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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仲德冷笑道：「人證贓物都在，林芳洲，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林芳洲學得正入神，「好神奇呀，嘿嘿嘿嘿……」

「還敢狡辯？來人，給我打！」

馮癩子與她無冤無仇，為什麼要坑她？

馮癩子道：「就是他！我親眼所見！他夜半三更闖進我家中行竊，被我娘發現，就……就……就痛下殺手，把我娘活活勒死了！」

林芳洲學著他的樣子撥算盤，小元寶給她解釋算盤上各部分的用法。

既然來了，總難免會看看那陳列的貨品。林氏綢緞莊的東西價格公道，也不比別處貴，在這買和在別處買又沒區別，何必再往別處跑呢？

小元寶在店裡主要負責算賬。他買了一把舊算盤，天天在柜上把算盤打得噼啪響。竹木做的框子，黑色的算珠兒，小元寶沒做過粗活，手指修長玉潤，往算珠兒上一撥，那算珠兒彷彿有了生命一般，說不出的靈動好看。

小元寶聽著她的叮嚀，心中一暖，點點頭，「嗯。」接著也叮囑道，「你好好在家，不要惹事。」

小元寶卻覺得這不是好事，道：「他讓你幾分利，你就要還他幾分情。」

小元寶按住算盤，抬眼看她，「想學嗎？」

林芳洲還有些擔心：「路上遇到那攔路的土匪怎麼辦？」

楊仲德一抬手，夾棍停下來，林芳洲早已面如金紙，滿頭的冷汗。

楊仲德：「招不招？」

然後他念了幾句口訣，一邊念一邊飛快地撥動算珠。

「放心，」傅小七安慰他，「東家還不至於這樣飢不擇食。」

「你放心，」小元寶輕輕拍了一下腰間的一口刀，「我這把刀舞起來，尋常人不能近身。我還有暗器。」

他站在她身後，整個身體幾乎將她罩住，一條胳膊繞到前面，指導她https://m.hetubook.com.com的動作，看到她打錯了，他說，「不對。」說著，直接將手掌扣到她的手背上，指尖疊著指尖，引導她正確的指法。

馮癩子這番可笑至極的胡話，不會無緣無故地說出來，他也不會無緣無故地去坑害別人。馮癩子坑人時，通常意味著那有利可圖。

必定是有人指使！

黃小六的視線往東家身上飄了一下，「萬一東家讓我陪他睡覺怎麼辦？」

行刑的人提著棍子上前時，那楊仲德突然想道：胥吏姦猾，打板子也有很多打法，若他們出工不出力，也是麻煩。想到這裏，他一抬手，「不要打板子了，上夾棍。」

林芳洲學會算賬時，小元寶打算出遠門走一次貨。

林芳洲擺擺手，「算了算了，我學不會。」

林芳洲心道我家裡無人，他們還不是想栽贓什麼就栽贓什麼？想到這裏，忙道：「我家中無人，我跟他們一起回家搜！」說著就要起身。

傅小七：「為什麼跑？」

他腦子好使，打算盤也快，最快的時候，林芳洲根本看不清他的動作，只看見手指在算盤上虛晃出的一片影子。

她眼前一亮，「真的嗎？」

夾棍上了，兩邊人提著繩子一拉，林芳洲立刻疼得死去活來，慘叫連連。

「好。」小元寶放慢語速，一句一句地教她，一邊念口訣，一邊配合著口訣教她打算珠。

林芳洲有些惱，「你慢點慢點，都像你腦子那麼好使嗎？我記不住！」

林芳洲感覺不太對勁，卻還是笑臉迎上去，道，「王捕頭，你可是要給嫂子買些綢緞裁衣裳？」

傅小七給他遞過去一個「你請放心」的眼神，道：「我也喜歡女人，只喜歡女人。」

林芳洲說，「先頭不要和*圖*書在乎錢，這和賭場上是一個道理：先贏的是鐵，后贏的才是銀子呢。」

林氏綢緞莊的兩個小主人，比那畫上的仙人還要俊，往那一站，都不消說話，便引得人忍不住去看他們。這世上無論男女，誰不愛美人呢？又不勾搭他們，又不搞三搞四，只是看一眼，飽一飽眼福也挺好。

