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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荼縻梨花白

作者:電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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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半入江風半入雲

第三十四章 半入江風半入雲

他將下巴擱在了我的肩膀上,嫻熟而自然,然後,我聽見了一個天籟般的聲音,他說:「雲……」
我嘆了一口氣,捉住他搗亂的手:「我們回去好嗎?你該餓了。」
直到我笑得全身癱軟無力地彎下腰,他才放過對我的折磨將我抱進懷裡。大笑耗盡了我全身的氣力,呼吸的頻率也混亂了。我急促地喘息著汲取氧氣,下一秒卻被一片溫暖柔軟的唇含住了。似乎那夜之後他便愛上了親吻這個遊戲,只要一有機會便吻住我的雙唇又吮又吸,像對待一個好吃的果子。
花翡曾說:「馬齒莧,性屬寒滑,涼血益血,可疾去身輕,散血消腫,解毒通淋。」他還說:「食之過多,有利腸滑胎之弊。」
「安薇,你怎麼了?」巧娜放下手中的舂茶瓦盆,咋呼著朝我跑過來。巧阿爸正巧也在,看著我頗不贊同地搖了搖頭:「你如今有孕在身,不可以這樣急跑的。黎,你是她的丈夫,也該多照顧著她和腹中的孩子。」轉頭看向我身邊的狸貓,巧阿爸鄭重地囑咐他,似乎忘了狸貓心智盡失。巧阿爸習慣喚他「黎」,或許這樣比較容易叫。
「你這孩子!」巧阿爸頗不贊同地放下筷子,「怎麼做什麼事情都這樣莽莽撞撞的。」
狸貓牽著我的手在一片清雅的茶香中穿梭,想要找尋方才那明媚的歌聲。我奔跑著跟在他身後,風吹起我頭上的銀飾,清脆作響,兩人的衣擺在風中糾纏掠過半人高的茶樹,帶下幾片翠綠髮亮的茶葉,葉片飛舞著隨著我們奔跑劃過的氣流相互追逐。
他點點頭卻又緊接著搖搖頭,拍拍我的手背,轉頭用望月語對狸貓說了一句話。狸貓自然聽不懂,一臉茫然地看著他。郎中一笑,朝他豎了豎大拇指,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重複了一遍適才的話,留下一碗草藥領著興奮不已嘰嘰喳喳的巧娜出門去,臨行前還細心地將門帶上。
長長的鳳目浸染在皎潔的月色中,如凈水白茶緩緩流淌在我的身上。他穿了一件普通的望月族直襟短花紋小褂,下身是黑色的寬腳粗布褲,銀色的頭髮被我隨意地束著,幾縷散落開的髮絲在夜風中飄拂過我的臉頰。我突然發現,即使是這樣普通的一套異族服飾穿在他身上也掩蓋不了他與生俱來的雍容華彩。他雖心智如稚童,舉手投足間卻仍舊優雅高貴。難怪巧娜喜歡他,我今天才明白為什麼族裡的少女看見他的時候眼中會有明亮的光華閃過。
他把玩著我的臉頰,將我的臉扯來扯去,卻似乎怎麼弄都擺弄不出他滿意的弧度。最後,他有些不耐煩地拋開我的手將注意力轉移到邊上的花花草草上,毫不憐香惜玉地拔起一棵迎風搖擺的狗尾巴草。他拉過我的手,將草放在了我的手心,毛茸茸的草尾巴掃過,我吃癢地一下將手縮回。他卻似乎發現新大陸般一下玩心大起,一隻手拽牢我的手不讓我縮回,另一隻手拿著那狗尾巴草一遍又一遍來回刷撓著我的手心。那是我全身的大癢穴,這樣的刺|激讓我不能克制地大笑不停,連連討饒:「快點放開我,快……哈哈……快放和_圖_書開……我……哈哈……」
下一刻,我看見他的臉龐近在咫尺,兩片微涼柔軟的唇帶著夜的芬芳覆上了我的。許久許久……
