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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旁的狐狸仙歡歡喜喜搶答道：「覓兒據說是旭鳳拾回來的。」

我步出陰影，站到狐狸仙跟前，善心糾正道：「月下仙人怕不是瞧花眼了，先花神她老人家仙去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總之頗有些年頭了。」

「你……！我沒有……」孔雀仙滿面赤紅，堪比那顆棗子一樣的關二爺，張口蹦了兩個音不知想要表達個什麼思想。

噯？不過我將鳳凰的話放在口中一番回味，他說他歡喜我噯，歡喜我！歡喜我？歡喜我……

本來不過蹭了幾道口子，初時有些疼，現下並不那麼難受了，我卻糯糯答他，「很疼很疼～」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麼要這樣騙他，就像我亦不曉得他為何不用法術，卻非選了這般費事的方法為我除刺。

撲哧君挑起我頭上一縷垂落的散發放在鼻下嗅了嗅，心曠神怡道：「放心，我彥佑素來劫色不劫命。何況，」撲哧君專註將我一望，「何況是錦覓仙子這般貌美的一顆葡萄，吃了未免可惜，還是留著生娃娃好。」

好凶噯。我不過想與孔雀仙探討探討，天後她老人家作甚這麼激動。我囁了囁嗓子，道：「無它。在下只是想與孔雀仙互相切磋切磋這修鍊的竅法，也好日後共同進步。」

撲哧君一邊抓牢我的手，一邊閑閑扇了扇半敞的衣襟道：「彥佑如今非仙非妖，六界皆不屬，無拘亦無束，卻不知火神端的是個什麼名目來將我灰飛煙滅？」

「你這僻野精靈，大殿之上滿口渾言！我天家臉面豈容你妄語相污！」天後一掌拍向桌面，勃然而起，「雷公！電母！」

我正兀自糊塗著，鳳凰卻凄然一搖頭，道：「是，你說的是，我其實並不歡喜你……你便當我從未歡喜過你，你亦未歡喜過我……」

豈料，鳳凰怔了怔，頰上粉色如晚霞噴薄而起，片刻后，神情卻轉作一派惆悵，又如上回般握住我的雙肩將我生生推出一臂之遙，眉宇間甚是痛苦轉過身背對我，面向峭壁下空曠山谷，獵獵山風帶得他袍裾飛揚，竟有些天地決絕之意味。

撲哧君一怔，繼而，滿面五官糾結，仿若腹中心、肝、脾、肺、腎皆移了位置，泫然欲泣道：「我脆弱的心肝噯～」

被條蛇握了手，我甚是難受，正待抽手，卻聽頭頂傳來個冰涼涼的聲音：「只道彥佑君做神仙做得不耐煩了方才來凡間做妖精，不想如今連妖精亦不想做了，竟惦記著灰飛煙滅不成？」

「非也。」我勻了勻面色，勉強應道：「在下是個果子精。」

待再見光明時，卻見消失了一段時間的撲哧君捧了我踏著朵水霧疾速往前飛，身後天兵天將持刀舉劍，有騰雲有駕霧有乘風呼喝追趕，撲哧君身法利落直接越過南天門，飛得益發急，兩側夜風呼嘯而過，眼見著天兵天將頃刻間被甩得無影無蹤，撲哧君攥著我飛過天河，潛入紅塵凡世，一個扎猛子潛入了一條小溪之中。

「天有天規，地有地法。沒有規矩怎成方圓，今日這小妖當著諸位仙家出言輕浮，玷污了天家尊嚴，豈能如此作算！」天後鼻翼微微翕動，望著鳳凰和天帝像是怒得不輕，卻又敢怒不敢言，「便是死罪可逃，活罪怎能免！」

天帝附和地頷了頷首，卻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撲哧君扇了扇衣襟，「唉，許久不使這御霧瞬移大法，今日一用，不想竟又精進不少，這叫天兵天將們往後還怎麼活法！」繼而痛心疾首道：「唉，我如今快得這般登峰造極可真真是個高處不勝寒的境界，凄涼得緊啊！」

