮她公婆倆本來就不要臉和圖書， 佔著別人屋子不肯走， 我還怕趕他們不動？！這麼多年霸佔自己哥哥兩個女兒的房子住著，一個還得了心臟病也不出錢治， 說到國外去也是他們沒理！」

早先梁桂芬去星城鬧的時候，她媽余鳳蓮也打聽了些，真假不確定。

梁桂芬越想越覺得這買賣划算，恨不得追上去再跟周尤好好掰扯掰扯。

來來往往都是以前周家村的人，熟面孔。十來個人一桌坐下，大半都是認識的。

周琪在她耳邊問：「姐，這是不是你那個初中同學，方紅紅？怎麼這個樣子。」

公關的概念並未真正普及，提到這兩個字，相當一部分人會想到小廣告上說的月薪幾萬，夜場公關。

周尤往外望的時候，大越野駕駛座車門打開，走下個男人。

罵別人不要臉的時候， 梁桂芬表現得很是理直氣壯，完全忘了自己對周尤兩姐妹又做過些什麼。

「有男朋友了啊？做什麼的？家裡條件怎麼樣？」

周尤邊勸周琪，邊去拿包裏手機，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她頓了頓。

周長福嘆了口氣，憂心道：「尤妹子她舅舅舅媽是不厚道，但到底是一家人，這賣了房子怕是要翻臉啊，我們屋裡又何必去摻這一腳。」

站在酒店門口，周尤隔著一段距離和江徹四目相對。她好像看見在空中飄落的雪花，是冰藍色，六角形的。

初中的事情太過久遠，很多人很多事周尤早就記不起來。

方紅紅涼涼地應一聲，搭起二郎腿，又抓一把桌上的瓜子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