我全身的動作就這樣生生煞住,彷彿心臟都一同停下了跳動。
似乎今天溪邊的潑水讓他發現了自己力量上的優勢,夜裡他不肯好好睡覺非要將我攬在懷裡才肯安靜入睡。
他抬手撫上我糾結的眉宇,研究著它們的紋路,他喚我:「安……安……安安。」見我沒有及時回應,便著惱地一把抽出我固定頭髮的木簪,長長的頭髮立刻在夜風中散開。他用濕漉漉的手指興奮地追逐著翻飛的發尾,頃刻間我的頭髮便被他弄得一團亂。
「安……安……安……」他失魂般反反覆復說著一個字,將我越摟越緊,眼中深深的懼怕惹人生疼。我慌亂地撫上他的臉,「不怕,不怕,我在這裏,我在這裏。」卻不管我如何溫言撫慰,他仍舊不能克制地顫抖著,眼睛沒有焦距地停留在虛空的某一點,彷彿正目睹著一場腥風血雨,驚懼恐慌,無助脆弱。
我心疼地親吻著他的額頭,抱著他輕輕搖晃,在他耳邊低低地哼著安神的曲子。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直到他在我的曲調中慢慢地呼吸平穩,眼睛慢慢地褪去血色。
狸貓坐在圓桌邊把玩著筷子,巧阿爸坐在桌首,左手方坐著巧星和巧娜,右手邊坐著狸貓和我,狸貓正對著巧星。我挨著他坐下后,他突然放下筷子伸手撫上我的右臉頰。我不知他怎麼了,便問他:「怎麼了?不想吃嗎?」他看著我似乎有些急,卻不肯將手拿開。
「是呀!他會叫我的名字了。」我開心地回答,今天這小姑娘非要跟族裡的小夥子們去山上捉狍子,錯過了狸貓的開口。
子夏飄雪!那日醉酒——
「啊」,「呀」,身後傳來兩聲男女重唱般的驚呼聲。
我深深地譴責著自己,抱著他的頭攬入懷中,輕言軟語地安撫他,「不怕不怕,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是要跳下去,我只是想湊近點聽清他們唱什麼。以後我再也不這樣了好嗎?狸貓不怕,你看,我現在好好的呀,我永遠都不離開你,永遠陪著你,好不好?」
「啊!她不是月神的妹妹嗎?不然,為什麼她從來不親月神?月神也沒有親過她?結過親的人不是應該相互貼唇的嗎?」巧娜大吃一驚的樣子看向狸貓。狸貓許是被她驚到了,將我往懷裡攬了攬。
「那個,那個……」平常快人快語的巧娜突然變得支支吾吾讓我有些不能適應,她一咬唇,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月神是你哥哥嗎?我想嫁給月神!」堅定得不帶絲毫停頓。
夜裡他睡得極不安穩,只要我稍微一動,他便會迅速地睜開眼睛。我握緊他的手將他送入睡夢中,卻彷彿在睡夢中也是動蕩的。他的眉頭緊鎖,閉上的眼皮輕輕地跳動著,顯示他正處在夢魘纏繞中。我偎入他的懷裡和他相互傳遞著體溫,方才讓他眉頭漸漸舒緩。
第二天醒來后他卻又恢復了孩童般乾淨的眼神,在絨毛般的陽光中對著我淺笑,彷彿從不曾和-圖-書有過昨日的驚怕和恐慌。果然和孩子一樣,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只要睡一覺,天大的事情也可以拋到一邊去,還是做孩子來得幸福快樂。整個世界在他的眼中都充滿了新鮮和樂趣,一片草、一朵花、一隻鳥……所有這些成人熟視無睹的東西都可以讓孩子般的他驚喜上一陣子,每天都有一片新奇等待著去開發。
巧娜聞言突然湊了過來,拉住狸貓的手。狸貓嚇了一跳,抽出手將身子挨著我,筷子掉在了地上彈了幾下。我突然覺得有點不舒服。
我拉著他的手,有些難過:「為什麼在我終於望見彼岸的時候,你卻又回到了起點呢?」
五彩的魚兒搖弋著斑斕的紗尾親吻我們的腳踝,酥酥痒痒,沁涼的溪水悄無聲息地緩緩流過。小蟲潛伏在一片清淺的草香中竊竊私語,月亮彎彎地眯起眼睛,宛若入夢前孩子可愛的眼……