鳳凰眸色一沉，一縷仙障將我鎖得動彈不得，一邊伸手彈了團熒光入水，遠遠聽得撲哧君嚎啕道：「旭鳳！你居然毀我屋頂！」

星星琉璃盞簇擁之中ｈeｔuｂｏoｋ•com.cｏｍ，天帝一派既莫名熱烈又莫名惆悵的眼神在瞧見我的正臉后，入土為安，片刻后又死灰復燃成滿面疑惑和驚詫。

「那蛇便是我奢華的真身。」華麗的撲哧君志滿意得抖出一個驚悚的真相，「不想當時竟讓錦覓仙子驚艷如斯，慚愧慚愧。」

我捏了捏袖兜里的鳳翎，不想竟是根如此金貴的毛兒，幸而沒隨手整理被褥時將它丟了。

此般折騰半日，我不免腹中轆轆，是以，回頭開始全心全意對付眼前吃食。

憑我的第一、二、三、四、五、六感，這是個凶兆。

噯？怎的一下又不歡喜了？喜怒無常啊喜怒無常，不過據我觀著，後面他說「不歡喜我」方才是句大實話，是以，我便泰然舒心了，乖巧應道：「好。我自然聽你的。」

「正是。」難得鳳凰今日竟十分坦誠。

「很疼嗎？」手上一暖，卻是鳳凰托住了我的傷手，另一隻手鑷了根髮絲般細的金針替我將扎進手心的碎木刺一一挑出。

滿殿皆靜。

「眾仙家莫要客氣，今日備得薄酒小菜，還請大家盡情享用。」天後咳了一聲開口朗朗道，一時打破殿中魔魘。

沁涼之意兜頭撲來，周身卻滴水不沾，定睛一看，剔透晶瑩的溪水中亭台樓宇、雕樑畫棟樣樣不缺，想來比那東海龍宮也絲毫不遜半分顏色。

「下回？還有下回？！」鳳凰本來面色已然放緩，聽得後半句卻又倏地凍了起來。

「甚好，甚好。」我頷了頷首，「屋宇齊全得緊。」

鳳凰蹙眉瞥了一眼正山盟海誓絮絮叨叨的撲哧君，手中金芒一閃，撲哧君立時三刻閉了口，鳳凰指尖一動繞起一絲仙障將我鎖在他身旁，方才收了手中金光，念了聲「起！」

「陛下，你看旭鳳與穗禾這般坐著，可像我廂房懸挂的那畫中之人？春雨霏霏，傘下儷影成雙，我記得那畫倒有個應景的名兒，喚作『珠聯璧合』。」我正吃得歡快，聽聞殿首天後又有高見，遂停了下來。

「舉手之勞，順手順便而已。」我亦意思意思客氣了一下。被我順手順便的鳳凰眯眼掃了掃我，似有幾分不滿。

「八月稱觴桂花投餚延八秩，千聲奏樂萱草迎笑祝千秋。」那孔雀仙朗聲念道。

「且慢！」鳳凰一個伸手擋在我面前，發出的卻是五個重音，生死關頭我分辨了一下，這五個重音分別自天帝、水神、小魚仙倌、狐狸仙和鳳凰口中所出。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意外之外還有意外。

呃……

我定力甚好地暈了暈，頗有些同情這滿殿的神仙，若是我瞅見個本該乖乖睡在墳頭裡的人歡快地在跟前活蹦亂跳，難免也要跌上一跌。狐狸仙這眼神、這記性越發地高深莫測、無邊無譜了。

「不知錦覓仙子於何處拾得……呃，巧遇火神？」水神執著看了我，似非要執著出個所以然來。

我從袖兜中將那金貴的毛拿了出來，他伸手取過鳳翎，將我頭上葡萄藤拆下，親手別上鳳翎，道：「你帶上這鳳翎，讓它替我佑你平安祥和，我今日便將你送回花界，從今往後，你我再莫相見！」