「那好吧，早去早回。萬一路上真的遇到土匪，不要惦記貨物，保命要緊。」

楊仲德一擺手，指了兩個衙役，道，「去搜搜他的家。」

楊仲德指指林芳洲，問那馮癩子：「是他嗎？」

小元寶低頭，從上到下看她笑得彎彎的眉眼，他也笑了。

這馮癩子壞得冒油，沒幹過好事，父母給他買了個姑娘做媳婦，他天天把媳婦打得鬼哭狼嚎遍體鱗傷，後來那小娘子被他給活活打死了。他已經把他親爹氣死了，家裡還有個瞎老娘。

兄弟二人已達成一致，決定不再從張大官人那裡進貨。張大官人讓的利，他們已經給補回去，正因如此，綢緞的進價就顯得偏高，利潤攤薄，倒不如去更遠處進貨。

走進衙門，到了公堂之上，兩邊都擺開了，地上跪著一個人，那人林芳洲認識，是個比她還無賴的無賴，因長了一腦袋癩子，外號便喚作「馮癩子」。

反正都是死，不如死個痛快！

漸漸的，林氏綢緞莊的生意竟然很好。生意太好，林芳洲忙不過來，只好又雇了兩個夥計。

自從不小心調戲了楊老虎的小妾、差一點嚇掉半條命，林芳洲便有所收斂，再不敢跟女人胡言亂語。小元寶給她出了個主意，讓她花錢買通縣裡的幾個長舌婦，給她說好話。說什麼「林家大郎睡夢中被佛祖點化，從此收斂脾氣一心向善，再也不敢調戲婦女，每個月還要和*圖*書吃齋念佛云云」，林芳洲跟那些婦人們約好，假如後續她名聲變好了，她還有額外獎勵給她們。

林芳洲覺得他簡直是在講笑話，「胡扯！我為什麼去你家裡行竊？你家除了老鼠還有別的？還勒死你娘？你親眼看到？既然親眼看到我勒你娘，你怎麼不出手阻止？」

「嗯。」

「你那麼聰明，肯定一學就會。」

林芳洲又急又氣，渾身發抖，道，「馮癩子在冤枉好人！他一個街頭混混，哪來這麼多銀子？這首先是一個疑點！二則他住的那條街上有至少三家養狗，他鄰居也養狗，我若是半夜三更去偷盜，連人都能察覺，狗必定也能察覺狂吠，肯定吵得鄰居驚覺，大人能不能把那鄰居叫過來詢問一番，自然明了。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馮癩子的娘是個瞎子！瞎子如何能認出我？若我真的去行竊，我只要不說話，就算被她察覺，也可全身而退，我怎麼可能被她發現然後又殺人滅口？此案疑點重重，破綻百出，還望大人明察！」

小元寶扭臉不搭理她。

林芳洲站在櫃檯前，單手拄著下巴看他打算盤，看了一會兒，她突然羡慕道：「小元寶，你真厲害。」

楊仲德那奸計得逞的樣子，那表情彷彿看到魚兒已上鉤，接下來要考慮的是紅燒還是清蒸。林芳洲心裏大呼不妙，忙高喊道：「口說無憑，證據呢？！」

林芳洲很討厭馮癩子，從來不同他說話。

「不、招。」

林芳洲知道自己中了圈套，心裏早涼了半截，待那搜索的人回來，拿著一包「贓銀」呈遞給楊仲德，她的另半截心也涼了。

正好快到午飯時間了，店裡沒有顧客。林芳洲也就不怕耽誤事情了，走到櫃檯里，伸手去撥那算盤珠兒。小元寶道，「ｈetubooｋ.com•cｏｍ你的手勢不對，應該這樣。」說著給她做了個示範。