替他倒好水后,我轉頭卻仍沒見他進來,突然有些不安,連忙跨出門去,卻見他依然站在門邊,澄澈的眼光有些許茫然。我臉上湧上些許溫度,拉著他的手問他:「我們進去好嗎?」
林間的晨風帶著潮濕的木香輕拂鼻翼,油亮的綠葉承載不了飽滿的露珠,任其珍珠般優雅滑落,有飛鳥撲扇開羽翅在起伏連綿的翠海碧濤中遨遊。
他卻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完全不能在我的三言兩語中平靜下來,失神地緊抿著唇,臉色蒼白血色盡褪。
「月神月神,你已經有月娘了嗎?」巧娜問狸貓,狸貓蹙著眉一臉茫然。
我吃驚地抬頭,卻見他迷惘地望著一抹淡掩月色的雲彩,幾分失神。我的心一下空蕩蕩地滑落開,適才還以為他想起了我,卻原來,只是想起了我教他的詞。
身心便這麼放鬆了下來,我偎在他的懷裡,聽見彼此的心跳一唱一和,感受著他起伏有致的呼吸羽毛一般刷過我的後頸。暖暖的體溫籠罩著我,輕柔宜人。本能地趨近溫暖,我將臉貼在了他胸口上,享受這夜色中朦朧的寧靜。
巧娜轉頭看我,我訥訥地點了點頭,心底鬆了口氣。巧娜有些失望,不到一刻工夫卻又撥雲見日:「安薇,原來你就是月娘呀?真好!你和月神站在一塊兒真的很好看呢!就像月亮和彩雲。」
雖然外面的世界此刻說不定已是天下大亂,但是,他一日不恢復,我便一日不能帶他離開這個單純美麗的望月族。外面的世界反覆無常人心險惡,他如今這般心智盡失如何能抵擋那些覬覦皇位的豺狼虎豹,只有待他恢復后才能離開這單純無爭的望月灣。
見他無礙,我便將筷子重新放回他的手裡,囑他乖乖吃飯。他倒不再如剛才一般鬧脾氣,順從地吃起了飯。
我站在起風的山頂,腳下是黝黝的山坳,幾抹鮮艷的色彩隱約其間。望月族的姑娘小夥子們正忙碌著採收節茶,嘹亮動人的茶歌應和對答。男聲熱情奔放,女聲悅耳清脆,綿綿渺渺地傳遞著戀人間纏綿美麗的愛意。
「我……他……」我一時語塞,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情急間對於巧娜的直率坦蕩竟生出一絲羡慕,為什麼hetubook.com.com我不能像她這般率真地表達自己最真實的情感?我一直畏首畏尾想要躲避的是什麼?
突然,身後一個強勁的力道兀然將我卷回,我往後一跌,落在了一個急促起伏的胸膛上。狸貓緊鎖著眼睛,鳳目里有著深深的恐懼,緊箍我腰際的手彷彿不能克制一般簌簌戰慄,似乎我適才危險的動作將他記憶中某個最駭人的恐慌喚醒了,強烈地不安著。
「什麼時候才能全想起來呢?」我仰頭凝視他的眼睛,痛心疾首,「你是那麼無所不能,如今卻讓我如何教你呢?你的國家不能沒有你,你的子民在等你,快些,快些恢復好不好呢?」
當他一把擒住我作惡的手時,我驚笑著跳了起來。我笑著掙扎:「你贏了還不行嗎!快放開我。」
他卻抽出手,在我訝異的目光中反牽住我的手,走在我前面。我很是意外,我想可能是他骨子裡帝王的霸氣所致,讓他不喜歡處在被動的地位,他不讓我牽,卻喜歡牽著我。雖然都是拉著手,但是,一個小動作的差別卻區分開了引領者和依靠者的不同。
一陣窘迫的熱燙急速地攀上我的臉頰,趁他們還未看見我們,我轉頭便要拉著狸貓離開,卻見狸貓好奇地盯著眼前活色生香的場景,困惑地「咦」了一聲。
晚飯吃過後回房前,我站在房門前躊躇了一下,在失掉最後一絲勇氣前踮起腳尖輕輕觸了一下狸貓的唇,轉頭便推門進了內屋,快得像在逃跑。我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麼。
我往前跨了一步。