話音未落，本來滿溪飄蕩的流光水泡剎那間應聲破裂，水溫驟然升高，滾滾然欲沸，周遭悠哉游哉游弋的七彩小魚一隻兩隻掙扎著翻起了白肚皮。

再看天後她老人家，一臉驚惶無措，待在光亮處瞧清我的正臉后瞬時驚疑不定。

「撲哧君莫不是缺些使喚的小侍？」看這撲哧君住處甚有排場，想來應十分歡喜人丁濟濟前呼後擁的派頭。

握著我的手收了收，突然雙目一閉將頭偏向一邊，面色一褪，喑啞道：「是我下手重了些，本欲罰你，不想，終還是罰得我自己，罷了和圖書……」

「是。」孔雀仙飲了祝壽酒後便在鳳凰身旁尋了個座兒裊娜落座，姿態甚優美，我隔著鳳凰偏頭欣賞了一番，不錯不錯。

一片流光溢彩的水泡之中，撲哧君抖了抖艷麗的眉眼，「錦覓仙子以為我這羲皎水寨何如？」

看這芸芸眾生相，我哀了哀，原來，我長得如此驚悚，怨不得長芳主要弄支簪子別住我。

我頓了頓，勸他道：「撲哧君莫悲莫悲，做人還是要低調謙虛些才好。」

「將這小妖拖出去！」天後冷冷道：「誅了！」

狐狸仙彎了彎眼，恍然大悟笑眯眯道：「唔呀！原來是覓兒！方才你站在暗處，只瞧個朦朧剪影，老夫忘性大，只記著個梓芬能美得如此一塌糊塗，卻忘了還有個覓兒。該罰該罰。」言語間親親熱熱攜了我的手轉過身正對殿首。

撲哧君搖了搖頭，甚是不以為然，將手往背後一負，語重心長道：「謙虛使人發胖。」

珠聯璧合？唉，有些耳熟，我記得好像狐狸仙給我看過的春宮冊子里依稀有幅圖亦喚作「珠聯璧合」。

那天後眼尾一弔，拔下頭上金釵凌厲一劃，一道白光攜雷霆萬鈞之勢直奔小魚仙倌面門而來，天帝出手相攔卻還是快不過那利光，再看小魚仙倌，巋然不動閉眼相迎。這光速度之快，我尚且來不及有所反應，那光卻突兀地在半道上峰迴路轉打了個彎，直接越過小魚仙倌劃過鳳凰身側直奔我來。

撲哧君悵然喟嘆一聲，戀戀不捨撒開我的手，作滿面凄風慘雨狀與我道：「錦覓小娘子，真真天妒鴛鴦！想當年他們就是這樣拆散牛郎和織女的，不想你我如今方才情投，便要被活生生拆散。」繼而又躊躇滿志道：「你放心，等我再加緊修鍊些年頭定將你奪回！一血今日之恨！」

生娃娃？

我正待答話，狐狸仙興沖沖替我回道：「大哥未免閉塞了些，覓兒可不就住在鳳娃的棲梧宮中。說起來，倒也算是鳳娃拉扯大的，還與鳳娃做過一陣子小書童。」

「如此，本神倒要與天帝謝過錦覓仙子搭救旭鳳之恩。」天後口中言謝，眼神卻倨傲冷然。

「我來晚了，來晚了！」正當口，一個紅撲撲的影子自門口闖將進來，看見凍成水晶肘子的諸仙，遂順著視線瞧向我，迷惑打量片刻，豁然開朗道：「嗬！這不是百花宮的梓芬嘛！真真是個美人胚子，越長越水靈了。」

瞧他這番形容，我靈光一閃，「我曉得了，你其實並不歡喜我……」

水神面色一番浮動，正待開口，小魚仙倌卻站了起來，「天後若要責罰便責罰潤玉，錦覓仙子原是潤玉摯友，若非潤玉偶然提及天後壽筵，想來錦覓仙子也不會一時起興前來，潤玉願擔全責。」

聞言，撲哧君激動地握住了我的手，豪言壯語道：「如此，我們這就去雙修吧！」

「這月下仙人便弄反了，二殿下是我拾回來的。」我辯駁道，順便在鳳凰的爹娘面前邀了一回功，「說來慚愧，在下不才救過二殿下兩回性命。」

有人施施然起身舉杯在天後面前站定，道：「姨母天壽大喜，穗禾攜鳥族諸仙祝姨母壽與天齊！」座中鳥兒仙子們皆舉杯向天後，那孔雀首領一揮手，殿外飛來兩隻尾翼頗長的燦金瑞鳥，迤邐繞著殿頂飛了一圈，所過之雕樑畫棟上的木頭鳥兒逐一像喝了仙水般活泛過來，自殿梁中脫飛而出隨著那瑞鳥翩翩起舞，一時間，鶯歌燕舞，滿堂生輝。最後，兩隻瑞鳥展翅一舒，翩然滑翔至天帝天後跟前，口銜一物忽地落下，我一看，原是副對聯。