那楊仲德把驚堂木重重一拍，道：「大胆刁民，還不跪下！」

黃小六並沒有感覺受到安慰。

「我知你不是那樣的人，可是楊太爺讓我來提你，你還是去衙門裡解釋一下吧。」

她本意是想雇個能說會道的小娘子，奈何小元寶死活不同意，也不知是腦子裡哪根筋沒搭對。

黃小六有些鬱悶，「要不我們跑了吧？」

「啊？怎麼可能？！」

他們就在離家不遠的地方盤了個店，從臨縣張大官人那裡進了各色綢緞。張大官人是批發綢緞的大商戶，自己也有十幾家綢緞莊。他把綢緞批發給附近各縣的散戶，自然要從中賺個差價，不過他顯然還沒有放棄把小元寶做東床快婿的打算，賣給林芳洲的貨，都是原價。

林芳洲給他翻了個白眼。

「嗯。」他眼睛里浮起淺淺的笑意，「過來。」

此話一出，連王大刀都變了臉色。

王大刀搖頭道，「大郎，有人告你殺人。」

「繼續。」

如此再三，林芳洲暈死過去一次，後來被水潑醒，再受刑，她已疼得彷彿經受十殿閻羅業火焚烤，十八層地獄大概也不過如此吧？

可苦了兩個夥計。那倆夥計，一個喚作黃小六一個喚作傅小七，長得也算白凈周正（畢竟要迎來送往呢），此刻見兩個東家真會玩，他們倆恨不得自戳雙目。

「哦，好。」林芳洲讓傅小七先關了店回家，她跟著王大刀去趟衙門。她一開始想得簡單，正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她又沒殺人又沒犯法，那楊仲德還能把她怎樣？

林芳洲覺得這馮癩子真是莫名其妙，她扭頭剛要和楊仲德說話，見到楊仲德表情時，她突然心裏一涼，腦門上彷彿被一顆炸雷擊中，那一ｈttps://ｍ•ｈｅtuｂｏoｋ.com•ｃｏm瞬間她全明了了。

要不要承認得這麼乾脆啊……她有些哭笑不得。有時候她覺得小元寶還是個孩子，當然大多數時候他板著臉老氣橫秋的，像個八十歲的老頭。

林芳洲早就猜到幕後主使有可能是楊仲德，現在見他根本不聽她辯解，她嚇得幾乎失去理智，高喊道：「你屈打成招！草菅人命！」

那些婦人很有幹勁，把此事吹得天花亂墜，有些膽大的娘子實在好奇，便來林氏綢緞莊轉轉，見那林大郎果然不說葷話了，都很滿意。

林芳洲噗通跪下，問道，「不知大人找小人所為何事？」

「放肆！竟敢藐視王法，你給我跪著！」

林芳洲哭著喊道：「我招！我招！我招！！！」

林芳洲：「嘿，生氣啦？」

「我與幾個商戶一同出門，大家湊錢雇了武師。」

兩個衙役上來把林芳洲按住。

小元寶帶走了黃小六，留下持重一些的傅小七與林芳洲一同看店。他走了不過三日，林芳洲正在店裡看櫃檯，王大刀突然帶著兩個捕快走進來，他一手扶著刀，面容嚴肅。

黃小六悄悄對傅小七說：「我呢，還是喜歡女人的。」

「我……也是剛從外邊回來，見到你時，你已經跑了！」

……

接著又是慘叫。

「唉，土匪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也不知武師能不能抗住呢。」

林芳洲和小元寶兩人商量了一番，決定先從容易上手的綢緞生意做起。他二人畢竟都沒做過買賣，再足智多謀也不能代替經驗，打算先歷練一下，賺多少錢無所謂。

不管怎麼說，林氏兄弟的綢緞莊紅紅火火地開張了。開張那天放了一千響的炮仗，還進行開業大酬賓，讓利銷售等活動，引得許多人來捧場。

林芳洲打趣道，「又不用我還，到時候把你賣給他還債就好了。」