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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腰

作者:不止是顆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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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就說,他是記得的

第四章 就說,他是記得的

這話在喉嚨里打轉,最後也沒說出來。
女人自豎立的塑料打火機架上扯了一個給她,「一起七塊。」
她沿著那條路來來回回走了一遍,想很多事。
常安一臉意外,推得很快,「不不不,這個我不能收,你妹妹的事,我一定會儘力的,畢竟你爸媽當初幫過我不少忙,要是不是他倆,現在哪有我坐在這個位置上舒舒坦坦。」
海鹽與煙草味道在鼻尖打轉,嚴暖愣了很久。
「這個我真的不能收……」
常安也不敢讓嚴暖直接去,情緒激動,做出點什麼都是有可能的,她是大明星,隨便傳出些風言風語對她都不好。
嚴暖沒抬眼,就,直直看著男生黑色T恤上印的一句細小英文,Love at first sight.
雍城五月的夜總是帶著熟悉的潮熱,漂浮在空氣中的塵埃隨同似有若無的青草味道一同湧入鼻腔。
是他。
雍城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時興便利店,本地最多的還是一家家印著方方正正字體,叫著俗俗氣氣名字的小超市,沒什麼裝修可言,方寸之地立上兩三排生了鐵鏽的貨架,東西倒擺得滿滿當當。
常安把人販子的口供遞給她看,又仔仔細細跟她講解了一遍。
剛好十五,女人找了張皺皺巴巴的五塊。
兩人就站在路邊香樟樹下,吐著煙圈,漫起的煙霧讓對面那一排樟樹都變得朦朧。
街也還是那條街,單行道,兩旁香樟鬱鬱蔥蔥,路和*圖*書燈半亮不亮光線昏黃,現如今路邊還裝了共享單車,一排黃綠,帶著些許不符合老舊街區的新潮。