電光火石間，只見一縷金霧自我袖兜中彌散開，剎那間撐起一道光牆替我阻了那白光的勢頭。

聞言，鳳凰面色一片凄和_圖_書涼，將我額前碎發拂了拂，輕聲問道：「我給你的鳳翎呢？」

腳下幽幽山風掠過空谷，與林間森森古木痴纏成一縷縷繚繞的箜篌聲，天邊流霧雲舒雲卷，鳳凰眉眼低垂，專註手中之事，垂落鬢邊的一縷烏髮被風一吹，輕輕飄蕩而起，又輕輕翔滑而下，劃過我的手心，帶起絲絲癢意。

撲哧君一顫，甚委屈撇了撇嘴角，「暴力啊暴力！天界代有小人出，卑鄙，你威脅我！」

鳳凰置若罔聞，鐵青著面孔攜了我騰雲駕霧飛了段路，最後將我抖落在一個懸崖邊上，我絆了絆，幸得手上扶住一棵老松樹，才勉強站穩了腳。忽覺手心一片火辣辣地疼，鬆手一看，卻是扶得急了些，手心被那老松樹的褶子皮給劃出幾道細細的小口子，險些蹭去一層皮，疼得我連連甩手。

我瀟洒抖抖袖口，抱拳道：「在下錦覓。見過天帝、水神。」說完后卻記起自己已然不是男子貌，遂又扭捏斂手補了個女子的作揖。

噯？分明是我手中受傷，他一隻鳥兒這般好端端站著卻說什麼罰的是他自己，不公道。

撲哧君撲閃了眼將我深深凝望了一番，生生望得我抖落一地小疙瘩，「小侍倒不缺，獨獨缺個小娘子。」又脈脈含情道：「不如錦覓仙子便與我作個壓寨夫人吧！」

「錦覓仙子莫非竟是花仙？」天帝身子向前一傾，面色切切。

「這位仙者是……？」

鳳凰看著袖口一絲血跡，道：「寰諦鳳翎上天入地只此一支，我將它留給你，你還不能明了嗎？」既而慘淡淡了面色，幾分頹然道：「縱使你我註定相望背馳，不得圓滿……」

我抬頭望了望天，鳳凰繼續捏額角。天帝呆了呆，水神愣了愣，俱是十足出乎意料的模樣。

「這位仙者是……？」

天後又回頭對孔雀仙道：「穗禾，往後要多來天界走動走動，說來本是一族，莫要疏遠了才好。」

水神愣愣瞧著我，面前白玉耳杯跌碎成幾瓣，十分心酸地躺在一灘酒漬中，映得水神泉水般的眼中亦是一派心酸。一旁，端莊的風神揣著端莊的好奇亦打量著我。

一個黑得像個碳球樣的男神仙和一個噼里啪啦閃著亮的女神仙一個抱拳，自殿門外兩列把守天兵中出列。

話音未落，鳳凰卻突兀轉身，截道：「我怎麼可能不歡喜你！」生生將我那話的後半句「你其實並不歡喜我和你雙修吧？」從中間一刀裁斷，可嘆可嘆。

我驚艷，唔，是驚恐地往後一跳，顫巍巍道：「你，你不要過來！我又酸又澀還沒熟，你不要吃我……」

鳳凰一嗆，小魚仙倌一頓，水神一驚，天帝一撼，天後一怒，孔雀仙一傷，狐狸仙一喜。

我一驚，這天後忒惡毒了些，好端端的竟要叫這雷公電母將我雷死、電死！

「唔，沒有沒有，再沒下回，你說什麼便是什麼，我都聽你的好不好？」我甚是配合地連聲附和他。鳳凰不免慳吝了些，我不過多取了他三百年修為，難為竟把他氣成這副模樣，拋開筵席一路追到凡間來，唔，說不定他是替天後來追捕我的，將我拿回天界咔嚓掉……

「母神今日壽誕，普天同慶，輕易隕滅生靈恐不妥，望母神三思！」鳳凰這下倒不嗆了，十分利落地起身對天後一個躬身。難得他這樣喜怒無常的人能為我說句話。

再看這孔雀仙滿面春情、紅光泛濫的模樣，莫非……我探頭與她道：「唔，原來孔雀仙也與火神殿下雙修過呀？」

一片混亂之中，我眼前一花忽覺周圍物什嘭地驟然變大，不知是誰給起咒將我縮回真身，剎那間天地一黑，似有一方掌心將我攏起。

我自撲哧君手中滴溜溜滑下地變幻回人身，甩了甩衣袖，有閃閃亮的水泡自四周和*圖*書騰騰躍起，衣裳卻未進半點水漬，飄逸似沐風，我對撲哧君拱拱手：「多謝撲哧君了，君此番救我於水火之中甚是及時，不想撲哧君身手竟如此利落，佩服佩服。」