不知道他想要表達什麼,我亦著急,片刻后,他捉住我的右手,將我的右手放在他的右臉頰上。我暗道糟糕,該不會是適才潑水濕了身體讓他著涼了吧?趕忙摸了摸他的臉頰,又將手貼上他的額頭,摸了半天卻沒有觸到我擔心的熱度,仍舊和往常一樣溫溫涼涼。
他依言放開我,下一步動作卻是將我嵌入了他的懷裡,我一聲驚呼。他將原本抓著我手腕的手放在了我的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拍著,像極了我哄他入睡時的動作。
圓樓此刻已是燈火通明,家家戶戶都已經開始享用晚餐了。我和狸貓照例和巧家一同用飯。巧娜張羅著布菜,我負責擺碗筷。巧娜的母親前年生病去世了,現在就剩下巧阿爸、巧星和巧娜三口人,比起族裡其他人家略顯人丁稀薄,如今多了我和狸貓倒顯得充盈些。
我大睜著眼睛看見尾音消失在了貼合的唇邊。他輕輕地吮了吮我的唇,眼裡有水晶般的光彩掠過,彷彿發現了某種美味的食物,他又低下頭吮了吮,離開我的唇時表情竟像一隻魚飽的貓兒,就差「喵喵」叫喚兩聲。我有些哭笑不得。
似乎,所有美好的事物總離我一步之遙。
我看著他的笑靨有幾分失神,不知自己還可以享受這不染塵埃的笑容多少日子。雖然他已不再是那個深愛著我的他,但是他如今這般依賴著我,全身心地信任於我,和我形影不離,亦讓我覺得快樂而滿足。若等他哪日心智全然恢復后,說不定連多看我一眼都覺得不屑。一個失身於妖王的皇后,和-圖-書一個孕育著敵國血脈的女子,那時,他將怎樣看待我?將怎樣處置我?我連想象的勇氣都沒有。
拿得起放得下,這樣豪爽的性格,讓人怎生會不喜歡。我真的很羡慕她。
卻在看清灌木掩映中的春色后尷尬地石化在原地。
他拉過我的手輕輕地停在了自己的唇上,另一隻手撫上了我的唇,反覆地摩挲,望著我綻出一笑。剎那間,懸著的心就在這一笑中如一片羽毛悠悠著陸。我想,我知道適才自己在怕什麼了,我怕他會閃躲,怕他會厭惡。
我大窘,低頭拉著狸貓飛奔著逃離現場。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跑得這麼快,狸貓跟著我停下腳步時竟也有幾分喘息。我就更不用說了,一陣奔跑讓我的胃有些不舒服。我放開狸貓的手,用雙手撐著膝蓋半彎下腰急劇地咳嗽著。胃裡隱隱的泛酸一路蔓延至嗓子,難受至極。
「安安,安安。」狸貓似乎受了那歌聲的吸引,放開我的唇,開心地拉著我想要去一探究竟。
但是,之於我,卻是……
彷彿不滿我的走神,他拉了拉我的手:「安安,安安。」我回神朝他一笑,順從地跟著他一起往回走。他今天已經會說兩個字了,一個「安」字,一個「雲」字,而且還會連讀了。或許過不了幾天他就全都恢復了也說不定。
花開半朵,酒熏半醉。
「噢,我忘了你不會說話了。」巧娜一拍手,轉頭問我:「安薇,你是他妹妹吧?你應該知道他娶親了沒有。你快告訴我!」
狸貓坐起身來,拽了拽我的頭髮,似乎在表達對我賴床的不滿,我勉強地撐起身體,想要帶他去廚房給他做粥,卻一踏出門口便是一陣天旋地轉襲來。
一個身著望月族藏青色衣褂的小夥子正背對著我們將秋子抱在懷中,兩人半卧著倚靠茶樹,均是衣裳半褪。秋子臉如朝霞,頭髮略有凌亂,香肩半露一側,半閉著眼睛動情地和戀人交換著熱吻,而那小伙的手亦情不自禁地攀上了秋子的——
我捏緊手心,越握越緊,指甲深深陷入掌中刺出了几絲鮮血猶不自知……
當他撤離的時候,突然有一個念頭閃電般劃過腦海,太快了,我沒能來得及抓住。
利腸滑胎,卻為何我背著眾人一連數日食之卻半分效果全無?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棲身在這百毒不侵的身子里!