等抽完一根煙,嚴暖將立領衝鋒衣往下拉了些,又將頭上的棒球帽摘了,別在包包肩帶上。

嚴暖用手機打了輛車,先是報了個地址,待司機開出一小段,她改口,「還是去欣欣兒童福利院吧。」
這一次連根拔起整個龐大的拐賣團伙,西南邊的自然也被端了窩,只是這麼多年過去,當初接手的人後來還有沒有繼續拐賣,是不是還在這個團伙,現在還活沒活著,都不知道。
嚴暖坐在出租後座,望著窗外。
她剛去帝都的時候,能買得起的思念,就是這包產自雍城的煙。
可這杯無味的白開,就是她最熟悉,最深切的需要。
城郊燈火稀疏,新新舊舊沒什麼特色的高層建築像長方體模型立在那兒,連一座標誌性建築都找不出,夜色很平淡,像一杯無味的白開。
聲音涼涼的,像浸潤冰水的枯草,冷淡又喑啞。
平庸,好像用平庸來形容這座城市再恰當不過。
來來回回散了一遍,她走進一家小超市。
她加快腳步跟上了男生,想搭話,「你是哪家公司新簽的藝——」
嚴暖邊想邊給他點火,猩紅火光明滅。
女人皺了皺眉,還是在看劇,冷淡的回了「不能」兩個字,顯然並不在意這七塊錢的生意。
他的聲音不高和_圖_書不低,就像海鹽糖入口的味道,聽起來讓人上癮。
嚴暖走上前,擺弄著手機,打算掃碼。
嚴暖有些意外。
兩人一路走到單行道的盡頭,街區不少店都開了門,一片光亮,熱鬧了不少。
如果人沒錯,嚴暖的妹妹嚴小書是他拐的第二個孩子。
就說,他是記得的。
忽而,她拉開包包,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卡,遞到常安面前,「常局,麻煩你,一定要幫我找到那個上線,拜託了。」
男生默不作聲地接過,銜在嘴裏。
可她忍住了。
聽聲音嚴暖就知道,電視裏面正在第N輪播放之前她和季天澤拍的《風已穿堂過》。
巴掌大的臉蛋終於露了出來,在夜色與黑色衝鋒衣的襯托下,膚色更顯白皙通透。
女人掃了一眼,「八塊。」
男生頓步,「程朔川。」
男生腳步微頓。
讓人有…想吻上去的衝動。
「不要命了?」
走出警局,嚴暖看著沒有星子的灰黑天空,一時間有些茫然無所適從。
前兩年她往這邊捐款才知道,院長因為心臟病突發已經去世,福利院還是那個福利院,稍老舊了些。
誰叫眼前這個人,短短一個小時之內,就幫了自己兩次。
嚴暖從錢包里掏出一張毛爺爺遞過去,「再拿個打火機。」
不知道剛喝過咖啡再銜根煙是什麼滋味。
男生喝完剩下的咖啡,將空瓶扔進垃圾桶里,「我走了。」
叫車軟體顯示周圍無出租,夜裡她也www.hetubook.com.com不敢叫快車,只能逆行走出這長長的單行道。
保持著親密的站姿很久,男生才不動聲色地拉開一些距離,想要繼續往前走,嚴暖跟著向前挪了一步,「剛才謝謝你,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人販子現在被關在看守所里,還未上庭判決,不能探視。
嚴暖沒再追問,只記下這三個音節。
程、朔、川。
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小超市,嚴暖喊住他,「那個…謝謝,我轉賬給你。」
嚴暖正想著不然再買點什麼湊個整,身旁就有人遞出一張二十,順便將手中的咖啡也放上檯面。是一個高大清瘦的男生。
是很便宜的軟白沙,會有些燥。
家早就已經拆遷,現已成為很多長方體當中的一個,再看,也不是原來的家了。
嚴暖傻傻看了一會兒,才低頭拆煙,拇指抵住一根向上滑,她問,「抽煙嗎。」
雍城在南方,中部城市,不沿海也不靠西北,經濟不算頂頂發達,也不如西北地區受國家重視,能時時撥款開發,不管是哪個方面都很不突出,常常會被人遺忘。
「能手機付么。」
她一臉認真:「我們見過,在前段時間的電影首映禮上。」
她直奔警局。
她停下腳步。
看了眼遞過來的毛爺爺,女人也不抬頭,就扔下一句,「找不開。」
直到男生的手泄了力道,手腕才有一股被拉扯的微疼,還帶些男生掌心的冷意。
今夜圓月被濃霧遮了泰半。m.hetubook.com.com
明明才二十多歲,卻好像經歷了太多事,本該難過的,卻也沒辦法勉強自己哭一哭,像個正常人一樣發泄情緒。
哪個cheng,哪個shuo,哪個chuan?
嚴小書長得水靈,他往上頭轉了手,價格算是女孩子里賣得比較高的,聽說那一批孩子後來都被送到了西南三省,那邊接手的、他就不知道是誰了。
嚴暖也很堅持,「我知道,你做事也需要上下打點,收下吧常局,我現在有錢了。」
男生冷冷淡淡瞥了她一眼,發出一聲「嗯」的鼻音。
被抓的人販子出手很小心,別人兩三年就能拐十幾個,他這二十來年才拐了十幾個。
嚴暖因這莫名其妙的存在感心情好了幾分。
男生開口,「她的,一起付。」
男生拉著她的手腕往懷裡帶,耳邊這才聽到逆行摩托車呼啦而過的機動聲,還帶起一陣涼風。
福利院倒還在,只是現在已經十點多了,燈已熄滅。
兩人沒再說話,煙抽完一根,也不再抽。
想從前在福利院的光景,想這短短一日經歷的大起大落。
頭頂傳來男生的拒絕,「不用。」
她不說話,目光卻很堅決,常安一時之間啞聲。
她下意識抬頭,正好看到那張有些驚艷,又略微有些熟悉的面容,淺淡的芝士海鹽味道讓她很快回想起那日的首映觀影。
晚風微涼,略過耳側碎發,有些癢。她抱起胳膊輕輕摩挲,垂著眼跟他道別,「那…程朔川,再見。」hetubook.com.com
他自己就是雍城本地人,有家有室,出事的時候家裡人都很震驚,完全想不到他竟然做了這麼多年的拐子,行事不可謂不謹慎。
空氣變得有些沉悶。
守店的中年女人眼睛片刻不離櫃檯上的小電視,手很熟練地往某處伸,拿出一包煙,「五塊。」
莫名就相信,總會再見的。
一別數年,常安除了成熟一些之外,和從前並無甚差別,只是嚴暖,已經從十來歲帶著稚氣的小姑娘蛻變成如今光彩奪目的大明星了。
她給自己也點上一根。
話未說完,轉而成了驚訝的低呼。
不知為何,在這一刻,嚴暖很想傾訴點什麼,向這個兩面之緣的陌生人。
誰叫摩托車……逆行的。
他們寒暄半晌才切入了正題。
以前爸爸看新聞頻道的時候總會吐槽,「雍城雍城,我看改成庸城蠻好的,平庸嘛。」
線索到這裏開始變得渺茫微弱。
「我妹妹…被賣到哪兒去了?」
男生邊走邊擰開手中的咖啡,微揚起頭,喝咖啡的時候喉結上下滾動,就連角度都和那日一模一樣。
她的聲音很輕,眸光里的緊張微不可察。
嚴暖垂著眼,沉默了好一會兒。
這些年,她很少回雍城。
就連平庸里,也會滲出想念的味道。
「我也要走。」
她沒往裡走,就停在離門最近的收銀處,指了指玻璃櫃檯里的一處,「一包軟白沙。」
常安如今已是雍城臨安區公安分局的副局長,見到她來,親自給她泡了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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