我怯怯問他：「你不會把我捉去給天後問誅吧？」

話音一落，諸仙驚了，手中但凡握了點筷子、扇子、杯子什麼的皆噼里啪啦往桌上掉。

小魚仙倌俯身作揖，開口道：「天後只管責罰，潤玉定無半句怨言！」言辭間沒有半點推託猶豫。果然仗義！

好容易又可以坐著了，我甚歡喜，遂笑逐顏開坐穩妥，朝鳳凰笑了笑，再對小魚仙倌笑了笑。

「雙修就好了，做甚要生娃娃？」我不免疑惑，只聽聞雙修可增靈力，卻沒聽過生個小娃娃可以增加靈力。

唔，這個我曉得，狐狸仙說男女雙修后便會生娃娃。如此說來撲哧君是想與我雙修咯，說得這般含蓄曲折險些讓我聽不明白。

「不知錦覓仙子現下何處修仙？」天帝五分急切，五分惴惴。似有期望，又恐失望。

鳳凰深深看了我一眼，幾分擔憂猶豫，似有千言萬語在心卻難啟口。

那孔雀仙倒不辜負天後的期盼，不知低頭與鳳凰切切說些什麼，鳳凰亦時不時應上兩句。

聞言，三人臉上又各自波瀾壯闊了一番。

聞言，撲哧君卻一番嗟嘆，「奈何屋宇齊全，人卻不齊全。」

「哦～」天後鳳目一劃，掃過我的頭頂，「這發簪倒是一對的，莫非這小妖就是方才夜神提及的贈藤之人？本神若無記錯，適才夜神還說摯友並未前來，如今看來竟是扯謊不成？現下若再替這小妖攬了罪名，兩罪並罰，夜神你可要撐牢了。」

此番笑畢，忽覺四周似乎不大對，除卻天帝天後水神三人各懷心思凝視我，但見男神仙們俱心神蕩漾作陶醉狀瞧著我，女神仙們皆憤憤然看得我如芒刺在身。身旁鳳凰冷冷「哼」得一聲袖口一拂，小魚仙倌手中茶盞「嗒」地一聲放在案上。

「你說什麼？！」天後眼中劈了兩道閃子，厲聲喝道。

天後冷著鳳眼盯牢我卻問鳳凰：「不知我兒卻從何處覓得這般天姿國色的仙子？」

我舉著手專註地看著一片紅腫慢慢浮起，安靜地在心裏將鳳凰腹誹了百八十遍，方才識時務地低頭醞釀了些水光在眼底，弱弱抬頭可憐將他一望，用受了傷的手怯怯牽了牽他的袖口，藉機將淡淡血跡在上面蹭去，細聲細氣道：「這回是我錯了，下回一定注意些。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思及此，我輕輕一顫，打了個寒噤。