他,一直是帶著光芒的;而我,也一直是遲鈍的。
「傻丫頭。」巧阿爸拉過越逼越近的巧娜,「安薇便是月神的月娘。」
右腰側憑空多出的那朵雪花一夜之間將我桎梏在了萬劫不復的深淵。從雪域皇宮中那對如妖似魔的紫晶眸停留在我身上的那一刻,我便知無望完璧而歸,但亦不曾料到竟要負載那惡毒的血脈。
「安安……」耳邊似乎有一個失措的呼喚。我再次矇矓醒來時,就見狸貓坐在床頭拉著我的手一臉惴惴地望著我,口中叫著我的名字。巧娜湊了上來,臉上有著焦急和莫名的……興奮?「安薇,你醒了嗎?」一邊揮手召喚郎中,「阿叔,你來你來!」
黃色的小花搖擺著金盞般的花萼,潮水一般從山頂流瀉而下,鋪滿了半個山https://www.hetubook.com.com坡。狸貓站在我的身邊,欣喜純粹的目光停留在了某片淺黃如鵝毛的花瓣頂端,上面棲息著一隻紫色的蝴蝶,張翕著蝶翼,躍躍欲飛。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覺得有些昏沉沉的,額頭有些絞痛,想要起身卻發現沒有什麼氣力。狸貓早已醒來,似乎等我睜眼已久,望著我的眼睛像一隻乞食的小貓。我不禁撲哧一笑,他伸手撫上我的笑靨,喚我:「安……」
我閉上眼,享受這柔軟的宜風。
一角緋紅色的衣裳探出頭來,在起伏的碧濤中分外醒目,泄露了歌者的蹤影,不知道會是誰呢?族裡的姑娘多半喜歡穿五彩色,只有八米的姐姐秋子喜歡單色的衣服,或許會是她。我豎起食指放在唇邊,朝狸貓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便躡手躡腳地拉著他繞過那棵茶樹,想要突然出現嚇唬秋子一下。
巧娜轉了轉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狸貓,最後將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安薇,聽說月神今天說話了?」
而我,穿過層層花朵,將目光停留在了匍匐花下狀如倒卵、莖帶淡紫的連綿綠葉上。
郎中微笑著替我把脈。我對他說:「不礙事的,只是發燒了。」
「他們是月亮里的人,習慣肯定和我們不一樣,是吧,安薇?」巧星耐心地給巧娜解釋。
「那真是太好了!」小姑娘一高興險些掀翻了面前的碗。巧阿爸看了看她,她一縮脖子安靜了片刻,沒過一會兒就又按捺不住了:「安薇,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他抱著我,不一會兒又將我鬆開,他蹙著眉扇了扇手,「熱。」天哪!他又會了一個字,我開心地捧起他的臉頰親了親,卻赫然發現指尖是淡淡的粉色。從小到大,我只要一發燒,手指便會轉為粉色,我想我大概是昨天弄濕了衣服沒有及時處理的緣故發燒了。我著急地摸了摸狸貓的額頭,希望他不要也發燒了才好,幸好,他的體溫似乎比我涼多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狸貓卻彷彿聽懂了他的話,伸手將我扶起靠在他懷中,一下一下輕拍著我的背,似乎要幫我順氣,讓我受寵若驚。
巧星拍了拍巧娜的腦袋,溫和地笑道:「如果月神已經娶了月娘呢?你還要嫁給他嗎?」
遠處山坡上傳來一陣悠揚的茶歌。
巧娜嘟起嘴不高興地反駁:「我哪裡莽撞了,我喜歡他,想要嫁給他,這有什麼不對?」
或許,之於他,這隻是一個剛剛發現的新奇遊戲,在他孩童一樣透明的心境里並不認為這個遊戲和潑水、寫字有什麼區別,只是孩子般有種獵奇的心態覺得好玩罷了。
亂世紛爭已將我傾軋得支離破碎,可不可以讓我像他一樣變成一個無憂的孩子,在這浮生的縫隙里偷一瞬的快樂?我的要求不多,只要那麼幾十天或許十幾天甚至幾天也可以,拋開所有的煩憂困擾,不問世事,與他攜手戲溪、並肩採茶,讓我為他洗手作羹湯、織布縫紗衣。
我不解地放下手,卻見他鳳目微眯,隔著圓圓的木桌正盯著巧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竟覺著那眼神里有一絲挑釁和示威。
這小丫頭又琢磨什麼了,我不禁輕笑:「可以呀。你要問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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