鳳凰冷冷一笑，手中拈起一捧熠熠金光，不緊不慢道：「私以為以我的靈力尚且無須支會什麼名目，挫骨揚灰不過覆手功夫而已。」

這天帝不好，忒不好，一問便戳到了我的七寸，一則我不是朵花，二則我尚未修成個仙。

「想來你也有些時日沒見過旭鳳了吧。」天後看了看孔雀仙坐著的位子，「一家人坐得這麼遠，未免顯得隔閡了些，不若你便去旭鳳身旁坐著吧，如此本神與你說話也近些。」

鳳凰託了手中金光，斜睨撲哧君道：「就不知彥佑君接不接受我這威脅呢？」

聞言，有鳥族仙子交頭接耳嘈嘈切切，「錦覓？莫不就是那個讓我族蒙冤的精靈？」

「可否唐突一問，錦覓仙子仙齡幾許？」天帝又問，天後嘴角一沉。

鳳凰亦是滿面通紅，不知嗆得什麼在口中，憋得兩眼水汪汪，怪可憐見的。我善心端了條几上的茶水與他，「二殿下喝口水潤潤嗓子吧。」豈料話音一落，鳳凰嗆得更嚴重了。

我端看了看撲哧君，利落道：「我不要和你生娃娃。」

水神的神情與之保持得十分一致。

「寰諦鳳翎？旭鳳，你！……」天後大驚失色。

heｔuｂook•ｃoｍ•ｃｏｍ我思忖了片刻，看撲哧君這般身手敏捷的模樣，靈力應在我之上，與他修鍊或多或少應該能長些靈力，便頷首道：「正是。」

「水鏡！」水神聲音一沉，手上攥緊袖口按在几案邊，似有一顫，難得這無欲無求的神仙也能激動一回。不知小魚仙倌這岳父與芳主們交情如何，可莫要賣了我才好。

鳳凰就這麼憑空出現，立在我們之間，顰蹙濃眉，淡淡掃了一眼撲哧君緊握著我的手，面無表情，頭髮絲里都滲著寒氣。

天帝和水神異口同聲，不愧是兩位親家公，默契得很。

臉頰旁一陣風過，卻是鳳凰攜了我騰出溪面，耳旁還隱約聽到撲哧君遙遙喊著：「錦覓小娘子若想我了只管使咒喚我來，彥佑定當隨傳隨到，無怨無悔！」

不顧天帝天後兩人奇奇怪怪的面色，狐狸仙熱情地拉了我在鳳凰和小魚仙倌間尋了個位置坐下。

憑著我近百年來的經驗，這隻喜怒無常的鳥兒又不高興了。我立刻伶俐地作乖巧靦腆狀朝他一笑，豈料卻換來他冷眼一瞥。

得了這樣寶貝，我十分滿意，遂湊上前去嘬了嘬鳳凰的唇，我如今瞧下來男神仙果如狐狸仙說的一般都歡喜雙修，鳳凰送了我這般貴重的禮，我卻沒有什麼好回饋的不免說不過去，是以，便投其所好回贈個舉手之勞的雙修。

孔雀仙面上一紅，嬌嗔道：「姨母取笑穗禾了。」

孔雀仙子斂手稱是，十分乖巧。

撲哧君愣了愣，舉步向我靠近，我抖了抖閉上眼。

「這站著說話怪累得慌。」狐狸仙往前湊了湊，低聲與天帝天後道：「兄嫂替旭鳳覓良妻的心情丹朱感同身受，只是人家小姑娘家麵皮薄，問話要宛轉，曉得吧？」

撲哧君頓了頓，心、肝、脾、肺、腎旋即又是一番乾坤大挪移，小小聲問道：「錦覓仙子的意思莫非是只要不生娃娃，便答應與我雙修？」

聞言，鳳凰長眉微顰，眸色一緊抬頭望向我，一眼撞入我莫名凝視他的目光之中，剎那間清且淺的鳳眼之中彷彿有一尾斑斕的魚款款游過。

私以為，今日若再添塊梆榜響的驚堂木，便是出完美的三堂會審了。天上地下算得這天帝老兒最大，他既問我，我自然要好好斟酌一番回他，往常總聽聞千年方可坐化，如此一估摸，想來我成精前做顆葡萄應該也做過千把年，這麼著一疊加，我慎重回道：「少說也有五千了吧。」

「我兒所言甚是，這錦覓仙子自花界來，想來並不甚通曉外間世事人情，不知者無罪。」天帝附和道。不想這老兒倒還善心。

一旁鳳凰蹙了蹙眉，挺俏鼻樑上些許紋路起。

我頷首，「葡萄。」

鳳凰嘆息扶了扶鬢角，小魚仙倌滿面高深。

我關切瞧了瞧撲哧君的面色，體貼問道：「對了，方才我在蒲團後面瞧見一尾蛇，撲哧君怕不是嚇壞腦子了吧？」

一旁鳳凰兀自負手，冷眼看著我捧著手心又吹又甩，眸色中有剎那柔軟波光泛過，指尖一動卻又強硬收了回去。

「唔，在水鏡之中。」脫口而出后，我立刻便悔了，二十四位芳主正等著拘我回去呢，這大殿之上各路神仙皆在，此番一說蹤跡全露。

「哦～？」天帝那個意外不可置信的表情讓我甚不滿，「錦覓仙子竟搭救過旭鳳？」

有天界神仙交頭接耳嘈嘈切切：「書童？莫不就是那個誘惑了二殿下還與九曜星宮牽扯不清的小仙？」

「好，好，好。果然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天後連連點頭，甚滿意的模樣，轉頭與天帝道：「無怪地上凡人都說女兒貼心，本神以為十分有些道理。若是旭鳳能有穗禾一半，本神便也慰足了。」

天帝、天後、水神三人神色隨著我的話狠狠跌宕起伏了一番。「果子？」水神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